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是你要走的。”而不是什么禮物。</br> 語琪微微一笑，強詞奪理道，“既然給了，就是禮物。”</br> 沈澤臣不太想跟小女孩爭辯這些，他皺著眉看著她，“你到底想怎樣”頓了頓，大概顧念著紀總的面子，再加上對一個女孩太言辭俱厲也不好，他又軟下語調補了一句，“你要談什么就談吧，這么拖下去，難受的會是你。”</br> 語琪輕輕哦一聲，換了個更靠近他的坐姿，沈澤臣看她一眼，到底沒有說什么，只等她開口。</br> 可她一直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也不眨。</br> 沈澤臣不知道這只幼年期的狐貍在想什么詭計，他耐著性子等了半天，卻仍然沒等到半句話，他皺了皺眉，剛想說什么，她便笑了。</br> 她一邊笑，一邊輕輕地道，“我現在不想怎么樣了。”</br> 沈澤臣挑了挑眉，“什么意思”</br> “意思是我家老頭子不會允許我碰他的女人，我也懶得做這個惡人。”語琪看著他眼睛，輕輕地道，“而且我現在不想讓你離開學校了，繼續當我們的班主任吧，沈老師。”</br> 沈澤臣看看她，有點兒不能相信，“你費盡周折把我引到這里，就為了跟我說這些”</br> “不止這些。”</br> 沈澤臣不說話了，但他的神情顯然是在等，等她開出一個或是幾個惡毒刻薄的條件。</br> 語琪忍不住笑了，精雕細琢的眉眼舒展開來，輕松又明快，就連蒼白的臉色看起來都不是那么憔悴了，她一字一頓地愉快地道，“我們交往吧，老師。”</br> 沈澤臣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br> “跟我交往吧。”語琪微笑著重復了一遍，湊過去看他，“好不好”</br> 他訝然地看著她，像是還不太能接受此刻的情況，就連剛才她說出阮凝兩個字時，他眼底的驚訝都沒有這么明顯過，像是外面那個沉靜鎮定的殼子終于裂了一道縫，露出里面真實的一角來。</br> 可是語琪還沒來得及欣喜，就看到他笑了，那種被孩子的惡作劇整了一把后無奈的笑。</br> “別鬧了。”他說。</br> 他笑了，語琪唇角的微笑卻停住了，她臉上的神色漸漸淡下來，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我看上去像在開玩笑么”</br> 沈澤臣又笑了笑，那種很好看的笑，讓人一點兒抵抗力都沒有，大概沈母就是靠著這種笑征服了三位丈夫和一任情人，誰知道呢。</br> 總之，他就帶著這種好看的微笑對她說，“就因為我扶你上了床，給你倒了杯水，在你要那支鋼筆的時候沒有拒絕，你就喜歡我了換了別的老師也會這么做，你也會因為這些喜歡上他們”</br> “你覺得我分不清喜歡和好感”語琪高高地挑了挑眉，“你以為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么”</br> 沈澤臣輕輕地笑，他似乎真的被她逗樂了，唇角的笑容一直沒停過，他輕輕側著頭看她，帶著極好的耐心問她，“是么，跟誰”</br> 他太輕松從容了，一點兒也不吃醋，可見真的對她沒半點兒意思，語琪覺得挫敗，故意道，“跟很多人。”</br> 沈澤臣點點頭，想了想后輕笑著問她，“施城是其中之一么”</br> 她沒好氣，“是又怎樣。”</br> 他還是笑，“挺好的。”</br> 這話他是用那種真的覺得挺好的神情說得，語琪泄氣得要死，將臉埋進雙臂里，恨恨地道，“一點兒也不好。”</br> 她這句話說出口，滿滿的都是賭氣的意味，沈澤臣又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來，可她還是剛才那個姿勢，抱著雙腿埋著頭，一動都沒有動過。</br> 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點傷了小姑娘的心，畢竟人家那么認真的同他告白，他不給個回答也就罷了，還一直笑到現在。</br> 想到這里，他有些尷尬又有些愧疚地輕咳一聲，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問，“沒事吧”</br> 這次告白顯然注定失敗，語琪決定至少要賺到同情分，她依然把腦袋埋著不抬頭，聲音悶悶地道，“有事。”