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聊齋開業當天是京城待考舉子的狂歡,那等謝崢讓人將承嘉帝的詩作、題字掛到聊齋后,便變成了全京城百姓的狂歡。</br> 那可是皇帝御筆!!普通人一輩子都不定能見到幾個達官貴人,更何況皇帝,能看看他的筆墨也是香的!</br> 大伙剛聽到消息時還半信半疑,待前兩日聊齋開業的陣仗又來了一套,大張旗鼓地宣傳皇帝親題的匾額、親自撰寫的詩詞……</br> 天子腳下,誰敢打著皇帝名號弄虛作假?那絕對假不了啊~~</br> 老百姓們都瘋了,甭管自己識字不識字,全都涌向“聊齋”。</br> 唬得聊齋的掌柜火急火燎地讓人傳訊給謝崢,后者直接跟承嘉帝借了一隊禁衛,親自領著人前往聊齋坐鎮。</br> 倒不是有人鬧事,就是人太多了,多少都會發生推搡、口角,預防萬一罷了。</br> 當然,也無需他多做什么,到了地兒,禁衛只需要往各處分散一站,老百姓們登時便乖覺了。</br> 還有老人家緊張不已問旁人:“可是不許咱們進去?”</br> 耳朵尖的書鋪小廝忙搶先回答:“大伯您放心,咱這鋪子誰都能進,敞開大門就是歡迎大伙進來看的。”</br> 江成也在呢,立馬跟著高聲解釋:“大家看啊,這些大人都是皇宮禁衛,是皇上的親兵護衛!皇上聽說大伙都想來看看他的筆墨,擔心人太多出亂子,特地將這些大人派過來,他們就是替陛下保衛大伙的安危呢!”</br> 此言一出,大伙的心便安定了一半,再看那些禁衛——神情嚴肅,持木倉而立,看起來就靠譜。</br> 最重要的,這是皇帝的親兵!!</br> 再看鋪子里的小廝,已經開始安排大伙排隊了:“來來,大伙往外退一退,咱們排隊來,一個個來,咱保證讓大伙都能看一看皇上的親筆詩句。”</br> 站門邊上不愿意出去的人便喊了:“這么多人,要是出去了擠不進去,看不上咋辦?”</br> “嗨,咱家這書鋪就在這擺著,又跑不了,今兒看不上你明兒來,明兒看不上還有后兒!”</br> 又有人嚷嚷了:“那我想天天過來,成嗎?不買書,我就看看。”</br> “成成成,就怕你沒幾天就膩歪了,不愛來了。”</br> 眾人哄笑。</br> 這一番對話下來,大伙剩下那半心也落地了。</br> 接下來便是排隊。</br> 大伙按照聊齋書鋪規劃好的路線,依次從大門匾額參觀到各屋子參觀。</br> 聊齋書鋪是個回字形大院落,中間是假山池塘、小橋流水,四面環繞房屋。</br> 房屋之間全部打通,每間屋子除了出入的大門,還在左右墻各大一個月亮門通往兩邊屋子。</br> 除此之外,朝向院子的墻壁也全部打掉,換成裹了蟬翼紗的木柵欄——咳,雖然排列整齊還雕花刷漆,但這木柱子一根根并列的,可不就像是木柱子嘛。</br> 蟬翼紗外頭是回廊,既遮風擋雨,也方便客人在廊下賞景說話。</br> 回字屋外圍是高墻,屋子與高墻之前足有丈許寬。繁花錦木,各有不同。花木中掩映著碎石鋪就的小路,墻上還有特地澆出來的青苔。</br> 每走進一間屋子,窗戶望過去都是美景,五步見松影,十步聽竹聲,端的是雅致非凡。</br> 不說老百姓們未曾見過這般雅致的地兒,體面些的人家也未曾見過把墻給打了換成木柵欄——咳咳,紗墻的。</br> 話又說回來,這面蟬翼紗墻,加上對面墻上一整排打開的窗戶,屋子里確實亮堂,搭配兩邊的美景,看著就愜意怡人。</br> 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進了這邊便不自覺安靜了下來。