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宴席回來第二天,張靜姝便去了章口。索性馬路平坦走起來不顛簸,她把銀環及兩娃娃都帶上了,讓孤零零在章口的祝修齊享受一下天倫之樂。</br> 祝圓聽得直翻白眼。享受天倫之樂,怎么不把他們幾個一起帶過去?尤其是祝庭方,正是狗都嫌的年紀,扔給他們,不怕他們大義滅親嗎?</br> 許是因為昨兒薛府宴席的插曲,又或許是因為張靜姝天剛亮就出門了,今天早晨的長福院聚會,祝老夫人只草草聊了幾句瑣事,便讓大伙散了。</br> 祝庭舟在祝圓的引導下,已經能看出不少問題了。出了長福院,他便問祝圓是不是發生什么事——張靜姝總讓他學業為重,這些瑣事向來都不告訴他。</br> 想到祝庭舟也算當事人之一,祝圓便將昨日之事簡明扼要地轉述給他。</br> “三殿下要找我敘舊?”祝庭舟先是有些詫異,然后便反應過來,“你說他記得你、還找你說話了?”</br> 祝圓點頭。</br> “玥兒呢?他問玥兒了嗎?”祝府上下都知道祝玥的親事壓著,就是在等三皇子殿下呢。</br> 祝圓搖頭。</br> “怪不得……”祝庭舟點頭,“我還以為娘去章口真是為了送溫暖。”送溫暖這詞兒,還是跟祝圓學的。</br> 祝圓眨巴眼睛:“所以,你今天要給弟弟妹妹們送溫暖嗎?”比如,帶他們出去玩兒什么的。</br> 祝庭舟啞然,拍拍她腦袋:“今天要跟庭清去認識幾個朋友,盈盈、庭方就交給你了啊~”</br> 什么?竟然還要把弟妹扔給她?祝圓抗議:“起碼得帶一個。”帶誰,那是不言而喻。</br> 祝庭舟輕咳一聲:“我們是要去聽經講,庭方肯定坐不住的。”不等祝圓再說話,“啊,時間差不多了,庭清肯定在等我,我得趕緊走了。”話沒說完已經走出老遠,還不忘朝她吩咐,“好好照顧弟妹啊!”</br> 祝圓:……</br> 臭哥哥,越來越不可愛了!</br> 一回身,就對上弟妹期待的目光。</br> 下一瞬,祝庭方便猴過來撒嬌:“姐姐,我要出去玩!”在蕪縣呆慣了,祝庭方習慣了喊她姐姐,喊盈盈小姐姐。</br> 祝盈也巴巴地看著她。</br> 這段日子她忙著玉蘭妝,還要跟著張靜姝到處參宴,祝庭舟偶爾還會出去會友參講,這倆孩子天天呆家里,確實是悶得很。</br> 祝圓想了想,無奈:“那我待會帶你們出去!”然后跟他們商量,“我下午要去玉蘭妝辦事,待會先帶你們去聊齋逛一逛,再在外頭吃午飯,然后你們先回來?”</br> 京城的地兒她還不熟悉,帶著倆孩子,自然優先考慮熟悉的地方。</br> “不要!我不要提前回來!”祝庭方蹦蹦跳,“我也要去玉蘭妝!我也要去玉蘭妝!!”</br> 祝盈抿了抿唇,跟著小聲道:“姐姐我也想去玉蘭妝看看。”</br> 祝圓:……</br> “好吧。”祝圓妥協,完了開始警告祝庭方,“那待會你可不能亂跑,尤其是在聊齋,不許橫沖直撞的,也不許咋咋呼呼,知道嗎?”祝盈便罷了,她半點不擔心,這小屁孩才讓人頭疼。</br> 祝庭方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br> 祝圓不放心也沒法。</br> 安排好院里的雜事,再讓人去長福院打聲招呼,得到“知道了”的回復后,她便帶著弟妹出門了。</br> 興奮的不停嘰嘰喳喳的祝庭方,雀躍的祝盈細聲細氣應和,祝圓聽著他們嘀嘀咕咕,感覺還沒一會兒呢,聊齋便到了。</br> 祝圓分別給他們倆掛了個小錢袋,然后叮囑他們:“我就在里頭看書,你們自個去找喜歡的看。這里有十五枚銅板、半兩碎銀,都裝好了,要是看到喜歡的書,就買了。不夠的話,再找我。”</br> 倆人摸著小錢包,齊齊點頭。</br> “還有,要是不小心跟丫鬟走散了,你們就找聊齋的書童帶你們去水榭,巳時左右我就會去水榭那邊結賬,記得嗎?”</br> “好。”</br> 給他們理好衣服,戴上淺露的祝圓才領著他們下馬車。</br> 再對他們倆的丫鬟囑咐了幾句,祝圓才不放心地讓他們離開。</br> 祝盈本來可以跟她一塊兒走,可她想去翻翻歷史書冊,祝盈不感興趣,只能分開行動了。祝庭方更讓人不放心,她索性將小滿也帶出來,兩名丫鬟一起跟著他,應該足夠安穩了。</br> 然后她才帶著夏至進了史學紗墻屋。</br> 拿一本書翻幾頁,再拿一本翻幾頁,時間便過得飛快。</br> 待小滿氣喘吁吁跑過來找她時,她才發現已經快要巳時了。</br> 她將手里書冊放到夏至手上,隨口道:“都到水榭了嗎?那我們現在過去——”</br> “不是!”小滿喘了口氣,急急道,“六少爺跟人吵起來了,姑娘您快去看看!”</br> 祝圓:……</br> 臭小子!</br> 將挑好的書交給屋里的書童,讓他幫忙帶到水榭,祝圓便快步隨小滿前往事發地。</br> 小滿快步在前頭領路,一行三人直奔鋪子后邊。</br> 祝圓心驚膽戰,以為這小子鉆進別人后院搞事,好在只到前后院交接的院墻處,便看到了對峙雙方。