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兒其實輕得很,在宇文戟看來,抱著她幾乎不費多少力氣。</br> 但他總怕自己依著她一點,她便要得寸進尺,半點不識分寸。</br> 可偏偏……她臉皮越來越厚,黏人的很。</br> 而他,總有太多顧念,對她難免心軟。</br> 抱著她走入繁華巷。</br> 此時不過剛入夜沒多久,街上的人自然不少,還有不少的商鋪都開著。</br> 原本,還在宇文戟懷里得意洋洋的孟扶歌,在被路人指指點點的看了幾眼之后,也開始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br> 手里的面具,也不知道是該用來擋住宇文戟的臉好,還是擋住自己的臉比較好。</br> 最終,她干脆用衣袖將自己的臉捂了起來。</br> 可不能被人知道,宇文戟懷里抱著的人,是她……</br> 余光掃見懷中人緊緊捂著臉蒙著頭的模樣,宇文戟不禁在心里一陣冷笑。</br> 現在知道不成體統了?</br> 晚了。</br> 不過,即便被看到了,他也無所謂。</br> 在這京都城內,百姓們還不敢傳攝政王的流言,即便看到了,認出了他,也只會當作什么都沒看到,更不敢胡亂傳。</br> “你走快些,快些,別從正門進,去后門,別被人看到了!”</br> 孟扶歌一邊遮著自己的臉,一邊著急的催促道,心里已然急得團團轉了。</br> 從指縫間往外看,路上來來往往的百姓,不少人都在回頭看他們,表情一個比一個驚悚……</br> 突然懊惱。</br> 她應該拿塊黑布,把這人的臉全部罩起來才行,這個樣子,未免也太高調了些!</br> 終于,抱著她從后門進了扶傷醫館。</br> 孟扶歌緊張得不知道該與他說些什么好,但她嚴重懷疑,這人是故意的!</br> 他分明可以選一條更清冷的小路,卻偏要走最繁華的街道。</br> 這也就罷了,他完全可以運用輕功,走得快一些,讓人看不見他的臉,卻偏偏走得慢慢悠悠,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知道,他宇文戟抱著一個女子,在路上閑逛。</br> 當然……百姓們并不會以為,那個女子就是她,但卻會因為她,而誤以為宇文戟已經心有所屬……</br> 而攝政王心有所屬,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br> ……</br> 雖然此時已經入夜,扶傷醫館卻并未打烊,青絲作為日后這里的掌柜,自然是有必要了解這間醫館里的人手。</br> 于是,青絲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記下了醫館里幾十人的名字與職務,又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這幾日的賬簿。</br> 做完了這一切之后,她便會到后院,開始打掃院落。</br>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看到有一陌生男子抱著一人走了進來。</br> “是來看病的嗎?大夫都在前廳,這里是后院。”</br> 放下手中的掃帚,青絲立即迎了上去,并未因為有人亂闖后院而惱怒,更沒有因為宇文戟氣勢迫人而表現的畏畏縮縮。</br> 孟扶歌終于放下了捂住臉的手,看著青絲有些不好意思道:“青絲,是我……”</br> “扶歌?你怎么來了?”</br> 青絲驚訝的看著孟扶歌,然后又看了宇文戟一眼,眼里有一霎的驚艷之色閃過,隨后小聲問:“這位是?”</br> 孟扶歌突然想起宮里還有一位情敵,生怕這會宇文戟又被青絲看上,連忙宣誓主權般道:“這位是……我未來夫君!”</br> 聽到未來夫君這四個字,宇文戟的臉色頓時黑了,惱怒的將她丟到地上。</br> “誰是你夫君?”</br> “你啊!”孟扶歌一個沒站穩,被青絲一把扶住,就這還偏偏不死心道,“現在不是,不代表未來也不是,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準?”</br> 青絲看了二人的反應之后,十分了然的笑了起來,由衷的贊嘆道:“扶歌的眼光真好。”</br> “不知羞恥!”</br> 宇文戟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轉身便要走。</br> “等等。”孟扶歌自然不可能放他離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整個人便又死皮賴臉的湊了上來,“你看,今晚的月色這么美,你就留下陪我喝一杯,好不好?”</br> 說著,她便朝著青絲使了個眼色。</br> “我去拿酒。”</br> 青絲會意,立刻識趣的轉身離開。</br> “你不喝酒,就陪我坐坐吧,我、心情不太好……”</br> 孟扶歌低著頭,神色有些頹靡的說道,“我母親她好像,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親生女兒對待,也從未信任過我,否則,她也不會和孟清瑤一起聯合起來試探我……”</br> 原本打算甩手走人的宇文戟,聽到她這番話,冷硬的心直接便軟了下來。</br> 想要邁開的步子,終究還是沒能抬起。</br> 如果他這個時候走了,她是不是又會變成之前那樣?</br> 那一刻的心疼,他不想去回憶,自然,也不想讓她去體會。</br> 孟扶歌拉著她,在小院中的涼亭內坐了下來。</br> 這里剛被青絲認認真真的打掃過,所以周圍都很干凈。</br> 夜色明媚,月如銀盤,初秋的夜風涼爽舒適,確實是賞月的好時機。</br> 一襲紫袍的男子,仿佛有著這時間最出色的容貌,牙白色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圣潔如雕塑。</br> 隨意的端坐,姿態卻依然給人一種滿是威儀之感。</br> 深邃的眼瞳,淡淡的落在她的臉上,帶著七分審視,三分警惕。</br> 孟扶歌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的臉。</br> 什么月色,什么美景,哪有她面前這人好看?</br> 以前她怎么從來不覺得,宇文戟長得如此精致好看,不僅好看,還與他的尊貴氣質渾然天成,讓人對他敬佩又畏懼。</br> 她應該感謝老天爺,不僅讓她重活了一世,還幫她治好了眼睛。</br> “說吧,你又想做什么?”</br> 宇文戟被她這古怪的眼神盯得忍無可忍,沉下臉冷聲說道。</br> 孟扶歌聞言,直接愣了一下,隨后才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道:“我以為你知道……”</br> 眉頭跳了跳,宇文戟還要再說,卻被一陣腳步聲打斷。</br> “扶歌,這是你的酒,二位慢慢聊。”</br> 青絲去而復返,拿來了一壇已經打開過的浮光酒,還有一套干凈的茶具。</br> 醫館里沒有酒杯,只能用茶杯來代替著用。</br> 一放下酒水,青絲便十分識趣的退下了,還一臉了然的沖著孟扶歌眨了眨眼睛,讓她加油。</br> 以往,孟扶歌看到浮光酒,必定會眼前一亮。</br> 但此刻,她看著宇文戟陰沉的臉色,心情一下子便低落了下來,看到酒,也沒那么高興了。</br> “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想陪我的話……你走吧,只當我今天見到你,是做了一場美夢,是我自作多情了。”</br> 孟扶歌一臉失落的說完,眼里的星星便消失了。</br> 她不再看他,而是拿起了浮光酒,直接抱著壇子仰頭便喝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