</br> 領路的小廝開始介紹:“我們聊齋的格局是回字形。”他在虛空畫了個圓做示意,“不管走東邊還是西邊,繞一圈下來,都能走完我們的鋪子,所以大家進了里頭不用擔心,只要往前走,便能走出來。”</br> “首先,我們從東邊第一間開始介紹。”</br> 小廝領著一隊人進入第一間屋子——聊齋書鋪里經過一小段時間的紛亂,這會兒已經重新調整了策略。讓客人排隊后,排除鋪子里的小廝,一人領著二十名往前參觀,便參觀邊講解介紹。待一隊走到下一家,二隊接著出發。</br> 東西兩側,同時出發,也就四十人。聽起來慢,可這又不是聽講座,寥寥幾句,再瞅幾眼,一間屋子便過去了,快得很。</br> 這不,小廝開始介紹了:“泱泱大衍,巍巍天下。身為大衍子民,我們自然要先學習大衍的歷史。不通歷史,如何明智?不通歷史,如何知來處?你們看這里,墻上這面字畫,就是我們陛下的親筆題字,‘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連陛下都勸誡大家學史呢。以后要是想學史,記得到咱們聊齋買本史書哦~”</br> 大伙齊齊望向那幅裱起來的字。</br> 筋骨俱全,雄渾豪放,又自有一股雷霆萬鈞之勢。</br> 加上最后落款處的鮮紅大印……</br>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玉璽龍印吧?!眾人目光復雜,激動、欣喜、欽佩、敬畏……</br> 領隊的小廝略等了等,拍了拍手,將他們的注意力引到屋里整齊排列的書架上:“這里的書全是我們聊齋自己印制。從造紙到拓印,全程自己研發制作。”他從上面抽了本半寸厚的書冊,看了眼上面的標簽,笑瞇瞇道,“所以,你們看,這樣一冊書,我們僅售三十文,便宜得很,不用擔心買不起。”</br> 眾人驚呼,紛紛質疑。</br> 小廝擺擺手:“別亂說別亂說,怎么會誆你們呢?”他指著墻上承嘉帝的御筆,道,“這可是陛下名下書鋪,是陛下投錢開的,陛下沒事開個書鋪掙錢嘛?他是要為民造福,是要天下百姓都能看得起書。”</br> 反正管事說了,有皇帝陛下在后頭撐腰呢,盡管吹,把牛吹上天都不怕,凡事有三殿下頂著,再不濟還有皇帝陛下。</br> 故而他吹得極為自然!再有墻上承嘉帝的御筆字帖,大伙立馬便信了。</br> 有人問了:“會不會只有這一本是便宜的?”</br> “莫擔心。你們看,書脊上會貼著一張小紙條,上面會標注價格,若是貴了,你們不買便是了。”</br> 眾人好奇不已,紛紛走到書架前查看。</br> “天啊,《大衍紀年》竟然只要二十文!”</br> “《春秋》只需要十五文!!!”</br> “這個十二文!!!”</br> 驚呼聲此起彼伏。</br> 小廝透過蟬翼紗看了眼后頭,拍手:“好啦好啦,我們得接著往下看了,你們若是要買,日后可以過來,我們每一本書的拓印量都是論千冊計,不用擔心沒貨了。”</br> 眾人有些猶豫。</br> 小廝加把火:“你們不想看看后頭還有什么嗎?”</br> 眾人一聽也對,便放下手里書冊跟了上去。</br> ……</br> 這邊聊齋成了個半觀光、半售書的火爆場所,另一廂,備受文人學子熱捧的月刊卻悄悄進入了各家后院。</br> 一場山泥,將秀才家的田地房屋全部淹埋,父親去世,母親重病。為了讓即將考舉人的丈夫專心學業,賢惠端美的農家妻南宮翠兒一力挑起生活重擔,接了許多縫補刺繡的活兒維持生活。