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仿佛嗡的一聲,孟哲整張臉在瞬間失去了血色。</br> 他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過去許久方才道:“陛下……那姜王生性殘暴,毫無人性,身邊妻妾無數,您讓歌兒去和親姜王,不就等于讓她去送死!”</br> 崇元帝聞言,頓時板起了臉,沉聲道:“愛卿這話是何意?朕怎么可能會眼睜睜的看著郡主去送死?況且,就算那姜王確實是殘暴,但他若是知道,永安郡主是你孟哲的女兒,必然也會禮讓三分!難道愛卿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嗎?”</br> 又是一番讓人聽來根本挑不出錯的話。</br> 孟扶歌卻在這時笑了起來,她終于明白,崇元帝之前為什么沒有抓她,反而給她封了郡主的名分!</br>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br> 一方面,不想得罪了孟哲,所以先給一顆甜棗,然后等孟哲對他心懷感激之時,再給予狠狠一擊!</br> 郡主和親,這么多年來是常有之事,是義務,是身為郡主理所應該要做的事情。</br> 沒有任何拒絕的余地!</br> 除非,孟哲要抗旨不遵,要背叛大周王朝。</br> 而一旦他有了拒絕的意思,便根本走不出這御書房,崇元帝完全可以在這里,以叛亂的罪名,將他羈押,甚至……就地誅殺!</br> 這也就是為什么,孟哲會變得如此慌亂,因為崇元帝用的手段,不是兵刃,也不是刀槍,而是皇權!</br> 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抗衡的!</br> 看著孟哲變得越來越難看的面色,崇元帝沉聲道:“愛卿若是覺得朕時的決策有什么問題,你可以想一個更好的辦法,既要讓天下的百姓不再受轉世妖星之說影響,又能夠保住你女兒的性命,并且,還要朕同意。”</br> 聽到這話,孟哲沉默了下來。</br> 如今的情勢,他怎會不懂……</br> 崇元帝和京都城的百姓們,根本就不需要孟扶歌的存在,即便她強行留下,也只會成為人人喊打的對象,倒不如干脆離開,或許還能活得更自由一些。</br> 這時,孟哲的心里,其實已經有了主意。</br> 或許他可以讓孟扶歌假裝去和親,然后等出了城,便在路上將她劫走,到時候,可以讓她用全新的身份繼續活著,不必遭受百姓們的攻擊,也不必嫁給姜王。</br> 以孟哲的勢力,要做到這一點,顯然并不難。</br> 這么一想,孟哲頓時放寬了心,突然就變得不那么難受了。</br> “微臣并無……”</br> 孟哲剛要點頭應諾下來,可話還沒說完,卻被孟扶歌打斷。</br> “臣女不嫁!若是要當這個郡主,就必須要去和親,那么,請陛下拿走這個郡主的封號,臣女孟扶歌,不在乎什么名聲!”</br> 來自少女清脆的嗓音,帶著堅定決絕之意,同樣也帶著她一貫的孟家嫡女的驕傲。</br> 崇元帝顯然沒想到她會如此囂張的拒絕自己,就像絲毫沒有把他當成一個皇帝看待一般。</br> 頓時緊緊的蹙起了眉毛,“砰”地一聲,重重的一拍桌子。</br> “放肆!誰允許你如此囂張的和朕說話!能封你為郡主,是朕看得起你,是朕賜你的榮耀,你竟敢不和親?”</br> 崇元帝氣勢洶洶的說道,目光陰冷的看著孟扶歌,試圖用自己的氣勢去蓋過她,讓她退縮。</br> 但,孟扶歌卻毫不相讓,她坦然無畏的對上了崇元帝的目光,眼神之中,并無半分畏縮怯懦之色,有的,只是冷靜和無畏。</br> 讓她向這種沒腦子的愚蠢皇帝低頭?</br> 絕不可能!</br> “你……好啊!你若是不愿意和親,朕便只能聽大臣們的意見,讓了塵大師用佛教圣火,將你燒死在祭祀臺上!”</br> 崇元帝握緊了拳頭,眼神兇狠的說道。</br> 聽到這話,孟哲的臉色頓時一變,顯然是被駭到了。</br> 不過他也知道,崇元帝這么說,大概率只是為了嚇唬孟扶歌,他不相信,有他孟哲在,他真的敢這么做。</br> “陛下,歌兒她會去和親,不過,微臣有一個條件,由微臣親自送她。”</br> 孟哲跪在地上,面色凝重的說道。</br> 崇元帝聞言,臉上的表情才緩和了一些,一臉平和道:“那是自然,你畢竟不能在京都城呆得太久,只要你的兒子能夠留下就行,朕有一些事情,需要安排他來做。”</br> 讓孟扶舟留在京都城,又賜給他爵位,看似是給與他榮耀,不需要他再征戰沙場,但其實……</br> 崇元帝只是為了將他當作人質。</br> 有孟扶舟在,想來孟哲即便遠在邊疆,也必然會受他的掌控,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情。</br> 他想得確實很好。</br> 孟哲此刻心里就像是只有孟扶歌一般,毫不猶豫點頭道:“那便多謝陛下……”</br> “呵!”</br> 孟扶歌突然又發出了一陣冷笑,一臉譏諷的看著崇元帝。</br> 因為知道他不會殺她,至少不會在現在殺她,也就變得肆無忌憚了起來。</br> “和親的人是我,轉世妖星的人也是我,我說了,我不會去和親,便絕不會踏出京都城一步!哪怕是我親爹,也無法替我做主!”</br> 孟扶歌就像是魔怔了一般,絲毫沒有在意孟哲的瘋狂暗示,直接仰著頭看著崇元帝,一臉挑釁的說道。</br> “我身上所背負的一切,都是你賜給我,莫須有的東西!轉世妖星的名號,我受不起!永安郡主的封號,我不屑要!想要我的命就直說,何必如此虛偽,用這么多的手段來對付?”</br> 一席話,直接氣得崇元帝臉色鐵青。</br> 也是萬萬沒想到,孟哲分明已經按照他所想的路走了,只要將這個孟扶歌趕出京都城,是死是活都行,反正他會在路上安排人解決她。</br> 可偏偏……這個孟扶歌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甚至還敢藐視皇權!</br> “砰——”</br> 崇元帝又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怒吼道:“孟扶歌!你別以為朕拿你沒辦法,你信不信,朕不僅能要了你的腦袋,還能……”</br> “還能殺了我全家?”</br> 孟扶歌淡笑著搶過話茬,毫不在乎的說道。</br> 當真以為她是嚇大的?</br> 孟家這些年為大周王朝做了多少?他若真的能忘恩負義到對孟家下手,那么,他離死也不遠了。</br> “你……孟哲!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居然連朕都敢不放在眼里了!”</br> 崇元帝氣急敗壞的吼道。</br> 孟哲也看向了孟扶歌,眼神明顯帶著幾分不解之色。</br> 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br> 但,孟扶歌卻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啟華殿的方向,眼神之中意味分明……</br> 她平靜道:“不是有兩條路可以選嗎?除了和親,我選后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