</br> 她說得凄慘，樣子也確實可憐，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都強烈地表示著“你拒絕了我，我很傷心”的情緒，沈澤臣還是有些想笑，但終于還是抵著唇辛苦地忍住了。</br> 不是沒有人向他告白過，有的他接受了，有的他拒絕了，但就算是拒絕，他也都是照顧著對方情緒委婉進行的。</br> 可她不一樣，她還是個小姑娘，比他小將近十歲，在學校稱王稱霸地欺負同學，理直氣壯地不交作業，同他頂嘴要他請吃飯，帶著兩個老是出岔子的跟班到處招搖，怎么看都還是個叫人頭疼的叛逆學生，這樣的小姑娘向他告白，叫他除了覺得她其實也有挺可愛的一面之外，實在是生不出其他情緒了。</br> 但紀語琪再霸道再任性再難纏，她也還是個女孩，一個女孩子跟你認真地告白了，就算不打算接受，至少也得盡到安慰的義務。</br> 更何況，他看得出來，紀語琪的驕傲刻到了骨子里，這樣的孩子能放下身段來告白其實不容易。</br> 沉默了一會兒后，他坐得離她近了些，先挑了個不會傷她自尊的問題問起，“你跟施城在一起，覺得不好么”</br> “不好。”語琪慣于順著桿子往上爬，沈澤臣不過坐得近了些，聲音溫柔了些，她就登著鼻子上了臉，悶聲答完后，直起身來就往他肩膀上靠，不放過任何一個親密接觸的機會。</br> 沈澤臣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也感受到了那顆小腦袋靠在肩上的重量，但他沒有說什么，也沒有推開她，手微微頓了一頓后，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起她的黑發。</br> 這是男人的通病，他們拒絕女孩子時總覺得虧欠什么，這時候總是特別地寬容，也特別地大方，不但溫柔似水，而且欲予欲求。</br> 所以他沒有推開她，反而給了更多。</br> 過了一會兒，沈澤臣覺得用手安撫得差不多了，便接著用柔和的語調委婉地輕聲拒絕，“如果連跟他在一起，你都覺得不好，那么跟我在一起，你只會覺得更加糟糕。”</br> 語琪靠在他肩頭冷笑一聲，“都沒試過，你怎么知道。”</br> 沈澤臣望了望窗外，輕聲道，“可很多女孩試過。”</br> “她們覺得你不好么”語琪將雙腿伸出床沿，跟他的一雙長腿并排放著，她低頭看了一會兒，哼了一聲，“那是她們沒眼光。”</br> 她的語氣太斬釘截鐵，他忍不住微笑，“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你這么想只是因為沒有得到我。”</br> 語琪仰頭看看他，現在真的有點兒好奇了，“那些得到過你的女孩又是怎么想的”</br> 沈澤臣瞇了瞇眼睛，想了一下才組織著語言慢慢道，“你或許沒有看出來，我不太喜歡說話。”</br> “看出來了。”她毫不客氣地道，“你上課講題的時候，用得都是最簡練的句子。”</br> 沈澤臣被她不輕不重地噎了一下，輕咳了一聲后才道，“是，而且在私底下，我話更少，跟我在一起的話，會很悶。”</br> “這個我也看出來了。”語琪老氣橫秋地點點頭，“剛才跟你說謝謝，你連聲不客氣都懶得答。”</br> 沈澤臣不以為意地笑一笑，不說話。</br>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呢，就這些”</br> 他一愣，繼而輕嘆一口氣，“還有很多，而且，我是你的老師，比你大近十歲，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我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br> “沉默寡言和年齡對我而言都不是問題，你在用別人不能接受的事來否定我，這不公平。”</br> 沈澤臣收回手，低頭看著她，“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現在說喜歡，可能只是因為你對我比較好奇，好奇你父親喜歡的女人是怎樣的，她的兒子又是怎樣的，或者你只是惱恨我母親搶走了你父親，在潛意識里想報復，便想讓我也喜歡上你。