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死你這傻丫頭!”王玉欣狠狠拍了她胳膊兩下,氣哭了,“你明知道圓丫頭跟三殿下定親了,為何還要去跟寧王府勾結?!”</br> 正哭著的祝玥挨打,氣性頓時起來。她眼睛淬了毒般瞪向祝圓,恨聲道:“我管他是寧王靖王,只要能弄倒她,我就跟誰合作!”</br> 王玉欣不敢置信:“你是不是傻了?”</br> 祝圓更是不可思議:“我哪兒得罪你了?”上回她見死不救,這回她直接勾結外人……她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嗎?</br> 祝玥咬牙切齒:“要不是你回來,三皇子妃就是我的!要不是你,那些名聲、那些鋪子都是我的!自打你回京,便處處出風頭,處處招蜂引蝶,三殿下怎么會看上你這樣的人?!”</br> 祝圓:……這是什么腦回路?</br> 也無需她多說。張靜姝輕蔑地打量了眼祝玥:“你算什么東西?要是沒有圓圓,三皇子壓根不會搭理你。”她語帶不屑,“三殿下自打潞州見過圓圓,便一直惦記著,哪里輪得到你?”</br> 祝圓:……這個就有點夸大了啊,她當時才十一歲呢!</br> 可惜,祝玥這會兒激動著,壓根沒聽出不妥,只怒聲道:“不可能!秦家還要了我的畫像!”</br> 王玉欣怔怔地看著她。</br> 張靜姝嘴角銜笑:“為何不可能?你以為秦家拿了你的畫像,真是沖著你?那是秦家嫌我們家圓圓年紀太小,想拿你頂上。”她笑意不達眼底,“殿下可是半點也看不上,寧愿等我們家圓圓長大呢”</br> “不可能!”祝玥尖叫,“不可能!”她瞪向祝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弄了什么下作手段!”</br> 祝圓不痛不癢,看著她撒潑。</br> 祝玥最恨她這般淡定模樣,尖叫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朝著那邱家、劉家的少爺都盡使手段,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的。三殿下肯定也是被你使了什么下作手段”</br> “夠了!”王玉欣心痛極了。</br> “娘!”祝玥仿佛溺水之人找到浮木般,拽住王玉欣開始求,“娘,你要幫我,只要你幫我!把她弄走弄死,那些都是我的”</br> “啪”</br> 祝玥白皙的臉頰頓時浮現五道指痕。</br> 從小到大,祝玥何曾挨過打?她登時傻了般呆在那兒。</br> 王玉欣痛心疾首:“你怎會變成這樣?!你是不是魔障了?!”</br> 張靜姝皺眉:“大嫂還是帶回去好好教教吧,這般模樣,嫁出去就是送命了!”</br> 王玉欣抹了把淚,朝她點點頭,拽住怔愣的祝玥往外拖。</br> 祝玥跟傻了似的坐在地上,半分不動彈。</br> 張靜姝搖了搖頭,吩咐綠裳:“去搭把手。”</br> “是。”</br> 終于送走那倆母女,張靜姝嘆了口氣。</br> 祝圓問她:“還要做什么嗎?”</br> “不用了。茲事體大,你大伯母會管著她的了。”張靜姝嘆了口氣,“真是,好好一姑娘怎么會……”傻成這樣。</br> 祝圓不以為意:“從小都被捧著,遇到挫折就容易失衡了唄。”</br> “或許吧。”張靜姝搖搖頭,“走吧,書屋里事兒多著呢,得趕緊去干活了。”</br> 祝圓:……</br> 祝圓在京城轟轟烈烈搞事業,謝崢在偏僻的小縣城里混了一個年。</br> 也沒白混,好歹是摸清楚這邊的勢力關系。</br> 此處叫枬寧,地處大衍的南端。</br> 有多南呢,在數九寒天的冬月,他帶來的兵丁都能直接睡在山野叢林里。</br> 當然,保暖措施還是做到位了的。他與祝圓聊天是,曾聽其提過一嘴的物品:睡袋。</br> 他那研發中心,養著幾百號的匠人,除了一部分是研制可供售賣的東西,剩下的部分,全都是暗地里在研究各種適合出行、適合軍隊出行的物資。</br> 祝圓提到的帶拉鏈的睡袋,自然是其中之一。</br> 拉鏈他不知道什么東西,但不妨礙匠人相處別的法子。牛皮制成的睡袋,外層牛皮防水,內層是塞了棉花的菱格棉布,躺上鋪開的睡袋,對折蓋上,并將一整排的搭扣依次扣上,便成了密不透風的袋子,睡在里頭,溫暖不已。</br> 結果來到枬寧此處,這睡袋竟然熱得睡不著,只能將棉絮層取下來,只卷著牛皮睡覺。</br> 聽到匯報的謝崢:……</br> 他早就想到這邊暖和,才敢放心把人帶過來扔野外,只是沒想到竟然這么暖和。</br> 就剩下水土不服了。</br> 眼看倒下的人越發多了起來,謝崢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浮躁。</br> 好在,沒幾天,祝圓讓人準備的米面姜糖黃豆和十數頭豬,便抵達他們預定的接頭府城。</br> 有了這些物資,他帶來的人那真是好好兒養了個肥年,那些個的水土不服之癥,更是消失無蹤。</br> 故而,年還未過,他便行動了。