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紛紛擾擾,自與祝圓無關。</br> 縣城里的生活安逸又自在,就是有點忙。</br> 許是這兩年,玉蘭妝和得福食棧掙了不少錢,家里松快了許多。</br> 家里無長輩壓制,晚輩懂事不鬧人,祝修齊縣衙事務也慢慢步入正軌,待在家里的時間便長了點。</br> 在這樣的狀態下,張靜姝和銀環姨娘接連懷孕了。</br> 祝圓:……</br> 想想也是,張靜姝倆人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齡,懷孕多正常啊。就是這妻妾和諧、祝修齊共享齊人之福什么的……</br> 祝圓抹了把臉。算了,理解不能,他們開心就好。</br> 銀環還好些,張靜姝這回的孕期反應大了點,不光吐,還整個人都懨懨的。</br> 然后這管家的事便交給了祝圓,甚至連教導妹妹的任務也交給她了。</br> 祝圓:……</br> 如是,她每天便忙碌了許多,好在玉蘭妝、得福食棧那邊已經上了正軌,也培養出了幾名得力的店長,平日并不需要她太費心。</br> 家里瑣事多,每日不停有管事過來回話問話,擾得她煩不勝煩,完全沒法好好看書習字,生活節奏全部亂套。</br>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家里管事們不服氣,給她找事。</br> 畢竟她開玉蘭妝、得福食棧,都是盡量找年輕些的丫鬟小伙,干活利索,也容易tiao教。第一次與這些管事接觸,她做得極為不順手。</br> 她便去問張靜姝,這些人是不是欺負她年紀小。</br> 張靜姝被逗得不行:“你可是開了兩家鋪子的人,哪個敢糊弄你?”然后溫聲給她解釋,“他們許是有些私心,但應該沒那膽子為難你。只是你新官上任,他們摸不著你的處事習慣,為防出問題,事無巨細是最穩妥的辦法。”也就導致了祝圓的工作量暴漲。</br> 祝圓:……</br> 行吧。不是為難她就好。</br> 知道大致原因,祝圓便著手解決問題。她將這幾日遇到的所有事情列出來,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分成幾個等級。</br> 第一等的急事大事,可隨時找她。</br> 第二、第三等事情,全部都得在指定辦事時段內向她匯報。</br> 第四等往后,各大管事自己按照經驗自行處理,在匯報的時段內將事情并處理結果說一聲便可。</br> 為此,她還整了一套績效考核標準。</br> 比如四等以后的事情,若是處理結果優異公平,那績效點便加一,若是匯報的時候她不滿意,績效點便減一。</br> 除此之外,各管事匯報問題的時候,還得一并提出解決方案。若是光匯報不帶解決方案,還只等著她給解決的,便扣除績點。若是解決方案優異,則增加一績點。</br> 到了月底結算績點,按照績點給與銀錢獎勵,績點總數第一名能得到一兩獎金,第二名得五百銅錢,第三名得三百。</br> 銀錢不多,但這是主子給的獎賞,還是辦事得力的象征,各大管事頓時鉚足了勁,使出渾身解數想法兒干活。</br> 如此,只不過十來天,祝圓每日處理事情的時間便大為減少。每日上午、下午各花半個時辰,便能將所有事情理得井井有條。</br> 不光跟著她一塊兒學管事的祝盈咋舌,連張靜姝都驚嘆不已——往日里耽誤她大半天時間的家事,怎么到了祝圓手里,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事?</br> 許是她在祝修齊面前提了幾句,后者休沐之時特地跑來參觀了一場,完了若有所思地離開了。</br> 轉天,縣衙里便開始改革匯報方式,同時附帶各種獎懲制度。</br> 家里掙錢,連帶祝修齊手里也闊綽了,弄些獎勵自然不在話下。</br> 可別說,這一年多來,他偶爾遇到問題,都喜歡找祝圓嘮嗑兩句,回回都能得到許多啟發。</br> 去年祝圓提議的那些鼓勵政策,他與幕僚商討過后,挑選了幾個,再根據蕪縣的情況進行調整,然后按部就班地逐一落實。</br> 從去年開始執行的招商政策,給與貿易商、外來商各種稅費優惠,甚至讓本地商家去外地招攬,只要招攬到一家,便有獎勵……如此種種,吸引了不少周邊府縣的商家過來開店。</br> 按照幕僚的計算,這樣一番投入,少說要兩到三年才能讓稅收提起來,填補這部分投入的空缺。</br> 結果不到半年,稅收便提上來,完全填過之前投入的錢財,甚至還要盈余。</br> 祝修齊自然大喜過望,索性繼續保持這些招商政策,同時,將盈余的稅務投入到別處。</br> 比如,找來許多擅農事的老農人,集思廣益,取長補短,整理出可靠的栽種方法和注意事項,普及下去。畜牧養殖同理。</br> 除此之外,還讓人研究套種方式,盡最大可能提升田畝產量。</br> 再以錄入縣志的方式鼓動鄉紳富戶捐錢捐糧,用于修整通往周邊府縣的土路、興修水利灌溉……</br> 恰逢承嘉十年朝廷稅改,百姓的稅負壓力小了,田產還增加了,手頭比往年寬松不少,消費力度大,帶動了縣里經濟蓬勃發展。