</br> 七歲的祝庭方經常被祝圓攆著跑跳,長得虎頭虎腦,帶著個丫鬟走出去,還是挺能唬人的。</br> 對面是個圓滾滾的半大小孩,比祝庭方足足高了一個頭,也帶著名二十來歲的下人。</br> 就這么一個半大小孩,祝圓來到的時候,卻看到他正抹眼淚,還不忘跟祝庭方對吼。</br> 祝圓詫異。這孩子看著比祝庭方高大許多啊,男孩兒發育得都慢一點,這小胖墩說不定得多大,怎么還哭了?難道祝庭方動手了?</br> 倒是小胖墩身后不停勸和的下人……衣衫仿佛有些眼熟?</br> 未等她想清楚,就見倆孩子開始捋袖子,一副要動手的模樣。</br> 祝圓眼皮一跳,顧不上別的,疾步過去,一把揪住祝庭方耳朵,嬌斥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打人了?我出門的時候怎么跟你說的?啊?膽兒肥了是吧?”</br> “哎喲”祝庭方痛呼,都不需要抬頭就知道是誰揪住自己耳朵。</br> 他墊起腳試圖減輕痛楚,同時開始嚷嚷:“沒有沒有!姐姐你不要冤枉我!我還小呢,怎么打得過他?他自個人摔著了怪我!”然后可憐兮兮,“姐姐好疼啊~~~”</br> 諒他也不敢撒謊。祝圓松開他,轉頭看向對面,柔聲問道:“小朋友,你跟姐姐說說,剛才發生什么事了?”</br> 對面小胖孩及其下人看得一愣一愣的。</br> 小胖孩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淚,指著祝庭方,告狀般道:“他撞著我,害我摔倒了,還笑話我!”</br> 祝圓傻眼。</br> 還沒等她說話呢,祝庭方就跳出來了:“誰知道你這么大塊頭經看不經用,擦一下就摔倒!路就這么點寬,你大塊頭我也不小塊,你占著地兒慢吞吞的,我要越過你不是很正常嗎?”他刮了刮臉,“摔地上就哭鼻子,羞不羞?!”</br> 是這個理。祝圓聽了心里直點贊。不虧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br> “你!”小胖孩氣憤,捋起袖子,“我那是有傷在身!你撞了人還有理了?不得先向我賠禮道歉嗎?你還說我愛哭鬼!”</br> “我道歉了啊!是你說我敷衍——嗷!”祝庭方后腦勺再次挨了一記。</br> 到了這兒,祝圓已經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br> 她直接給了祝庭方一記,斥道:“道歉就好好道歉。”然后按住他腦袋,朝那小胖孩彎腰,“我弟弟撞了你是他不對,我讓他給你好好道歉。”</br> 對面那小胖孩還沒反應過來呢,被按著的祝庭方已經鞠了一個大躬,大聲道:“對不起,害你摔倒!”</br> 小胖孩:……</br> 祝圓又按:“還有呢?”</br> 祝庭方再次鞠躬:“對不起,我不應該嘲笑你!”</br> 祝圓這才松開手,然后解下祝庭方腰間懸掛的小錢袋,遞給小胖孩:“這是他這個月的零花,你拿去買點傷藥,當做他給你的補償。”</br> 意思是,他這個月沒有零花錢了?祝庭方如遭雷劈:“姐姐,又不是我害他受傷的!!你不能這樣對我!”</br> 小胖孩原本還在猶豫,看他這般激動,立馬搶過去:“好,那咱們就倆清——嗷!”</br> 他腦袋也接了一記暴栗。</br> “祝姑娘。”不知何處冒出來的挺拔少年看著她,變聲期特有的嘶啞嗓音帶著幾不可察的愉悅,“又見面了。”</br> 祝圓:……</br> 冤魂不散!</br> 沒錯,這位不知道啥時候到來的少年,正是謝崢。</br> 祝圓都不知道這人是怎么認出自己的,明明她一直帶著淺露來著……</br> 當下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br> 祝圓收斂心神,不甘不愿福身——</br> “別行禮了。”謝崢掃了眼廊上看熱鬧的人群,朝她勾勾手,“進來說話。”</br> 說完也不等她回答,揪住小胖孩的后衣領,直接把人往后院拽。</br> 小胖孩不敢吭聲,縮著脖子乖乖跟上。</br> 祝圓瞪了祝庭方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回去剝了他的皮!</br> 走進門洞的謝崢沒聽到腳步聲,停下,微微側頭:“怎么,不敢進來?”</br> 祝圓頓住,半晌,擠出一句:“民女不敢。”</br> 謝崢仿佛笑了聲:“那就走吧。”</br> 祝圓磨了磨牙,只能乖乖跟上——眾目睽睽之下,諒他不敢做什么。</br> 作者有話要說:祝圓:揍弟弟!</br> 謝崢:揍弟弟——哦,獎勵你,下回繼續努力!</br> 祝圓:……</br> ***</br> 啦啦啦啦啦,今天提早了一丟丟!</br> 晚上看看能不能粗長一點!</br> 山頂上的朋友們,你們的營養液在哪里~~~~,,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