這些都會讓你不知不覺地對我產生興趣，可這興趣卻不一定是喜歡，你還小，分辨不出也是正常的。”</br> 她沉默片刻，從他肩上直起身來，偏過頭看他，“你的意思是，我因為你母親才對你感興趣”</br> 沈澤臣并不言語，可他的神情便是默認。</br> 語琪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我證明么”</br> “什么”</br> “證明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好奇和報復。”</br> 她還穿著學生制服，面孔稚嫩，神色語氣卻極為專注認真，信誓旦旦地像是在交付一個鄭重的承諾，可沈澤臣卻感覺像是聽到了五歲侄女認真地說長大后要嫁給自己，他忍了又忍，仍然沒忍住，被她這一句逗得低低笑起來，笑到了甚至有些上不來氣的地步。</br> 語琪徹底被他的這個上氣不接下氣的笑給點炸了，什么墜痛的小腹和低血糖的癥狀都拋到了腦后。</br> 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與膽子，一把就將彎腰低笑的沈澤臣給拉了起來，修長五指精準地勾住他的領帶一拽，然后閃電般地探過身去，對準了他的唇，側著頭便壓了上去。</br> 她撲上去的架勢宛如一頭幼狼，驚天動地，帶著一瞬暴漲的驚人氣勢，讓沈澤臣所有的低笑都瞬間凍結在了喉嚨之中。</br> 大概是突變太大也太猛，他足足愣了半分多鐘才反應過來，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柔軟冰涼的唇仍然緊緊地貼著他的，帶著年輕女孩子的青澀和稚嫩，但是力度卻不輕，她一點兒也沒有羞澀退縮的意思。</br> 可她撲過來時有多兇狠，現在她的姿勢就有多不穩。</br> 他們都坐在床邊，她更是擰著身子湊過來吻他，半邊身體都懸了空，只能一只手摟著他的脖頸，一手拽著他的領帶才勉強沒掉下去。</br> 沈澤臣怕一推她就摔地上了，只好輕輕別開臉，與她的唇錯開，淡淡道，“下去。”</br> 他大概是恢復了鎮定，聲音沉靜而清冷，語氣比給她們講課時還要正經嚴厲。</br> 語琪聞言一震，她從來都見好就收，見他似乎有點兒不悅，便立刻撐著他的肩膀退開了一些，重新坐穩身子，偏頭去瞅他。</br> 她一退開，沈澤臣便站起身來，與她拉開了相當的距離。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先是面無表情地撫了撫被壓出皺褶的襯衫，又將被她拽松的領帶給一把扯了下來。</br> 然后重新翻領、打結、抽緊，他系領帶的一連串的手法干凈而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可在這過程中，那張標致清俊的面孔上除了冷靜就是冷靜，盡管薄唇還帶著被她撞出的紅腫，但他此刻整個人都散發著冷峻而凜然的氣息，看上去比站在講臺上時還要神圣而不可侵犯。</br> 這里沒有鏡子，他也不能調整什么，系完了之后便偏頭看她，皺眉道，“鬧夠了”</br> 語琪一手撐在身后，一手捂著小腹看向他，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一只手抬起來，在兩根鎖骨間作了個整領帶的動作。</br> 沈澤臣不解，“什么”</br> 語琪看著他，嘴角帶了點兒笑道，“領帶沒有系正，有點兒歪。”</br> 沈澤臣從來沒有見過強吻了老師之后還笑得出來的學生，他盯著她，無框眼鏡后的丹鳳眼嚴肅而深邃，“你還笑”</br> 語琪聞言立刻斂了神色，端出了一本正經的面孔來，看起來比誰都要嚴肅。</br> 他看她一眼，皺了皺眉，終是抬手將領帶又理了理。</br> 語琪看了一會兒，輕聲提醒道，“還是歪的。”</br> 她說完便起身站在他面前，仰著臉替他將領帶松了一松后又重新抽緊，左右正了正。</br> 沈澤臣轉開臉不看她，只在她動作停下后才皺眉問，“好了”</br> 語琪退開兩步看了看，好了，很端正，可她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她又走回他身前，一邊給他將襯衫領翻了下來，一邊輕輕地開口道，“如果一個女孩不是真正喜歡你，她不會在吻了你之后，還想方設法地湊過來替你系領帶。”