</br> 承嘉十年,蕪湖稅收直接比上年增長不少,對比上任,更是直接翻番。加上這兩年治安良好,連新生兒都多了不少。</br> 祝修齊為主導的縣衙上下,因著各種獎懲制度,所有人的精神面貌為之一改,加上種種幫助百姓、商戶的政策,百姓對縣衙的觀感早就與往日不同,衙役、主簿走在路上,再也不是人人避之不及,遇到那豪爽的,還會被塞幾顆果子什么的。</br> 當然,祝修齊早就有令,不許取百姓一分一毫,發現后即革職處理。</br> 要知道,自打祝修齊來了之后,他們除了月薪,每月都有績效獎金、福利獎金各種,他們可不愿意為了那丁點蠅頭小利舍了這份體面活兒。</br> 扯遠了。</br> 因這些政策或多或少都有祝圓的影子,故而,祝修齊遇事不決都喜歡聽聽祝圓的意見。</br> 這天,祝修齊收到蘆州秦守備的信——自打去年為了祝圓的身體托他幫忙后,倆人的書信往來便頻繁了許多。</br> 信中提到了修路一事,還用了他聞所未聞的一種東西。</br> 蕪縣這一年多修了不少路,他第一時間便想著不做。只是,這一年多來,他手下的幕僚都被訓練得思維發散了許多,也周全了許多。</br> 有人提出,是不是得先考察一下水泥此物的效果再做定論?</br> 祝修齊一想也是。然后他便想到秦又此人。</br> 身為守備,秦又平日與他通信并不會提及這些庶務,此刻傳訊過來,還特特提及蘆州開始修路并用上了水泥之物……</br> 幕僚們開始分析。</br> 分析來分析去,結果還是得派人去實地看看。索性蘆州也不遠,祝修齊便派了位幕僚過去看看,順便拜訪拜訪秦又,看看他什么想法——信里那寥寥幾句也解釋不清楚,索性直接上門吧。</br> 人已經出發了,祝修齊心里還掛念著。</br> 恰好這日休沐,他想得腦袋疼,看了看時辰,他索性跑到祝圓理事的小廳,看祝圓不緊不慢地安排事情。</br> 許是有他在,管事們有些緊張,回話的時候偶爾還會磕磕巴巴。好在祝圓氣定神閑,輕聲細語地回了幾件事后,管事們便都冷靜了下來。</br> 祝修齊端著茶盞好整以暇地看完全程,待祝圓處理完事情,一揮手讓管事們退下后,他一算,還不到半個時辰,登時感嘆:“咱家圓圓秀外慧中,將來也不知要便宜哪家小子……”</br> 祝圓白了他一眼,端起溫茶喝了幾口潤潤嗓子,然后才問道:“爹,到我這兒來是不是有事?”</br> 祝修齊不滿:“沒事兒就不能過來坐坐嗎?”</br> 祝圓做了個鬼臉:“沒事您早就去陪娘她們了,哪兒輪得到我!”</br> 被自己女兒打趣,祝修齊登時有些不自在,直接給她一個腦瓜崩子:“沒大沒小。”生怕她繼續下去,隨口便抓了個話題,“你的鋪子那邊接觸的人多,有沒有聽誰提起過水泥?”</br> 水泥?祝圓心里一咯噔。水泥已經普及開了嗎?</br> 祝修齊以為她不知道,還細細給她解釋:“聽說是一種粉末狀的東西,加上砂石和水,凝固晾干便堅硬如石……”</br> 祝圓認真地聽他說完,然后問:“這是秦叔叔信中說的?他又是如何得知?”</br> 祝修齊點頭:“蘆州已經鋪好了一條,是通往潞州的,兩邊商賈來往方便了許多。他信中還說了,京城與蘇杭之間已經通了路,原本需要半月以上的路程,如今不到十天便能抵達。”</br> 祝圓不動聲色:“這水泥路當真這么好?”</br> 祝修齊捋了捋長須:“還是有些缺點,水泥路太過堅實,廢馬掌。”</br> 祝圓點頭:“只是相比路途節約下來的時間銀錢,這些馬掌還是耗得起的。”</br> “對。”祝修齊嘆了口氣,“只是這水泥傳得太玄乎了,我有些不敢相信。我已經讓你林叔叔去蘆州看個究竟。”</br> 祝圓想了想,慢慢道:“若是能縮減與周邊府縣的距離,商賈來往定然更加順暢,稅收必定會更高。最重要的是,還不需要年年花錢修路。這么一算,雖然買水泥修路壓力大了點,還是值得——”</br> 祝修齊卻搖頭:“倒是不需要縣衙去買。”</br> 祝圓怔住:“不買,難道白送嗎?”</br> “他們會在水泥路沿途設立收費點,對來往車馬收取適當費用,慢慢將修路成本賺回來。”</br> 這不就是收費站的雛形嗎?在這個世界,這種模式,她只告訴了一個人。祝圓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問道:“他們,是誰?”</br> “咦?我沒說嗎?就是你秦叔叔家。聽說秦家向朝廷買下了這個水泥方子的經營權,全大衍要買水泥,都得找他們家。”祝修齊見她愣愣然,又補了句,“就你秦叔叔的弟弟在倒騰。”</br> 祝圓微笑:“我知道了。”</br> 終于挖到一點線索了。</br> 狗蛋,肯定跟這秦家有關系。</br> 呵呵呵,這廝裝老頭的日子即將到頭了!</br> 作者有話要說:祝圓:有線索了!!</br> 謝崢:近兩年了,才只是有線索?真是廢物。</br> 祝圓:……</br> ***</br> 連著熬夜幾天,今天仿佛一條死魚……</br> 下一更,明天中午12點左右。</br> 要是能倒作息成功,明天說不定能雙更!</br> 狗命要緊,睡了,各位晚安~,,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