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楊與孟扶歌離開后不久,宇文戟和鬼靨便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br> 看著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薛彩,鬼靨咽了一口唾沫,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宇文戟一眼。</br> “咳咳……君上,孟大小姐的手段好像也挺狠的,咱們好像不必擔心她吃虧的樣子……”</br> 雖然他并不覺得薛彩的所作所為值得人同情,但……不得不說,孟扶歌的手段,確實是有些厲害!</br> 她不殺她,只是一步一步的摧毀她的信念,撕碎她的偽裝,讓她徹底崩潰,日后永遠都活在她的陰影之下,永遠都無法忘記今日所受的屈辱。</br> 這樣一來,縱然薛彩沒死,活了下去,但往后的每一日,都會被這份仇恨所折磨。</br> 而她……再也沒有人可以依靠了。</br> 或許現在,薛彩還不會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但是遲早有一天,她會悔不當初,痛不欲生……</br> 想到這里,鬼靨不禁有些同情起薛彩這個女人了,真是自討苦吃。</br> 她招惹誰不好?偏偏要招惹攝政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算孟扶歌不處置了她,想來君上也絕不會讓她好過。</br> 淡淡的瞥了鬼靨一眼,宇文戟冷聲吩咐道:“去找太醫來,讓她繼續活著。”</br>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不再浪費時間多看她一眼。</br> ……</br> “噗通”</br> 走出偏殿后,薛楊重重的跪倒在了孟扶歌的面前,膝蓋發出了一聲悶響。</br> “薛楊,你別跪。”</br> 孟扶歌面色微寒,用力的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她眼里滿是不忍,“這與你無關,你不需要如此!”</br> 然而,薛楊并沒有聽她的,再一次跪倒在了地上。</br> 他深深地低著頭,像是懺悔一般,低聲道:“大小姐,是我的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有教好彩兒,沒能及時發現她的心思,才一直將她縱容至此……但今日,我想請小姐能網開一面,饒她一命!薛楊愿意以命相抵,誓死效忠大小姐!”</br> “我沒有想殺她。”孟扶歌看著他,十分冷靜的說道。</br> 她確實沒有想殺她,但是卻也沒有想救她。</br> 她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明知她走向的是一條死路,卻什么也不打算做,只是看著她自尋死路。</br> 這個道理,薛楊自然知道,這也就是為什么,她想讓薛楊與她斷絕兄妹關系,與他徹底撇清!</br> 所以他才會跪下,才會如此哀求。</br> “求您開恩,饒薛彩一命,我愿意替您做任何事情……”薛楊一臉絕望的看著孟扶歌,眼里是無助的祈求之色。</br> 看著薛楊如此卑微的樣子,孟扶歌心中隱隱作痛。</br> 前世記憶中的薛楊,是多么清高孤傲有脾氣有資本的神醫奇才,他不愿意救治的人,哪怕是高官富豪跪在地上求,他都不會多看一眼。</br> 她以為,他的傲氣是與生俱來的,卻沒有想到……是因為他失去了一切,自此孑然一身,因而再也沒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了,所以他無所畏懼。</br> 一無所有、無所畏懼,才會讓他看起來高傲。</br>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薛楊,才應該是真正的他。有血有肉,有情有義,能辯是非,有責任心有擔當。</br> “薛楊,你知道的,她若是在宮里,發生什么事情都不是我能夠控制的,如果她足夠聰明的話,我想她不一定會死。”</br> 看著這樣的薛楊,孟扶歌不禁嘆了口氣,她終究還是心軟了。</br> “我去求攝政王,讓他放我們出宮……”薛楊流著淚道。</br> 孟扶歌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按著他的肩膀一臉嚴肅道:“薛楊,你信不信你若強行帶她走,她會自盡。”</br> 聽到最后兩個字,薛楊的表情一僵,直愣愣的看著孟扶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br> 薛楊都拿斷絕兄妹關系來威脅她出宮了,她都不愿意,堅定的選擇留在這里,已然說明了她的決心。</br> 如果這個時候薛楊再強行帶她走,以她那性格,哪怕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也不會選擇活下去。</br> 這一點,薛楊竟然看得沒有孟扶歌清楚。</br> 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又像是墜入了冰窖之中。</br> 薛楊清瘦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一臉數日的不眠不休,已經讓他疲憊憔悴到了極點,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幾乎堅持不下去了。</br> “你放心,我會去求宇文戟,讓他照顧薛彩,讓她活下去。”拍了拍薛楊的肩膀,孟扶歌用堅定的語氣承諾道。</br> 薛楊沒有再說話,他沖著孟扶歌深深地行了一禮,然后起身,邁著虛浮的腳步,搖搖晃晃的轉身離去……</br> ……</br> 寢殿內。</br> 宇文戟盤膝坐在玉石床上,沉息閉目,若無其事的專心修煉著。</br> “吱呀——”</br> 孟扶歌端著早膳,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臉上掛著七分諂媚,三分討好,走到了宇文戟的身邊。</br> “君上,用膳了。”m.</br> 孟扶歌的臉上掛著很是官腔的笑容,將早膳擱在了桌子上,靜靜地看著宇文戟。</br> 雙目睜開,宇文戟目光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早膳,故意冷冷道:“你怎么還沒走?”</br> “我……”扁了扁嘴,孟扶歌一臉受傷的看著他,“你就這么不想見到我?好!既然這樣,那我就走!”</br> 話雖然這么說著,但是身子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壓根沒有抬腳的意思。</br> 宇文戟看著她裝腔作勢,又是一陣冷笑。</br> “你怎么不攔攔我,我若是真的走了,那一定是去清月閣!”孟扶歌故意哼了一聲,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這件事情,偏偏就是要這么說。</br> 然而這一次,宇文戟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很是淡定的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br> 執起筷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淡道:“隨你。”</br> 經過這一夜,他也算是明白了她的性子,他越是表現的在意,她便越是肆無忌憚,越來越囂張,與其如此,倒不如干脆不搭理她,任她自己蹦跶。</br> 當然,如果她真的去了清月閣,那該如何處置,就另說了。</br> “那我去找聞人彧喝酒!”孟扶歌見他并沒有自己意料之中的反應,頓時不甘心說道。</br> “隨你。”宇文戟面色淡淡,姿態優雅的用著早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