</br> 可那被照顧的秀才顧北城卻不領情,轉頭便攀上城里的富商千金,每日伴其游山玩水、吟詩作對,甚至還帶著富商千金到自己賢妻面前冷嘲熱諷——</br> 沒錯,這就是男人看了變沉默、女人看了會流淚的《絕情書生農家妻》。</br> 祝圓不過隨手將現代各種網絡翻出來,再灑一波誤會狗血,便賺了無數夫人、小姐的眼淚,紛紛痛罵這位絕情絕義的書生,然后天天派人去聊齋堵掌柜管事,非要他們告知佩奇先生所在之處,他們要去問問書生究竟什么下場,南宮翠兒究竟會不會被休離……</br> 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兒,掌柜管事們還能怎么辦?只能不停賠笑道歉,轉頭便找安福賣慘,以求獲得一分半點的訊息——手稿都是他拿過來的呢!</br> 安福:……我不是我沒有我不知道!</br> 謝崢可不管他遭受什么,這丫雖然裝得愁眉苦臉,嘴巴比誰都嚴實,他放心的很。</br> 他正在跟祝家丫頭說話——哦不,是聯網交流。</br> 【今年稅務核查已經全部完成,我原以為你父親挪用了許多,賬面要很難看,沒想到比我預期的好】</br> 【喲,你還特地去查了?嘿嘿,那當然啊,我爹努力了兩年了,又有稅改幫大忙,肯定不會糟糕啊,明年也會更好】</br> 【若有提升,不出意外,便會得以擢升】蕪縣既然已經開始引進水泥路和招商,田稅穩定,明年增長的便是商業稅。</br> 他已經看好一個位置,尤其適合祝修齊這樣的官兒,只要祝修齊穩穩當當地保持下去,他便有辦法將其調過去。</br> 祝圓詫異:【你要幫忙走后門?】</br> 謝崢提醒她:【切勿聲張,也別告訴你爹】</br> 真要走后門?祝圓撓撓頭:【啊?我平時就是口嗨一下,我以為你也是隨口忽悠我……你這樣我很有壓力啊!】</br> 謝崢:……</br> 【我說話從不隨意】</br> 祝圓嘿嘿笑:【我們可沒說話,寫過的字還都要毀掉,完全可以當作無事發生!】</br> 謝崢皺眉:【你不希望你爹擢升?】</br> 祝圓連忙反駁:【怎么可能!我肯定是希望我爹官運亨通、平步青云!】</br> 謝崢下結論:【那便無需考慮太多】</br> 他這么正兒八經地幫自家,祝圓反倒不好意思了:【那會不會很麻煩?】</br> 【幾句話而已】其實不然。他身為皇子,不管提及哪個官員,別人都要多想。為了給祝修齊鋪路,他費了很大功夫,鋪了幾條線,就等明年稅賦收繳期的到來。</br> 祝圓畢竟當過多年社畜,知道肯定沒有那么簡單。</br> 【謝謝啊!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真是個好人!】</br> 謝崢:……</br> 他依稀記得,曾經被這丫頭送了一句“好人一生平安”。</br> 今天這么正經,都不像這丫頭性格了——</br> 【對了,你這都一把年紀了,您的夫人還健在嗎?】</br> 謝崢:???話題為何突然轉換!?</br> 他嘴角抽了抽:【在】</br> 【你說我們也這么熟了,以后總得找個機會擺在明面來往吧?我要不要去找你夫人拜個碼頭,認個親啥的?】</br> 謝崢:……</br> 作者有話要說: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與諸子登峴山》作者:[唐]孟浩然</br> ***</br> 踩點更新,差幾十秒就超了,多可怕。(哭泣.jpg)</br> 趕得這么慘,不給點營養液安慰一下可憐的我嗎?,,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