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弓這一身本事，還真不能小瞧啊……
    胡麻本以為他只是找到了一個(gè)無主的小血食礦，和一幫子三教九流爭搶些白太歲青太歲，左右不過只是些不甚值錢的東西，就這還覺得他冒冒失失、魯莽激進(jìn)的性子，多半要失敗。
    卻誰能想到，這楊弓不僅成功了，而且搶到了手里的，居然是那滿滿一罐子的血太歲？
    按小紅棠努力比劃的那個(gè)樣子，這一罐子得有多少？
    四十斤？
    六十斤？
    若里面滿滿都是血太歲，難不成還過了百斤？
    夭壽了，這可是要了命的好東西啊！
    今年的血太歲，尤其的稀缺。
    往年紅燈娘娘會，是固定會每年都從老陰山里割出一些血太歲來的。
    老陰山雖然邪祟多，門道深，但血食確實(shí)是充盈，這也是城里的血食幫都會爭著搶著去老陰山里拜太歲的原因。
    但偏偏，今年不同。
    早兩年是個(gè)大年，割過了血太歲，如今恢復(fù)了兩年，按理說血太歲不會太少。
    可偏偏一點(diǎn)也沒割到。
    原因是啥，胡麻也不清楚……又不是咱吃了！
    但這就導(dǎo)致了一個(gè)問題，今年的血太歲，在整個(gè)明州府里都是極為稀缺的，相應(yīng)的就是價(jià)格會漲，在血太歲豐盈時(shí)，都能賣得一兩黃金一兩太歲，如今卻又漲到了什么程度？
    怕不得是二兩，三兩？
    反正一顆煉好的血食丸，那些城里的富紳老爺們，三十兩一顆買起來不心疼。
    畢竟是救命的東西。
    而對紅燈娘娘會來說，挖不到血太歲不可怕，但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連紅燈會都沒有血太歲了，那就太可怕了，所以，現(xiàn)在整個(gè)會里，對血太歲也是異常的關(guān)注。
    若是楊弓那一個(gè)罐子里，全都是血太歲的話，胡麻都無法想象，這送回了娘娘會，得是多大一份功勞了。
    ……又或許，落在自己手里，也是發(fā)了一筆？
    照理說，僅是這一罐子血太歲，都值得轉(zhuǎn)生者們合作，干它一票了。
    可惜，時(shí)間緊迫，自己來不及攢局了。
    轉(zhuǎn)生者喜歡謀定而后動(dòng)，這種臨時(shí)決定的事做的不多。
    ……
    “若是這樣，我倒該怎么接應(yīng)他出來？”
    意識到了這批血太歲的重要，胡麻便也暗暗琢磨了起來。
    楊弓已經(jīng)借小紅棠的口轉(zhuǎn)告了自己一些關(guān)鍵信息，這在外面堵著他的，是一批青衣幫的弟子，這青衣幫在明州府境內(nèi)，也是一個(gè)聲勢不小的血食幫。
    雖然不像紅燈娘娘這般占明州府，家大業(yè)大，但幫中弟子也不少。
    同行是冤家，雙方素有磨擦，但表面上還過得去。
    再加上，他們采出來這一罐子血太歲的肉山，不屬于兩者任何一方的活動(dòng)范圍，也就等于是無主之物，所以，兩邊在外面不管怎么爭，誰先帶了血食入庫，另外一方就要認(rèn)栽。
    畢竟一旦鬧到明面上，紅燈娘娘會是不可能因這點(diǎn)東西與青衣幫撕破臉的。
    胡麻意識到了關(guān)鍵，便快速的想了幾個(gè)主意。
    “往紅燈娘娘會送信？”
    “還是請莊子里的人過來？”
    “……”
    連想了兩個(gè)，又都覺得不靠譜，明州府距離這里，已在兩百里外，人來的慢。
    況且，小紅棠對明州府不熟，過去送信，沒準(zhǔn)會迷了路，被人拐走。
    而往莊子里送信的話，老掌柜那一身本事確實(shí)不弱，可關(guān)鍵是，他現(xiàn)在的身體大不如前，年前對付壇兒教的傷一直沒好，不見得能幫上忙。
    而其他伙計(jì)叫了過來，一來人數(shù)仍是比不上青衣幫，二來這等廝斗太過兇殘，為了這一罐子血食死了人，那就不值當(dāng)了……
    或許，只能……
    他心里略略一動(dòng)，倒隱約想到了一個(gè)可能。
    ……
    ……
    “小香主，我看，也只有請這河里的冤家?guī)兔α恕?br/>     就在早先胡麻剛剛到了對岸的漁村，準(zhǔn)備劃船渡河的時(shí)候，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水神廟的青衣幫里，也正想著主意。
    他們深知被對方奪走的那一罐子血食之貴重，也不想夜長夢多，但那紅燈會的幾個(gè)賊鳥，居然想出了這破罐子破摔的主意，倒讓他們無可奈何。
    但眼見時(shí)間都拖到了天明，卻也顧不上了，這群人里，一個(gè)穿了青衣，頭上梳了發(fā)髻的年青人，便找到了這伙人里的一個(gè)臉頰上生了痦子，上面還有幾根黑毛的猥瑣老頭商量。
    這老頭也面露遲疑，看向了茫茫河面，低聲嘆道：“這建了廟的冤家，多半不怎么聰明。”
    “若在平時(shí)，我是不愿跟這樣的冤家打交道的。”
    “但如今時(shí)間越拖越久，越容易出事，也不知他們紅燈會會不會有援手過來，只能走這路子了。”
    “……”
