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公孫邑認真的眼神,孟扶歌怔了片刻,然后“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來。</br> “怎么?我都已經落魄到……只能靠出逃來才能活命了?不過就是全城緝拿而已,還不至于讓我束手無策。”</br> 俏皮的眨了眨眼,孟扶歌看著他,一臉自信道:“有清風霽月的公子在,我便是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也不會有人發(fā)現我,不是嗎?”</br> 巴掌大的小臉上,分明還帶著幾分蒼白的病容,但眼神卻明媚而靈動,朝氣蓬勃。</br> 公孫邑眼神轉瞬間變得溫柔無比,無奈的搖了搖頭,在心里一陣輕嘆。</br> 這丫頭擺明了就是在故意裝傻,用扯開話題的方法,來回避他真正的問題。</br> 方才的那番話,顯然是他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口的,就是希望她能夠放下一切,相信他能夠照顧好她,給他一個機會一起離開這里,重新開始生活。</br> 雖然公孫邑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還是不死心的問了,結果,雖然是意料之中,但避免不了的有些失望。</br> “你也不能一直隱姓埋名,以旁人的身份而活啊……”公孫邑無奈的說道。</br> 畢竟,她在大周王朝百姓們的心目中,已經是一個禍害了,無論過去多久,這件事情也絕不會平息,反而會越演越烈,一發(fā)不可收拾。</br> 然而,孟扶歌卻一臉輕松道:“誰說我要隱姓埋名?我偏要回去,堂堂正正以孟扶歌的身份而活。我有家人,也有朋友,還有宇文戟,一定會有辦法的。”</br> 一番話說得是志氣滿滿,但事實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br> 畢竟,事情已經被鬧得如此巨大,就連聰明絕頂的公孫邑也沒有想出解決的方法,更何況是身在局中的宇文戟。</br> 對于孟扶歌而言,這已然是一個死局,一旦身份暴露,她在這大周王朝便會寸步難行。</br> 不過,看她這一臉毫不在乎的樣子,公孫邑也不忍心打擊她。</br> “打算什么時候回去?想用什么身份?”</br> 既然她不愿意離開,他自然不會強求,但要回去,自然是不能以現在這幅樣貌回去的。</br> 就在這時,夜七回來了。</br> 孟扶歌看著她手里端著冒著熱氣的湯面,頓時精神一震,神采奕奕道:“先吃飯,吃飽了就回!”</br> “好。”公孫邑勾唇一笑,笑容瀲滟,如沐春風,溫柔又寵溺。</br> 夜七將手里的兩碗熱騰騰的面湯放到了桌上。</br> 孟扶歌期待萬分的從床上爬起來,正準備大快朵頤,就看見了一碗黑乎乎的面糊,里面什么都沒有,原本該是條狀的面條,直接化成了漿糊狀。</br> 拿著筷子的手一僵,孟扶歌一臉震驚的看著這碗“面”,遲遲不忍心下手。</br> “那個……夜七啊,你們平時……都是這么吃面的?”</br> 她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要那么的驚訝,但那哆哆嗦嗦的手,已經出賣了她此刻的情緒。</br> 夜七被她看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搓了搓手道:“我看那廚房里什么都沒有,就隨便煮了一點,要不……應該是熟了的。”</br> 看著夜七如此內疚的樣子,孟扶歌心里頓時涌起了一股歉意。</br> 夜七是個暗衛(wèi),你讓她殺人越貨倒是沒問題,但讓她下廚做飯,只怕是難為她了。</br> 況且,現在是特殊時期,只怕是實在沒有什么食材,才勉強做出了這些……</br> 她怎么能嫌棄呢?</br> 想到這里,孟扶歌一咬牙,一閉眼,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將這些吃下肚去。</br> “噗嗤”</br> 看她一副準備英勇試毒的模樣,公孫邑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按下她手里的筷子道:“行了行了,別使勁了,我做給你吃。”</br> 他去做飯?</br> 孟扶歌先是震驚了一下,而后便是驚喜。</br> 她怎么就忘了,公孫霽月擅長廚藝呢!</br> 早就聽說他做菜十分美味,但一直都是聽說,從未真正見識過,看來今日能大飽口福了。</br> 雖然生了一場病,但現在孟扶歌的狀態(tài)明顯有所好轉,便直接跟著公孫邑一起下樓,去了客棧的后廚。</br> 主要也是因為實在是太餓了,想去看看廚房還有什么能吃的東西。m.</br> 在簡陋的小廚房里溜達了一圈,公孫邑輕輕松便找到了不少的食材,水缸里有活魚,后院有活雞,柜子里有筍和芋頭。</br> 公孫邑挽起了衣袖,撈起一條魚,動作利落的便開始處理了起來。</br> 孟扶歌自告奮勇,蹲在灶頭后面開始生火。</br> 以前在孟府的時候,她也是沒少干這些粗活,自然是手到擒來。</br> “沒想到北齊……的貴公子,竟然是廚房的一把好手,不知閣下師從何處?”</br> 孟扶歌一邊生火,一邊百無聊賴的問道,原是想說,北齊的太子殿下,話到嘴邊才意識到不能說,硬生生改了口。</br> “是我過分挑剔,吃不慣這邊的食物罷了。”</br> 吃不慣,又沒人做,自然只能自己動手。</br> 不過一句話的時間,一條魚便處理好了。</br> 孟扶歌瞅著公孫邑那雙干凈修長,比女子還要漂亮的手,干脆利落的剖開了魚肚,清洗改刀下油鍋,動作一氣呵成,手里的菜刀玩得比劍還要嫻熟。</br> 約莫過了一炷香后,小廚房內飄出了飯菜的香味,孟扶歌早已經迫不及待,等得口水都要來不及咽了。</br> 四菜一湯,無論是從色澤還是香味上來看,都是無可挑剔的。</br> 孟扶歌餓得仿佛能吃下一頭牛,根本不需要公孫邑開口,便直接埋頭吃了起來。</br> 這邊孟扶歌正吃著呢,突然前院突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br> 叮叮當當的好不熱鬧,像是突然之間打起了群架。</br> “只怕是出事了,快走!”</br> 公孫邑臉色微變,拉著孟扶歌便要走,可這一拉,卻是沒拉動。</br> 孟扶歌整張臉死死地埋在飯碗里,嘴里嚼著鮮美至極的魚肉,滿口含糊卻又堅定無比道:“不走不走……說什么也不走……我還沒、吃、飽!”</br> 要死也不當餓死鬼!</br> 更何況,面前這一桌子菜,食材雖然簡單,但只怕是她吃過最美味的食物了,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她怎么舍得浪費?</br> 然而,外面刀劍相交的聲音越來越響,戰(zhàn)況似乎變得越來越激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