</br> “鋼筆是你要走的。”而不是什么禮物。</br> 語琪微微一笑，強詞奪理道，“既然給了，就是禮物。”</br> 沈澤臣不太想跟小女孩爭辯這些，他皺著眉看著她，“你到底想怎樣”頓了頓，大概顧念著紀總的面子，再加上對一個女孩太言辭俱厲也不好，他又軟下語調補了一句，“你要談什么就談吧，這么拖下去，難受的會是你。”</br> 語琪輕輕哦一聲，換了個更靠近他的坐姿，沈澤臣看她一眼，到底沒有說什么，只等她開口。</br> 可她一直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也不眨。</br> 沈澤臣不知道這只幼年期的狐貍在想什么詭計，他耐著性子等了半天，卻仍然沒等到半句話，他皺了皺眉，剛想說什么，她便笑了。</br> 她一邊笑，一邊輕輕地道，“我現在不想怎么樣了。”</br> 沈澤臣挑了挑眉，“什么意思”</br> “意思是我家老頭子不會允許我碰他的女人，我也懶得做這個惡人。”語琪看著他眼睛，輕輕地道，“而且我現在不想讓你離開學校了，繼續當我們的班主任吧，沈老師。”</br> 沈澤臣看看她，有點兒不能相信，“你費盡周折把我引到這里，就為了跟我說這些”</br> “不止這些。”</br> 沈澤臣不說話了，但他的神情顯然是在等，等她開出一個或是幾個惡毒刻薄的條件。</br> 語琪忍不住笑了，精雕細琢的眉眼舒展開來，輕松又明快，就連蒼白的臉色看起來都不是那么憔悴了，她一字一頓地愉快地道，“我們交往吧，老師。”</br> 沈澤臣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br> “跟我交往吧。”語琪微笑著重復了一遍，湊過去看他，“好不好”</br> 他訝然地看著她，像是還不太能接受此刻的情況，就連剛才她說出阮凝兩個字時，他眼底的驚訝都沒有這么明顯過，像是外面那個沉靜鎮定的殼子終于裂了一道縫，露出里面真實的一角來。</br> 可是語琪還沒來得及欣喜，就看到他笑了，那種被孩子的惡作劇整了一把后無奈的笑。</br> “別鬧了。”他說。</br> 他笑了，語琪唇角的微笑卻停住了，她臉上的神色漸漸淡下來，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我看上去像在開玩笑么”</br> 沈澤臣又笑了笑，那種很好看的笑，讓人一點兒抵抗力都沒有，大概沈母就是靠著這種笑征服了三位丈夫和一任情人，誰知道呢。</br> 總之，他就帶著這種好看的微笑對她說，“就因為我扶你上了床，給你倒了杯水，在你要那支鋼筆的時候沒有拒絕，你就喜歡我了換了別的老師也會這么做，你也會因為這些喜歡上他們”</br> “你覺得我分不清喜歡和好感”語琪高高地挑了挑眉，“你以為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么”</br> 沈澤臣輕輕地笑，他似乎真的被她逗樂了，唇角的笑容一直沒停過，他輕輕側著頭看她，帶著極好的耐心問她，“是么，跟誰”</br> 他太輕松從容了，一點兒也不吃醋，可見真的對她沒半點兒意思，語琪覺得挫敗，故意道，“跟很多人。”</br> 沈澤臣點點頭，想了想后輕笑著問她，“施城是其中之一么”</br> 她沒好氣，“是又怎樣。”</br> 他還是笑，“挺好的。”</br> 這話他是用那種真的覺得挺好的神情說得，語琪泄氣得要死，將臉埋進雙臂里，恨恨地道，“一點兒也不好。”</br> 她這句話說出口，滿滿的都是賭氣的意味，沈澤臣又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來，可她還是剛才那個姿勢，抱著雙腿埋著頭，一動都沒有動過。</br> 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點傷了小姑娘的心，畢竟人家那么認真的同他告白，他不給個回答也就罷了，還一直笑到現在。</br> 想到這里，他有些尷尬又有些愧疚地輕咳一聲，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問，“沒事吧”</br> 這次告白顯然注定失敗，語琪決定至少要賺到同情分，她依然把腦袋埋著不抬頭，聲音悶悶地道，“有事。”