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擎天拄著拐杖,在管家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了過來。</br> 他冷眼掃了一眼地上孟恒的尸體,眼里閃過一抹復雜的冷厲之色,道:“孟恒這個畜生,竟然下毒謀害老夫,若非老夫早有察覺,沒有喝下他給的毒藥,才不至于命喪黃泉!今日,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就算他不死,我也要打死他!”</br> 一席話,直接便定了孟恒謀害生父的罪名。</br> 但卻又給了眾人一個新的難題,那便是……孟恒又是怎么死的呢?</br> 縱然孟恒再如何的該死,也要找出死因,抓住兇手才行,否則……且不說平王那邊說不過去,就是陛下和百姓那里也說不過去啊!</br> 顯然,這一刻所有人都以為,是孟扶歌暗中下手,殺了孟恒。</br> 畢竟,剛才可是孟恒臨死前親口指認的,而且剛才他們也確實有過接觸,是孟扶歌親手從孟恒的懷中取出的銀票,也令人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做了什么手腳。</br> 很快,大理寺的人便來了。</br> 大理寺少卿司徒楓是皇后的親弟弟,身份不簡單,性格更是狂妄囂張,目中無人。</br> 他器宇軒昂而來,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又詢問了一下情況,便直接下令:“來人!把這個妖女抓起來,帶回大理寺嚴加審問,必定審出真相來!”</br> 根本沒有調查真相的意思,直接一上來,便定死了孟扶歌的罪名。</br> 孟擎天和孟哲皆是一驚,萬萬沒想到,這個司徒楓居然一點都沒有把孟家放在眼里,非但一點面子都不給孟擎天,也毫不顧念和孟哲的情面!</br> “你憑什么抓走歌兒,她根本什么都沒做!”孟哲上前一步,直接將孟扶歌攔在了自己的身后。</br> 他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去接受審訊,那種地方,一旦進去了,哪里還能有命出來?</br> 那司徒楓在京都城當官這些年,早已經混成了人精,一轉頭便露出了一個很是和善的笑容。</br> “孟大將軍凱旋歸來,本官還沒來得及上門問候,今日可真是巧了,多年不見,您變得更英武了啊!”</br> 竟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旁若無人的寒暄了起來,卻絲毫不提孟扶歌的事情。</br> 孟哲板著臉,面色隱隱發青……</br> 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如今京都城的實力,早已經和當年不一樣了,這里的人,也早已經變了……</br> 如若他今日真的忍氣吞聲下去,只怕日后整個孟家都會被吞的連骨頭都不剩!</br> 與他而言,唯一的選擇,恐怕就是重回邊疆了。</br> “還不把她帶走?”司徒楓一邊滿臉笑意的看著孟哲,一邊卻又用冷漠的語氣吩咐道。</br> 一時間,大理寺的侍衛便涌了上來,打算將孟扶歌帶走。</br> 孟扶舟臉色一變,立即擋在了扶歌的身前,一副誓死捍衛的模樣。</br> 然而,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了孟扶舟的肩膀上,將他撥開。</br> 孟扶歌上前一步,笑吟吟的看著司徒楓,突然開口:“司徒大人,您身為大理寺的少卿,跑到這里來,不查案,抓兇手,卻講了這么多屁話,您好像很閑的樣子?要不要我給您倒杯水,讓您坐下來慢慢的聊?順便,我來給您看一場好戲呀!”</br> 她聲音不大,語速不快,雙手環抱于胸前,一臉饒有興致的模樣,姿態慵懶又從容,隨性卻不隨意。</br> 事已至此,她竟是半點都不害怕的樣子!</br> “你在說什么?”</br> 司徒楓終于被孟扶歌吸引了注意力,將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br> 方才不仔細看,倒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此刻定睛一瞧,竟是看得一愣。</br> 顯然,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br> 出眾的五官精致卻又不失大氣,一眼看去,倒不像是哪家的小姐,反而更像是一位生來尊貴的公主。</br> 她就這么不咸不淡的笑著,明明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在她做來,卻是格外的吸睛,叫人根本移不開眼去。</br> 孟扶歌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一笑:“趁著現在,尸體在這里,有嫌疑之人也在這里,大人不立刻調查,反而要帶走尸體,回去調查。怎么?大人難道并不是為了查案而來,而是為了抓我來的?若僅僅只是為了抓我,那大可不必將下毒害人的罪名強加在我的頭上!想要治罪,一個禍國妖女,便已經足夠了,不是嗎?”</br> “誰說本官不是為了查案而來,在這里,難道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有下毒的機會?還是說,你認為是你爹做的?本官可記得李大人說得很清楚,只有你和孟哲對他動了手,與他有接觸,所以,只有你們二人有這個嫌疑!不是你,便是他了!”</br> 司徒楓回過神來,看著孟扶歌直接了當的說道。</br> “誰說的?分明還有一個人,剛才也接觸了孟大人!”</br> 孟扶歌緩緩地說著,目光流轉間,眼神便落在了孟扶柳的身上。</br> “二妹妹,剛才你一見到二叔,便不顧一切的沖了上來,這是為何?要知道,你的身上可是懷著身孕的,你身為側王妃,即便是關心自己的父親,為何要親自動手?”</br> 孟扶柳此刻已經站在了宇文赫的身旁,沒想到孟扶歌會突然將矛頭指向她,眼里頓時閃過一道慌亂之色。</br> “我……他是我爹爹,無端端被你們欺負成這樣,我自然是關心則亂!”</br> “是嗎?”</br> 孟扶歌瞇著眼睛看著她,故意拉長了尾音,冷笑道,“是怕孟恒骨頭軟,經不住拷問,說出真正的主使之人,所以急于殺人滅口吧?”</br> 一句話,直接驚得孟扶柳臉上瞬間沒了血色。</br> “你是什么意思?!孟扶歌,你竟敢……竟敢懷疑我?!”孟扶柳尖聲驚呼,一下子便慌了神。</br> “你爹尚且能對自己的親爹下毒手,虎父無犬女,你又有什么不敢的呢?”</br> 孟扶歌一臉諷刺的說著,轉頭看了一眼薛楊,直接道:“砒霜遇到銀便會變黑,是么?”</br> 薛楊點了點頭,這是常識,不僅僅是大夫,就連普通人都知道。</br> “去找銀臉盆來,順便打一盆水。”</br> 孟扶歌眼神凌厲的看著孟扶柳和宇文赫,笑容古怪道:“也不需要什么特別的證據,只要讓二妹妹在銀臉盆里洗個手便是了,畢竟……我剛才可是親眼看著妹妹的手按在了二叔的傷口上!想來,在傷口上隨便抹一點毒藥,可比讓人一口吃下毒藥,要來的簡單方便得多!就是不知道,妹妹可愿意在這銀臉盆中洗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