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歌被關進了地牢里。</br> 其實皇家關押重刑犯的地方,環境并沒有那么臟亂差,畢竟能來這里的人,身份大多不尋常。</br> 周圍只是有些昏暗陰冷罷了。</br> 上輩子也不是沒住過這種地方,為了宇文赫,她甚至還受過刑罰,如今想來是不必受罰的,孟扶歌顯得愈發從容,臉上更無半分慌亂。</br> 不得不說,崇元帝比她想象中更蠢一些,如今有孟哲在,想要她的命無法收場,便想著將她送出京都城。看似是兩全其美的方法,但根本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br> 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轉世妖星這件事情,已經不再是要不要留她性命這么簡單了。</br> 她是死是活,宇文戟的處境都不會改變,孟哲的想法也不會改變。</br> 當這兩個人無法再支撐大周王朝的時候,才是危機真正來臨的時刻……</br> 還在混亂內斗的人們啊……</br> 絲毫沒有發現,站在圍墻之外,那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br> “郡主,請吧!”</br> 地牢的獄長恭恭敬敬的將孟扶歌請入了地牢之中。</br> 他顯然是個聰明的,知道孟扶歌是孟哲的女兒,并未有過多的為難,反而給她挑選了一間最干凈的牢房。</br> “多謝陳大人。”</br> 孟扶歌沖他微笑了一下,便十分配合的步入牢房之中。</br> 聽到孟扶歌竟然說出了自己的姓氏,對方倒是有些意外,不過見她身在死牢之中卻依然淡然自處的樣子,也知道她絕非俗人。</br> 當然了,若是普通人,又怎能拼接一己之力,攪亂這大周王朝的局勢。</br> 無奈的搖了搖頭,陳勝心中難免覺得有些惋惜。</br> 不過,將死之人就是將死之人,陳勝并沒有多說什么,轉身走了,只是囑咐了幾句下面的人,不要虧待了孟扶歌。</br> 人一走,四周便靜了下來。</br> 孟扶歌琢磨著呆在這里既安全也安靜,反正沒什么事,便在硬鋪子上躺了下來,沒一會便睡著了。</br>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孟扶歌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br> 她聳了聳鼻子,十分敏銳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墨蘭香。</br> 她雖然第一時間醒了,但卻沒有動,依舊閉著雙眼假寐。</br> “能在這種地方睡得那么香……”</br> 牢門打開,外面傳來了一聲略帶無奈之意的嘆息。</br> 這會,孟扶歌的已經可以完全確定,是宇文戟來看她了,心中雀躍又竊喜,鴉羽一般的長睫顫了顫,她故意翻了個身,依然沒醒。</br> 宇文戟走了進來。</br> 腳步聲由遠及近,孟扶歌感覺到他的氣息就在身旁,心口砰砰亂跳,身子卻還是沒動。</br> 宇文戟看著眼前的小人兒,眼里滿滿都是隱忍之色,所幸幽暗的地牢內幾乎沒有光線,她不會看見他慘白的臉上,亦不會察覺到他身體的異常。</br> 緩緩地伸手,揉了揉她松軟的長發,指尖傳來她肌膚的溫熱觸感。</br> “還裝?是想趕孤走么?”</br> 聽到他無奈又好笑的聲音,孟扶歌再也裝不下去了,眼睛還沒睜開,嘴角便已經翹到天上去了。</br> “我就知道你會來看我!”</br> 孟扶歌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一看到他便露出了興奮的笑容,毫不矜持的撲了上去,一把將他抱住,腦袋埋在他的心口處。</br> 宇文戟沒有反抗,卻是難以控制的悶哼了一聲,喉嚨之中涌上一股腥甜。</br> “我很想你,你有沒有很想我?我說過我根本不會在意你的長相,所以你現在臉好了嗎?我能看你的臉了嗎?若是還沒好,我便不看了,就這樣讓我抱一會就好……”</br> 雖然一直喋喋不休的說著話,但這一刻她是真的很乖,完全沒有抬頭看他。</br> 宇文戟咽下那一口腥甜,閉上了眼睛,強行忍住蝕骨的劇痛,用手按住了她的腦袋。</br> “沒好。”</br> 他的嗓音很暗啞,聽起來悶悶的,抑制不住的有些發顫。</br> 不過孟扶歌并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勁的,只以為他還在別扭,便十分體貼道:“沒事沒事,你別擔心,我絕不看你,等你好了……”</br> “嗯……”</br> 他輕輕地應了一聲,由著她就這么抱著。</br> 鼻息間傳來她身上獨有的發香,身前是她軟軟的身子,這分明該是他期盼已久,最滿足的時刻,卻無時無刻都在承受著錐心之痛。</br> 偏偏他怎么都舍不得推開她。</br> “三日后,孤會讓人找人替你上祭祀臺,然后送你離開京都城。”</br> 宇文戟突然在她耳邊沉聲說道。</br> 孟扶歌微微一驚,直接道:“你想讓我離開?如果是這樣,那和送我去和親有什么區別?我不要離開你!”</br> 宇文戟將下巴擱在了她的頭頂上,環住她身子的手,輕輕勾起了她一縷發絲。</br> “你若繼續留下,只會成為孤的負擔,唯有讓‘你’死在祭臺上,孤才能重新攝政,重新得到民心。所以,只怕是要委屈你一段日子……”</br> 宇文戟沉聲在她耳畔說著,他的語氣和平日里毫無區別,但偏偏,在他懷里的孟扶歌就是感受到了他的真正意思。</br> 她了解他,自然也懂他。</br> 地牢之中看似安靜,其實四面八方都是耳朵和眼睛,他又怎么可能會在這種地方說真話呢?</br> 孟扶歌當即配合道:“宇文戟!你居然騙我!你不是說過,你要和我一起走嗎?你為什么要重新攝政?!”</br> “因為崇元帝無能……而這一次,是最好的機會,讓這個大周王朝,徹底屬于孤!”</br> “你說什么?!”</br> 孟扶歌無比夸張的驚呼了起來,語氣之中滿是震驚與憤怒,但雙手卻將他的身子抱得更緊了些。</br> “宇文戟,我沒想到你居然會變成這樣……原來你曾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連我,也只是被你利用的工具!”</br> 聽到她那“傷心欲絕、失望至極”的話語,宇文戟唇角滿意的一勾,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那雙滿含痛苦的墨眸之中,卻繾綣著萬千柔情。</br> “能被孤利用,難道不是你的榮幸?”</br> 他的聲音冰冷的響起,落在孟扶歌的心里,卻是灼熱又滾燙的。</br> 她自然知道這句話真正的含義。</br> 孟扶歌咬牙切齒道:“那我真是倍感榮幸!”</br> 一把推開了他。</br> 她不去看他,背過身笑著道:“宇文戟,我恨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