</br> 她說得凄慘，樣子也確實可憐，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都強烈地表示著“你拒絕了我，我很傷心”的情緒，沈澤臣還是有些想笑，但終于還是抵著唇辛苦地忍住了。</br> 不是沒有人向他告白過，有的他接受了，有的他拒絕了，但就算是拒絕，他也都是照顧著對方情緒委婉進行的。</br> 可她不一樣，她還是個小姑娘，比他小將近十歲，在學校稱王稱霸地欺負同學，理直氣壯地不交作業，同他頂嘴要他請吃飯，帶著兩個老是出岔子的跟班到處招搖，怎么看都還是個叫人頭疼的叛逆學生，這樣的小姑娘向他告白，叫他除了覺得她其實也有挺可愛的一面之外，實在是生不出其他情緒了。</br> 但紀語琪再霸道再任性再難纏，她也還是個女孩，一個女孩子跟你認真地告白了，就算不打算接受，至少也得盡到安慰的義務。</br> 更何況，他看得出來，紀語琪的驕傲刻到了骨子里，這樣的孩子能放下身段來告白其實不容易。</br> 沉默了一會兒后，他坐得離她近了些，先挑了個不會傷她自尊的問題問起，“你跟施城在一起，覺得不好么”</br> “不好。”語琪慣于順著桿子往上爬，沈澤臣不過坐得近了些，聲音溫柔了些，她就登著鼻子上了臉，悶聲答完后，直起身來就往他肩膀上靠，不放過任何一個親密接觸的機會。</br> 沈澤臣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也感受到了那顆小腦袋靠在肩上的重量，但他沒有說什么，也沒有推開她，手微微頓了一頓后，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起她的黑發。</br> 這是男人的通病，他們拒絕女孩子時總覺得虧欠什么，這時候總是特別地寬容，也特別地大方，不但溫柔似水，而且欲予欲求。</br> 所以他沒有推開她，反而給了更多。</br> 過了一會兒，沈澤臣覺得用手安撫得差不多了，便接著用柔和的語調委婉地輕聲拒絕，“如果連跟他在一起，你都覺得不好，那么跟我在一起，你只會覺得更加糟糕。”</br> 語琪靠在他肩頭冷笑一聲，“都沒試過，你怎么知道。”</br> 沈澤臣望了望窗外，輕聲道，“可很多女孩試過。”</br> “她們覺得你不好么”語琪將雙腿伸出床沿，跟他的一雙長腿并排放著，她低頭看了一會兒，哼了一聲，“那是她們沒眼光。”</br> 她的語氣太斬釘截鐵，他忍不住微笑，“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你這么想只是因為沒有得到我。”</br> 語琪仰頭看看他，現在真的有點兒好奇了，“那些得到過你的女孩又是怎么想的”</br> 沈澤臣瞇了瞇眼睛，想了一下才組織著語言慢慢道，“你或許沒有看出來，我不太喜歡說話。”</br> “看出來了。”她毫不客氣地道，“你上課講題的時候，用得都是最簡練的句子。”</br> 沈澤臣被她不輕不重地噎了一下，輕咳了一聲后才道，“是，而且在私底下，我話更少，跟我在一起的話，會很悶。”</br> “這個我也看出來了。”語琪老氣橫秋地點點頭，“剛才跟你說謝謝，你連聲不客氣都懶得答。”</br> 沈澤臣不以為意地笑一笑，不說話。</br>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呢，就這些”</br> 他一愣，繼而輕嘆一口氣，“還有很多，而且，我是你的老師，比你大近十歲，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我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br> “沉默寡言和年齡對我而言都不是問題，你在用別人不能接受的事來否定我，這不公平。”</br> 沈澤臣收回手，低頭看著她，“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現在說喜歡，可能只是因為你對我比較好奇，好奇你父親喜歡的女人是怎樣的，她的兒子又是怎樣的，或者你只是惱恨我母親搶走了你父親，在潛意識里想報復，便想讓我也喜歡上你。這些都會讓你不知不覺地對我產生興趣，可這興趣卻不一定是喜歡，你還小，分辨不出也是正常的。”