    “我想著也只是這樣。”
    那年青的小香主低聲道：“那壇子里的東西太貴重了，誰能想著，這屁股大小的血食礦里，平時(shí)采割些青食都難，冷不丁竟挖出了那么大一塊血太歲？”
    “消息若是傳開，怕是明州府都要亂一下子。”
    “如今我們也只能趁著消息還沒傳開，盡快的把這血食拿到手，送到老祖宗跟前去。”
    “錢先生是走鬼人，就麻煩你跟這河里冤家說一說了。”
    “……”
    “小香主放心，咱老錢得你供養(yǎng)這么些時(shí)日，也該下下功夫了。”
    臉上生了痦子的老頭爽快笑了一聲，便道：“著人給我劃艘船來，我且準(zhǔn)備一下。”
    說著，便自從車上取來了自己隨身的包袱，在里面拿出了符咒名貼，公雞木劍，還有一碗米，紙錢，幡子等等。
    等一會幫眾將船劃到了岸邊，他便將東西都搬到了船上，獨(dú)自登了船，劃著槳，到了離岸邊約三丈的距離，燒了符，念念有辭，然后盯著河面下的動(dòng)靜。
    半晌，不見有什么回應(yīng)，便又扳了槳，向河里進(jìn)了五丈，再次念符，卻仍沒有動(dòng)靜。
    這走鬼人也無奈了，深呼了一口氣，默默將船劃向了河中心。
    這時(shí)，距離岸邊已遠(yuǎn)，距離那些船上的其他幫眾也遠(yuǎn)了，要出事，都沒人搭把手。
    錢先生也整肅衣冠，神色凝重，放開了雙槳，從船上站了起來，先是將帶來的公雞，一把割斷了脖子，撲騰騰的扔進(jìn)了河水里，雞血伴著河水，一股股的在水里泛了開來。
    然后他又抓起了幾把米，向著船周圍用力灑了下去。
    這才拿起符紙，燒著了，朝著河面輕輕的念著：“天靈靈，地靈靈，人精神，神化身。”
    “我禮拜，請河神！”
    “拜請河神來相見，重恩厚禮謝河神！”
    “……”
    符紙一點(diǎn)點(diǎn)燒成了灰，落在了平靜的河水之中，他則又拿起了幡子，用力的搖了起來。
    不多時(shí)，竟不覺周圍天色已經(jīng)暗了，如今剛剛天明，旭日將升，但卻隨著他搖動(dòng)幡子，這黎明過后，天色愈亮的規(guī)律，倒像是反了過來，天色反而愈來愈暗。
    周圍的河水，也像是一下子迎來了風(fēng)浪，洶涌攪動(dòng)，將他所在這艘小船攪得來回旋轉(zhuǎn)，隨時(shí)便要側(cè)翻的樣子。
    “河神開恩……”
    這錢先生直嚇的丟了幡子，蹲了下來，兩手緊緊握著船舷兩邊，哀聲求告：“便在這里說吧。”
    “我可不會鳧水……”
    “……”
    但周圍的動(dòng)靜，卻沒有因?yàn)樗那箴埗冃。車鷮訉雍畾猓l(fā)的沉重。
    他模模糊糊，只看到船舷兩側(cè)，墨色河面里面，似乎飄起了一張張慘白的面孔，瞪著無神的眼睛看著他。
    這錢先生手忙腳亂的點(diǎn)起了香，連連向了船的四周祭拜，哆哆嗦嗦說著。
    同一時(shí)間，周圍的人，包括那位小香主與幫眾，都看著那位神秘的走鬼人劃船進(jìn)了河面，也都好奇他會怎么做。
    青衣幫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但是面對這種未知的事物，卻是走鬼人來做更合適，只可惜，那錢老進(jìn)入河面有些深，眾人看不真切，只看到他又燒香又作揖。
    有那么一會，河上仿佛起了霧，竟是連他那艘船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正自心焦，才等到那船又晃晃悠悠回來了，用盡了最后力量將船劃到岸邊的錢老，已是渾身上下濕透，但又不像是落了水，倒像是給嚇出了一身冷汗的模樣，上下牙關(guān)不時(shí)叩著。
    “快去給錢老燒茶。”
    那少香主向手下人喝了一聲，忙忙的來接，低聲道：“怎樣？”
    “難怪能愣到建這個(gè)廟。”
    錢老被扶著遠(yuǎn)離了河邊，仍是哆嗦著，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河面，才壓低了聲音道：“這冤家胃口大的很，我將咱的事與它說了，它也不是不答應(yīng)幫忙，只是……”
    “想要上貢哩……”
    少香主聽了，卻是神色微輕，笑道：“肯幫忙就好。”
    “冤家哪有不要貢品的？”
    “……”
    “不是……”
    這錢老也有點(diǎn)慌，忙忙的看了一眼周圍，急聲道：“可他要的貢品，很不一般啊……”
    少香主也忽地意識到了問題，低聲道：“他要什么？”
    “他要……”
    錢老有些艱難的開口：“一對童男女……”
    “這……”
    少香主聽得這話，也一下子有些頭疼了，有些不甘心的道：“沒有商量余地了？”
    “我是盡了力了……”
    這錢老低聲嘆道：“我們走鬼人請靈、問靈、降靈，對冤家都是敬著，供著，連句重話也不敢說，它能回應(yīng)了我，愿意幫忙，便是給了我這臉面了。”
    “再與他討價(jià)還價(jià)，我這功力不夠，怕是直接就得罪了他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