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安福雖然挨罵了,依然留了個心眼,沒把人撤回來。</br> 謝崢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馬出現在祝圓面前,防止小人得逞。</br> 好在他猶存幾分理智,記得祝圓方才還在寫字。</br> 還在寫字……</br> 就是還在玉蘭妝里!</br> 他深吸了口氣,極力冷靜下來。</br> 此事事關祝圓安危和名聲,他不放心交給別人。</br> 他得親自跑一趟。</br> 他當即讓安福弄來許多衣物,所有人裝扮成普通百姓,飛快趕往玉蘭妝。</br> 抵達玉蘭妝時,天邊已飄起了彩霞,估『摸』著已經過了酉時正。</br> 謝崢疾步如飛,帶著安福等人從后邊直奔玉蘭妝側門。</br> 還沒靠近巷子,便有一人跳出來——是安福安排的人。</br> 聽說祝圓主仆都被帶走了,所有人都不敢往謝崢身上掃一眼。</br> 好在安福安排的人不止一個,這人是留下來等消息的,另外還有兩名跟上邱志云一行了。</br> 謝崢幾人再次轉道,隨著探子一路留下的記號追了過去。</br> 滿身煞氣的謝崢是安福從未見過的模樣。他心驚膽戰,不停催促前頭尋找記號并引路的倆人。</br> 不到一刻鐘,他們便追到一處距離玉蘭妝不遠的僻靜舊宅。</br> 左右四鄰都安安靜靜,仿佛完全沒有住客。</br> 他們目標所指之處,卻依稀可聞爭吵聲。</br>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br> “……天真……”</br> “……漂亮的妞兒……可惜……”</br> ……</br> 聽見里頭的爭執聲,安福頓時松了口氣——還在吵,說明祝姑娘暫且無礙。</br> 然后眾人齊齊看向謝崢,等他安排下一步。</br> 此刻的謝崢冷靜得嚇人。</br> 紅艷艷的晚霞鋪灑人間,落在謝崢身上,卻生生帶出股血腥之感,狠戾陰煞,如破界修羅。</br> 對上眾人視線,他唇角勾起,輕聲道:“一個不留。”</br> 安福悚然,急忙低聲提醒:“主子,里頭的是五城兵馬——”</br> 謝崢的目光落在他臉上。</br> 安福打了個冷戰:“……是。”</br> 為防打草驚蛇,讓歹徒拿祝圓當人質,他們悄悄翻墻進院。</br> 仔細一聽,幾人便找到目標所在。</br> 無需旁人動手,謝崢抬腳一踹——</br> “砰——”</br> “誰?”</br> 里頭爭吵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安福等人已經沖了進來。</br> 這些人雖是習武出身,學的卻是正兒八經的打架功夫,如何比得過謝崢手下這些專門培養出來、殺人跟玩兒似的暗衛們。</br> 幾聲悶哼,這些人便成為那永遠無法開口的死人。</br> 謝崢沒管他們,進門后,他一眼便看到軟倚在臥榻上的嬌小姑娘。</br> 是祝圓。</br> 他心頭狂跳,急急奔過去。</br> 小心翼翼扶起祝圓,他緊張地檢查其身上裙裳——</br> 衣襟已經被扯開,『露』出些許淺『色』內衫……</br> 謝崢的手有些顫抖。</br> 若是他來晚一些……若是他不找安福……</br> 謝崢差點沒把牙咬碎。</br> 輕輕將祝圓衣襟拉攏,他俯身,一把將人橫抱而起。</br> “安福。”</br> 安福頭也不敢抬:“在。”</br> “把她的丫鬟找到,一起帶回來。”謝崢頓了頓,掃了眼懷中人兒那微皺的裙裳,道,“準備身干凈衣服,待會她醒來好換掉。”</br> 如此大的動靜都未見她醒來,可見是中了歪門邪道的『藥』。</br> “是。”</br> 交代完事情,謝崢便橫抱著祝圓走了。</br> 早就料到會找到祝圓,安瑞親自駕著輛低調的舊車停在門口。</br> 看到謝崢親自抱著昏『迷』不醒的人兒出來,他急忙低下頭,完全不敢往他懷里人兒瞟上一眼。</br> 待人上了車,安瑞馬鞭一甩,馬兒便“嘚嘚嘚”往前小跑。</br> 回到謝崢那處小院,已經接近戌時。</br> 謝崢抱著人回到自己平日歇息的屋子,養在院子里以備萬一的大夫已經帶著『藥』箱過來了。</br> 一番望聞問切后,大夫松了口氣:“不礙事,只是尋常『迷』『藥』。”</br> 他拿出銀針在祝圓后脖頸風池『穴』輕刺一下,后者仿佛受痛一般黛眉輕蹙。</br> “再拿濕帕子擦擦臉,約莫就能醒了。”</br> 謝崢點頭,揮手讓他退下。</br> 安瑞親自洗了塊柔軟帕子,恭敬地遞給他,眼睛只敢定在自己腳上。待謝崢接了帕子后,急忙退到外間候著。</br> 謝崢調整了下姿勢,讓祝圓腦袋靠到自己胳膊上,然后開始輕輕擦拭。</br> 飽滿瑩潤的額,微蹙的黛眉,小巧的瓊鼻,桃花般的粉唇……</br> 昏『迷』中的祝圓比平日多了股嬌弱之感。</br> 軟弱無力,任人采擷……</br> 不知不覺,謝崢停了下來。</br> 這是祝圓。</br> 祝圓現在在他懷里。</br> 只要他……</br> 只要他今晚將人留下——不,不需要。</br> 只要他待會光明正大把人送回祝府,祝圓日后便只剩下一條路可走——</br> 進他的后院。