</br> 她沉默片刻，從他肩上直起身來，偏過頭看他，“你的意思是，我因為你母親才對你感興趣”</br> 沈澤臣并不言語，可他的神情便是默認。</br> 語琪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我證明么”</br> “什么”</br> “證明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好奇和報復。”</br> 她還穿著學生制服，面孔稚嫩，神色語氣卻極為專注認真，信誓旦旦地像是在交付一個鄭重的承諾，可沈澤臣卻感覺像是聽到了五歲侄女認真地說長大后要嫁給自己，他忍了又忍，仍然沒忍住，被她這一句逗得低低笑起來，笑到了甚至有些上不來氣的地步。</br> 語琪徹底被他的這個上氣不接下氣的笑給點炸了，什么墜痛的小腹和低血糖的癥狀都拋到了腦后。</br> 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與膽子，一把就將彎腰低笑的沈澤臣給拉了起來，修長五指精準地勾住他的領帶一拽，然后閃電般地探過身去，對準了他的唇，側著頭便壓了上去。</br> 她撲上去的架勢宛如一頭幼狼，驚天動地，帶著一瞬暴漲的驚人氣勢，讓沈澤臣所有的低笑都瞬間凍結在了喉嚨之中。</br> 大概是突變太大也太猛，他足足愣了半分多鐘才反應過來，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柔軟冰涼的唇仍然緊緊地貼著他的，帶著年輕女孩子的青澀和稚嫩，但是力度卻不輕，她一點兒也沒有羞澀退縮的意思。</br> 可她撲過來時有多兇狠，現在她的姿勢就有多不穩。</br> 他們都坐在床邊，她更是擰著身子湊過來吻他，半邊身體都懸了空，只能一只手摟著他的脖頸，一手拽著他的領帶才勉強沒掉下去。</br> 沈澤臣怕一推她就摔地上了，只好輕輕別開臉，與她的唇錯開，淡淡道，“下去。”</br> 他大概是恢復了鎮定，聲音沉靜而清冷，語氣比給她們講課時還要正經嚴厲。</br> 語琪聞言一震，她從來都見好就收，見他似乎有點兒不悅，便立刻撐著他的肩膀退開了一些，重新坐穩身子，偏頭去瞅他。</br> 她一退開，沈澤臣便站起身來，與她拉開了相當的距離。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先是面無表情地撫了撫被壓出皺褶的襯衫，又將被她拽松的領帶給一把扯了下來。</br> 然后重新翻領、打結、抽緊，他系領帶的一連串的手法干凈而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可在這過程中，那張標致清俊的面孔上除了冷靜就是冷靜，盡管薄唇還帶著被她撞出的紅腫，但他此刻整個人都散發著冷峻而凜然的氣息，看上去比站在講臺上時還要神圣而不可侵犯。</br> 這里沒有鏡子，他也不能調整什么，系完了之后便偏頭看她，皺眉道，“鬧夠了”</br> 語琪一手撐在身后，一手捂著小腹看向他，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一只手抬起來，在兩根鎖骨間作了個整領帶的動作。</br> 沈澤臣不解，“什么”</br> 語琪看著他，嘴角帶了點兒笑道，“領帶沒有系正，有點兒歪。”</br> 沈澤臣從來沒有見過強吻了老師之后還笑得出來的學生，他盯著她，無框眼鏡后的丹鳳眼嚴肅而深邃，“你還笑”</br> 語琪聞言立刻斂了神色，端出了一本正經的面孔來，看起來比誰都要嚴肅。</br> 他看她一眼，皺了皺眉，終是抬手將領帶又理了理。</br> 語琪看了一會兒，輕聲提醒道，“還是歪的。”</br> 她說完便起身站在他面前，仰著臉替他將領帶松了一松后又重新抽緊，左右正了正。</br> 沈澤臣轉開臉不看她，只在她動作停下后才皺眉問，“好了”</br> 語琪退開兩步看了看，好了，很端正，可她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她又走回他身前，一邊給他將襯衫領翻了下來，一邊輕輕地開口道，“如果一個女孩不是真正喜歡你，她不會在吻了你之后，還想方設法地湊過來替你系領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