宇文燁下山之后,并沒有立即回宮,而是去了一趟平王府。</br> 借著探望的緣由,將功佛寺內孟扶歌所說的那番話轉達了一下。</br> 這件事情關乎于皇室的顏面,自然是不能鬧大,他過來知會宇文赫一聲,一方面是送他一個人情,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他能夠低調的處理此事,如若能有別的辦法,自然也可。</br> 宇文燁之所以這么做,當然也有私心。</br> 如今北疆情勢不容樂觀,宇文戟重新攝政是必然的,孟哲肩負重任離開京都城也是必然的。</br> 如此一來,將這二人都得罪透的宇文赫必會被瘋狂打壓,這時候他若是忍氣吞聲也就罷了,可若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br> 那么,宇文赫很有可能連茍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br> “想讓本王跪地求原諒……呵,當真是好大的口氣!”</br> 得知消息后的的宇文赫,在宇文燁走后,便直接冷笑了起來。</br> 他宇文燁跑過來打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br> 如今大周王朝的情勢,是宇文戟的機會,卻也是他宇文赫的機會。</br> 崇元帝確實懦弱無用,但宇文赫可并不認為自己也會如他一般無用,從前不爭不搶,那是因為他乃是棄妃所生之子,不得崇元帝喜,但只要宇文戟一死,他同樣可以主持大局!</br> 至于那宇文燁,想來也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br> 倒是那孟哲有些麻煩,畢竟手握十萬大軍,不過,他雖然強,但弱點頗多,且一名武將,也并非不可替代!</br> 若是無法收服,便換一個將軍,難不成這偌大的大周王朝,還能找不出來第二個猛將了?</br> 想到這里,宇文赫眼中劃過一道狠意,出現在這張有些許蒼白的臉上,顯得陰柔又猙獰,光是看一眼,便能令人感到不寒而栗。</br> “來人。”</br> 他一聲低喝,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殿內。</br> 宇文赫眼里泛著幽幽的冷光,低聲道,“之前沒你準備好的人,現在可以去孟府鬧了……務必把事情鬧大,越大越好……”</br> ……</br> 孟扶歌在門口等了好一會,才見公孫邑出來。</br> “聊完了?”</br> 她湊上去問。</br> 公孫邑點了點頭,道:“我打算下山了。”</br> 孟扶歌想到方才自己只顧著安撫宇文戟,都沒有顧及到他這個朋友,心里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那我送送你。”</br> “寺廟就這么大,你還想送我去哪兒?進去吧,好吃就多吃些,以后……”</br> 說到這兒,他忽而便停了下來,露出了一個略帶自嘲的笑,說完,兀自搖了搖頭,轉身走了。</br> 以后,不一定還能有這樣的機會,讓她吃他親手做的飯菜了。</br> 孟扶歌目送他離去,倒也沒想太多,打算再回去吃一點,順便還想哄著宇文戟一起吃,受了那么重的傷,理應好好補一補,這么好的身材,萬一瘦了可就不太好了。</br> 正要回屋,忽然一個人影急慌慌的跑了過來。</br> “怎么了?”</br> 孟扶歌一看來人是孟哲身邊的得力副將徐生,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沉聲問道。</br> 見對方的臉上明顯寫著是焦急之色,孟扶歌只覺得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覺又要出事。</br> 徐生語速飛快道:“大少爺出事了,方才傳來消息,有人抬著一具尸體在孟府門前鬧事,據說是大少爺把禮部侍郎的女兒糟蹋了,還鬧出了人命。如今禮部侍郎正帶著人在鬧,大理寺的人直接二話不說,就把人給帶走了……”</br> 聞言,孟扶歌的臉色在瞬間便陰沉了下來。</br> 旁人不知,她還能不知自己這個哥哥?</br> 以他的性子,決計不可能做出那樣禽獸不如之事,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其中必然有問題。</br> 但出了這樣的事情,皇室那邊二話不說就把人帶走,其用意,可就太明顯了。</br> 崇元帝就是在等一個機會,捏住孟府的把柄,如此一來,她和孟哲便必須要回去救人。</br> 而若要查明真相,主持公道,宇文戟也無法置身事外。</br> 想到這里,孟扶歌直接便冷笑了起來。</br> 這些人為了達到目的,還真是什么下作的手段都敢拿出來用啊,為了潑臟水,竟然白白犧牲了一條人命!</br> 那禮部侍郎頭發都已經花白,好不容易熬到即將辭官,可以頤養天年的時候,居然被卷入了如此紛爭之中,也屬實是可憐。</br> “我知道了,你去告訴爹爹,讓他先下山去穩住局勢,我和宇文戟隨后便到。”</br> 思索片刻,孟扶歌冷靜的說道。</br> 徐生應諾了一聲,轉身去了。</br> 孟扶歌重新回到屋內,看著宇文戟依然有些蒼白的面色,心里酸澀得真不是滋味。</br> 他明明傷的那樣重,卻都沒怎么休息,為了不讓她擔心一直強撐著,如今,還沒修養好身子……外面便又出事了。</br> “怎么了?”</br> 宇文戟抬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立刻便看出了她情緒不對,頓時放軟了語氣。</br> 孟扶歌搖了搖頭,大步走進來,道:“你還餓不餓?我再喂你喝點湯吧,這個湯很好喝,一點都不腥……”</br> “不餓了,你過來。”</br> 他低聲喚她,那雙狹長而幽深的鳳眸之中,帶著幾分無奈之色。</br> 情緒都已經表現的這么明顯了,她居然還能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看那樣子,竟是想要逃避什么般。</br> 這明顯不是她往日的風格,也不像是她會做的事。</br> 孟扶歌挪著身子走到他身旁,一抬頭,對上他的眼神,心不甘情不愿的扁了扁嘴。</br> “我不想離開這兒,也不想讓你回宮!”</br> 她十分直接的說道,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理直氣壯。</br> 宇文戟看她這孩子氣的模樣,一時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臉頰道:“不想離開這里,怎么,是想……剃度出家了?”</br> 她瞪了他一眼,小臉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我又不是喜歡這兒,我是喜歡你!如今你傷還沒好,我不想你那么快回宮加重傷勢。況且,我可沒忘記當初那些人忘恩負義的人是怎么對你的,如今需要你了,便又恬不知恥的找上來,我呸!一群臭不要臉的狗腿子!”</br> 這般義憤填膺的樣子,倒是可愛得很。</br> 宇文戟不禁輕輕一笑,隨后很快斂了笑意,凝眸看著她,正色道:“孤也喜歡你。”</br> 所以,他才要回去。</br> 他只有重新站在權力的巔峰,才能真正的保護她,不受任何人掣肘,讓她當上真正的攝政王妃。</br> 雖然,他不敢確信自己是否能陪伴她一生,但他可以用自己余下的時間,為她鋪下一條平坦大道,足以讓她,一世無憂。</br> 聽到他如此認真的作出回應,孟扶歌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完全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也能從宇文戟的口中聽到對她如此直接的表白!</br> 一下子,那雙黝黑的眸子又亮了起來,清澈靈動的眼底仿佛印著一片無垠的星河。</br> 孟扶歌一瞬不瞬著盯著他,十分激動道:“你方才說什么?我沒聽清,你再說一次!”</br> 宇文戟不理她,緊抿著薄唇,壓根不肯再開口。</br> 以他的性子,能與她這樣說出來一次,在鬼靨看來都已經是活見鬼了,怎么可能還會說第二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