</br> 若是這樣,祝圓便再也無法與旁人相看,再也無法與旁人成親。</br> 她只能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邊,只能對他笑、只能與他說話、只能在他身下……綻放。</br> 壓抑多日的情緒、洶涌的欲『潮』瞬間淹沒了謝崢理智。</br> 他用力擁緊懷里人兒。</br> 低頭,狠狠攫住那桃『色』粉唇——</br> “啪——”</br> 巴掌聲響徹室內。</br> 候在外間的安瑞嚇了一跳,急忙望過來,看到內間場景,登時頭皮發麻,忙不迭再次低下頭裝死。</br> 不知何時醒來的祝圓給了謝崢一巴掌,然后脫力倒回他懷里。</br> 被扇得歪過臉去的謝崢一動不動。</br> 半晌,謝崢慢慢轉回來,陰沉地看著她:“你打我?”</br> 渾身乏力靠著他的祝圓勾起唇角,回視他的目光帶著滿滿的厭惡:“無恥!”她冷笑,“我從未想到有朝一日,你謝崢會做出這等卑鄙無恥的事!”</br> 謝崢怒道:“你以為是我做的?若不是我——”</br> “那又如何?”祝圓杏眼幾欲噴出火來,“你與歹徒有何不同?趁人之危,下流!”</br> 謝崢大怒:“我這就讓你看看什么叫下流!”俯身,用力親下去。</br> “唔——”祝圓又驚又怒,拼命掙扎。</br> “嘶——”被咬的謝崢吃痛,鐵鉗似的手臂更是絲毫不放松。</br> 既然嘴巴不能得逞,他索『性』往下。</br> 祝圓驚恐:“不要——”</br> 謝崢聽而不聞。</br> 濕熱氣息一路下行,從耳側到頸側。</br> 祝圓僵了僵,停下掙扎。</br> “別『逼』我恨你……”</br> 低喃聲猶如驚雷,在謝崢耳邊炸響。</br> 有什么濕熱的東西沾濕了他按住祝圓腦袋的手心。</br> 他動作一頓。</br> 下一瞬,掌下傳來動靜——</br> “不要!”謝崢目眥欲裂,一把捏住她兩頰。</br> 祝圓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頷齒依然用力。</br> 謝崢臉『色』驚惶:“不要,我錯了,不要!”</br> 祝圓閉上眼睛,頷齒力道終于松開些。</br> 滾燙的淚水不停滑落,炙燙了謝崢的心。</br> 許久,祝圓再度睜開眼,定定地看著他。</br> 謝崢意會,急忙松開她,飛快退下床榻,神『色』緊張地盯著她。</br> 祝圓慢慢爬坐起來。</br> 謝崢握緊拳頭。</br> 祝圓深吸口氣:“送我回去。”她冷聲,“不許聲張。”</br> “……”</br> 縮在墻角大氣不敢喘一聲的安瑞看了眼臉『色』鐵青的謝崢,小心翼翼站出來,忍著主子千刀萬剮般的瞪視,小聲道:“三姑娘,車馬已經備好了,您的丫鬟也醒了在外頭等著,您看您要不要換身衣服再走?”</br> 祝圓松了口氣,低頭檢視一番,搖頭:“不用了。”然后致謝,“有勞公公了。”</br> “不用謝不用謝,都是主子安排得當的。”安瑞已經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臉『色』了,“姑娘,咱家扶您下來。”</br> 祝圓動了動手,搖頭:“不用了,我好多了。”慢慢爬下床,看也不看謝崢,徑自往外走。</br> 安瑞瞅了眼宛如石雕的謝崢,縮了縮脖子,快步跟上去。</br> ***</br> 回到祝府,已經接近戌時三刻,張靜姝竟然絲毫沒有緊張,還問她還要不要再吃點東西。</br> 祝圓有點懵,小心翼翼答道:“不用了,都吃過了……”都這個點了,若是說沒用,更惹人懷疑。</br> “知道你肯定用過了,我這不是怕你沒吃飽嘛……既然不餓,那就趕緊去洗洗歇息吧。”</br> “哦,那,娘親晚安。”</br> 張靜姝擺擺手,徑自逗弄小娃娃去了。</br> 祝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退出來后,便悄聲叫同樣懵然的夏至去打聽是怎么回事。</br> 她則領著低頭不敢多說一個字的小滿回了院子。</br> 剛進屋子,便看到桌上擺著一個食匣。</br> 祝圓頓住。</br> 她娘才問了她吃飯的事兒,這食匣必然不是她留的……還有誰能如此神通廣大弄東西過來,壓根無須再想。</br> 祝圓暗嘆了口氣。</br> 待夏至回來,祝圓才知道,謝崢也不知什么時候找秦家老夫人幫忙,傳話說她今兒出門馬車壞了,恰好遇到祝圓搭了把手,送她回去,她便順勢讓人留下用頓便飯,以示感謝,改天再送份禮兒過來云云。</br> 祝圓沉默。</br> 這家伙,明知道他們倆沒有結果,為何還要……處處照顧她?</br> ……</br> 等等。</br> 今天究竟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人埋伏她們?</br> 都怪狗蛋,害她完全忘了問問怎么回事。</br> 不過當下不是探究事情的時候,驚慌一晚,她身心俱疲,沐浴更衣過后便倒在床上。</br> 一覺到天亮。</br> 第二天一早,他們正吃早飯,綠裳快步進來,與張靜姝耳語了幾句。</br> “什么?邱志云死了?”,,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