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br> 偏殿的房門被人推開，隨著一陣腳步聲響起，躺在床上的人緩緩地睜開了雙眼。</br> “醒了？”</br> 纖細的人影跨進門檻逆光而來，薛彩看不清她的容貌，卻一下子便從她那帶著輕笑的聲音之中，猜出了來人的身份。</br> 孟扶歌端來了一碗熱騰騰的湯藥，與一碗剛煮好的清粥，神色淡淡的走到了薛彩的床邊。</br> “大小姐，你怎么來了……”</br> 薛彩看著孟扶歌出現，眼里明顯一驚，有警惕之色一閃而過，隨后立刻變得平靜下來，掙扎著便要起身。</br> “別動，再動傷口又要出血。”</br> 孟扶歌將她按在了床上，然后端起了湯藥，施施然的在床上坐了下來。</br> “你哥哥天還沒亮就在熬藥了，他拜托我來喂你喝藥……怎么不喊我姐姐了？”</br> 說話間，孟扶歌便將溫熱的湯藥舀起一勺喂她。</br> “咳咳……大小姐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就直說吧，不必如此……”</br> 此時四下無人，薛彩便也就不再裝模作樣了，直接用冰冷疏離的語氣對她說道。</br> 孟扶歌勾了一下唇角，她果然很聰明。</br> “好。”</br> 放下了手里的湯藥，孟扶歌看她這樣子，便也直接開門見山，道：“你費盡心機想要留在宇文戟的身邊，我不攔著你，我也沒有資格管你。你耍你的手段，你用你的心機，我都管不著，但我有一個要求，只要你同意了，從今以后，我便不再針對你。”</br> “我……”薛彩臉色難看，她想說自己并沒有用手段，也沒有耍心機，她只是在爭取自己的心愛之人，她從不認為自己有錯……</br> 然而，當孟扶歌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她時，那種仿佛在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神情，讓她一句為自己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她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br> 既然她非要這么看著自己，她又何必做多余的辯解。</br> 自嘲的笑了一下，她道：“你說吧。”</br> “你想要留在宇文戟的身邊，我攔不住，也沒有資格攔你。但是，從今天開始，你必須與薛楊斷絕兄妹關系，從此你將不再姓薛，也與我孟家毫無干系，你做的任何決定，都僅代表你自己。”</br> 孟扶歌面無表情的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張賣身契，遞到薛彩的面前。</br> “這個，是我問宮里的總管事嬤嬤要來的賣身契，你只有在簽下這份賣身契后，才能名正言順的成為攝政王身邊的一名……二等宮女。”</br> “你……你在說什么？！”</br> 薛彩緩緩的瞪大了雙眼，眼里滿是不可思議之色，她幾乎是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孟扶歌。</br> 眼前的臉，在她看來，是如此的熟悉，但她的神情，卻又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可怕！</br> “哥哥……我絕不可能和哥哥斷絕關系！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可能……我絕不可能拋下他……我……我不簽，我不要簽！”</br> 薛彩神情怔楞的看著孟扶歌手里那張薄薄的紙張，上面的字她一個都看不懂，這一刻，她只覺得渾身冰冷。</br> 她想要留在宇文戟的身邊，想要留在自己愛慕之人的身邊，自然不是為了成為奴婢！</br> 她想……她是想要成為他的女人，哪怕只是身邊的一個侍妾……</br> “你不會以為，留在啟華殿，便能找到機會，讓宇文戟寵幸你吧？”</br> 孟扶歌慢條斯理的開口，看著她便是直接露出了一個輕蔑而又鄙夷的笑。</br> “薛彩，你看看你自己，你……憑什么？”</br> 孟扶歌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件貨物一般，在她的身上緩緩掃過。</br> “憑你這張……連孟清瑤十分之一都比不過的臉？還是說，你這明顯一般的身段？你自以為聰明，但你怎么就沒有聰明到看清楚你自己，家世美貌才華你到底有什么？就憑你也敢肖想宇文戟，你，配嗎？”</br> “我……我……”薛彩表情倏然蒼白，瞪大了雙眼死死瞪著孟扶歌，眼里滿是被羞辱之后的屈辱與不甘！</br> 她死死攥著床單，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如一條即將渴死的魚，激動地大口大口喘息著。</br> “是……我不配……我只是一介草民，但你呢？你又有多配！”</br> 薛彩看著孟扶歌的眼神，逐漸變得猙獰，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喊叫聲。</br> “我？我乃孟家嫡女，將門之后，一品鎮國將軍之女，我有足夠接近他的資本！”</br> 孟扶歌一臉驕傲的說道，這是她的家人賦予她的榮耀，亦是她的資本。</br> 薛彩瞪著她，恨恨咬牙道：“你不過就是仗著自己的家世，若我也有你的身份，你的家人，我一定……”</br> “你沒有！你永遠也不會有！”</br> 孟扶歌厲聲開口，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她。</br> “薛彩，因為你的心思太臟了！你從第一次進入孟府的那一刻，便打從心底里看不起我，你認為我除了家世之外處處不如你，卻被宇文戟這樣的人如此偏愛，所以你嫉妒我，你想要奪走這份偏愛……你以為你是愛慕他？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崇高的愛情？呵！其實，你就是為了你骯臟又丑陋的私心罷了！”</br> “不！不是！我才不會嫉妒你，你出了家世之外，你還有什么可以讓我嫉妒？我只是愛慕君上，對他一見鐘情，無法自拔……”</br> 薛彩一臉驚恐，神情幾乎變得恍惚，她顯然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br> “好！就當你是一見鐘情，但你有沒有想過，他之所以會被你一見鐘情的原因，是因為我孟扶歌！你憑什么拿算計我來接近他？</br> 你確實很聰明，知道你因我受傷后，他必定會救你，但也因此，我會被天下人唾罵！</br> 你若真的只是單純的愛慕他，你就不該動你那骯臟的心思和手段，哪怕是未來你與我光明正大的競爭，我都不至于如此的惡心你！”</br> 說著，孟扶歌無不鄙夷的看著她，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眼里是藏不住的嫌惡。</br> 這眼神，就如同一柄利劍，狠狠地劃破了薛彩所有的心理防線，她幾乎在瞬間崩潰，淚水奪眶而出！</br> 淚痕在瞬間布滿她蒼白而又猙獰的臉，她死死瞪著孟扶歌，一臉怨毒的說道：</br> “你猜的沒錯！我就是嫉妒你，我就是恨你！憑什么你一生下來什么都有，而我卻要拼了命才能吃飽飯！</br> 憑什么你處處不如我，卻能被人如此溫柔的對待！憑什么與我相依為命多年的哥哥，都如此的相信你！</br> 我就是要毀了你，我就是想讓天下人都覺得，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心思歹毒之人！特別是他，因為你根本就不配他對你這么好！！！”</br> “呵呵……”</br> 孟扶歌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她。</br> 有一道身影，從屏風后走，緩緩地走了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