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衿坐到方淮旁邊，給他盛了一碗桂圓乳鴿湯，捏著勺子要喂給他喝。
    方淮其實沒什么胃口，正要拒絕，余光卻瞥見許紹玉下了樓，他心里微動，低頭喝下了那一勺湯，然后對秦子衿露出一個笑：“謝謝。”
    秦子衿被他的笑晃了神，勺子沒拿住，重新掉進碗里，耳根也慢慢泛紅。
    “不，不用跟我這么客氣。”
    方淮見有湯水濺到秦子衿手上，就用絲帕去擦，秦子衿立刻攔住：“把你的帕子弄臟了，我去洗一下便好。”
    他起身，見無人注意，便悄悄在方淮臉上親了一口。
    方淮瞪了他一眼，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轉(zhuǎn)身去凈手了，只留下方淮一個人坐在桌子上，垂眼喝著那一碗湯。
    應(yīng)憐坐到他面前，把一個木盒給他：“許紹玉讓我給你的。”
    方淮連頭都沒抬一下，就說：“放那吧。”
    嘴上說得風輕云淡，眼角卻漸漸泛紅，方淮以為這是許紹玉還給他的生辰帖，想到自此兩人便再沒了關(guān)系，心里頓時作痛起來。
    等應(yīng)憐離開，方淮把那木盒收了起來，余光一直注意著許紹玉的動作，看見他坐到離他遠些的桌子上，和幾個關(guān)系親近的師弟說著話。
    倒也不是很傷心的樣子。
    方淮一會兒覺得欣慰，自己終究沒給許紹玉帶來太大的傷害；一會兒又覺得不甘，明明昨日兩人還濃情蜜意，難道入戲的，只有他一個人嗎？
    見許紹玉一直沒看向這邊，方淮抿了抿唇，悄悄在桌下打開了那個木盒，卻發(fā)現(xiàn)木盒里根本不是什么生辰帖，而是一串紅豆手鏈。
    方淮立刻把木盒闔上，臉上漸漸漫上一片彤紅。
    他記起之前剛和許紹玉訂婚的時候，爹爹為了讓他們培養(yǎng)感情，便經(jīng)常把他們鎖在院子里，無聊的時候，許紹玉教他念過詩，便是那首“紅豆生南國”。
    方淮很煩他，這首詩連三歲小兒都能成誦，許紹玉教他念這首，未免太看不起他。
    許紹玉卻只是看著他笑：“知道箏箏會背，但我想親自念給箏箏聽。這首詩里寫紅豆是相似之物，所以想一個人的時候，就可以送他紅豆。”
    方淮道：“我明白你為什么要念這首詩了，你想我哥哥了，找不到我哥哥，就來折磨我的耳朵。我又不是什么替代品，你這人真討厭！”
    許紹玉沒料到他會這么說，怔了一下，似乎要解釋什么，可方淮已經(jīng)進了屋里，丫鬟掩上門，把許紹玉擋在了烈日炎炎的庭院。
    從那之后，倒是沒聽許紹玉再說過什么紅豆，只撞見過他做紅豆手鏈。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想方南星了，沒再深究。
    可這串紅豆手鏈，此刻卻珍惜地被放進木盒里，送到了他的手上。
    原來許紹玉想的是他，思的也是他。為什么偏偏是這種時候，才讓他明白這些？
    秦子衿回來了，方淮忍住眼淚，把木盒收入袖中。
    正要低頭繼續(xù)喝湯，卻聽見客棧外傳來一陣騷動，有人驚呼“神仙”，出門一看，原來是十二長老中的三位踏劍而來，停在半空。
    許紹玉出門迎接，秦子衿也緊隨其后，方淮緊張地站起來，怕長老們發(fā)現(xiàn)他身上沾著君瀾的氣息，下意識往人多的地方躲。
    不料卻被人絆了一下，若不是應(yīng)憐接住他，估計要摔到地上。
    “小心點。”應(yīng)憐無奈地把他扶起。
    有一個師弟陰陽怪氣：“應(yīng)師兄，艷福不淺，秦師兄的小寶貝都對你投懷送抱。”
    應(yīng)憐道：“再胡說，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方淮面皮微赧，道了謝，繼續(xù)往后躲，這次躲到了應(yīng)憐的身后，又引來其他人一陣取笑。應(yīng)憐回頭看了他幾眼，笑了：“你這是做什么？”
    “沒什么。”方淮說著，掩飾地垂下頭，看在別人眼里，倒有些羞怯的意思。
    一時間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從長老身上移開，轉(zhuǎn)頭去看方淮，長老們已進了客棧，見有幾名弟子頻頻回頭，也不免投去視線。
    這一看，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應(yīng)憐，你身后躲著的是誰？”
    應(yīng)憐微微側(cè)開身子，介紹道：“外門弟子，方淮。”
    他自然不知道方淮心里的顧慮，以為長老問方淮的名字，是要提攜他，可方淮卻不這么想，面上沒有半分欣喜之色，反而怯怯的，連頭也不敢抬。
    長老細看了方淮一會兒，皺起眉頭：“你過來。”
    方淮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長老腰間長劍陡然一振，發(fā)出錚錚劍鳴，似要出鞘一般。
    長老立刻喝道：“大膽孽徒，何時開始與魔修勾結(jié)的？”
    方淮面色慘白，正不知如何解釋，許紹玉就附在長老耳邊，說了些什么，長老面色緩和下來，瞥了方淮一眼：“既然如此，便算了。”
    許紹玉領(lǐng)著長老上樓，秦子衿連忙扶住方淮，方淮尚且沒回過神，緊緊攥著秦子衿的衣袖，尋求安慰。
    “沒事了，別怕。”秦子衿把方淮摟進懷里。
    弟子們散開，因為秦子衿在場，不好談?wù)摲交吹氖拢戕D(zhuǎn)而猜測這次會有多少位長老出面。最后得出結(jié)論，多少個長老出面，都不如云蘅真人一人。畢竟長老們再道法高深，和云蘅真人比起來，還是差了幾個境界。
    “這次那位是真的要出關(guān)了。”有弟子斬釘截鐵地說：“我聽長老身邊的小童說，仙門已經(jīng)在挑選爐鼎了，就是在為那位出山做準備。”
    “那位不是從來不用爐鼎嗎？”
    “那是之前，現(xiàn)在不一樣了。”說話者的聲音低下去：“似乎是那位閉關(guān)的時候出了點小麻煩，不用爐鼎調(diào)理一下，怕是要……”
    剩下的話便聽不清了，方淮興致缺缺地轉(zhuǎn)過頭，卻聽那邊閑談的人里，又忽然提起媚骨，方淮一震，想到陵玉，便跟著聽了一耳朵。
    “長老們似乎是看中了一個有媚骨的，那爐鼎從未被人用過，年輕貌美，若是真能尋來，我們可要開眼界了。”
    “能有多貌美？我倒不信，還有誰比得上……”
    明明沒提名字，他們卻都笑起來，還有人朝他的方向看，方淮覺得莫名其妙，干脆轉(zhuǎn)過頭，向秦子衿詢問接下來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