</br> 枬寧上下還洋溢著過年的喜慶氣息呢,突然有一天,縣里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全都急匆匆出現在縣里那有名無實的縣衙前面。</br> 所有人面上皆是復雜難忍的神色,驚慌、緊張、憤怒……皆有之。</br> 每家還都帶了不少家丁護衛,全都持棍帶棒的。</br> “老吳你家也”</br> “你也?”</br> “是誰?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br> “讓我找到我定要了他狗命!”</br> “信中說的是縣令,看來鐵定跟縣令逃不開?”</br> “還有縣令敢來?”</br> ……</br> 眾人亂糟糟湊在一起。</br> 有人突然道:“別吵別吵,快看!”</br> 破敗不堪的縣衙大門連石獅子都是缺胳膊斷腿的,懸掛門上的牌匾更是搖搖欲墜,上面字跡幾乎辨認不出“枬寧縣衙”幾個字。</br>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縣衙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幾道身影。</br> 一高兩矮。</br> 高的那位身著蒼藍色卷云紋長袍,身姿挺拔,傲立縣衙大門前。其身后站著兩名白面中年人,看模樣,只是下人。</br> 他們一群人涌過來,動靜半點不小,這人卻恍若未聞,仍然盯著縣衙里頭,似乎里面有許多好玩的東西。</br> 眾人面面相覷。</br> 一大腹便便、年近五旬的中年人從人群里走出來。</br> “喂,小子,知不知道”</br> “放肆!”偏瘦些的白面中年人站出來,板著臉呵斥道,“什么小子?這是枬寧縣的新任縣令,喬大人。”</br> 語調有些奇怪,卻是當地話。</br> 故而所有人都聽明白了。枬寧縣令?是縣令就對了。</br> 藍袍人轉過來。</br> 劍眉入鬢,幽深黑眸,鷹鼻薄唇。</br> 俊氣是俊氣,就是渾身氣息冷硬肅殺了點。</br> 看著也極為年輕。</br> 此人,正是謝崢。</br> 他與承嘉帝說話,不管是調令文書,皆是化名喬治,以一名富家子弟的面貌顯露人前。</br> 那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心中凜然,謹慎地拱了拱手:“這位,喬大人,敢問您可有京中批文和上任調令。”</br> 聽見中年人問話,謝崢淡淡掃過去:“調令文書,喬某只予上任縣令或上司查看。你是誰?”</br> 中年人登時噎住。</br> 謝崢沒再搭理他,看向眾人,低沉的語調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穩重:“喬某剛上任,諸位鄉親便如此熱情,不辭辛勞前來迎接,喬某深感激動。”</br> 眾人:……</br> 好不要臉。</br> 又有一人站出來:“咳,喬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敢問您可知我家幾名孫兒的下落?”</br> “還有我家!”</br> “我三兒四兒也不見了!”</br> ……</br> 眾人越說越激動,開始擠攘著往前。</br> 謝崢環視一周,坦然道:“在我手上。”</br> 眾人:……</br> 謝崢勾唇:“喬某向來喜愛孩子,因賤內身體不好,至今尚未育有一兒半女,喬某到了此處,見各位孩子皆是聰明伶俐,活潑可人,便讓人請回去,權當陪陪喬某那寂寥的內人,若是能給內人帶來福澤,將來喬某必定回以厚禮。”</br> 語氣平鋪直敘,半分情緒也不露。不說對小孩的欣喜,連半分誠意都感受不到。</br> 其實,他確實是沒有誠意。</br> 面前這些人,全是盤踞枬寧縣多年的宗族大戶或富紳。</br> 他要一舉把這些人拿下,好開展自己的計劃。</br> 可他沒那功夫慢慢來,逐個擊破更容易惹來后患。</br> 京城的祝圓說要開幼兒園,頓時給了他靈感。</br> 他來枬寧,別的不多,人,帶了很多。</br> 于是,今天天未亮,各家家主床頭便多了一封信。上面言辭懇懇地說,枬寧縣令上任,請xx兄多加關照,云云。</br> 這些都是出來混過些年頭的,雖然信件仍在床頭有些唬人,可出來混的,哪個沒被威脅過呢?</br> 區區朝廷縣令,來一個他們打一個,來一雙他們干一雙。</br> 這些人直接把信一扔,準備叫來護衛加強防衛,卻不防后院傳來尖叫哭喊。</br> 一問,竟然是家里孫子兒子們全丟了。</br> 這下好了。</br> 啥也不說了,帶上人馬便直奔縣衙。</br> 也就有了上述一幕。</br> 那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忍氣,沉聲問他:“敢問喬大人,如何才會將我們家的孩兒放回來。”</br> 謝崢這回終于正眼看他:“如何稱呼?”</br> 中年人拱了拱手:“鄙人姓錢。”</br> 謝崢點頭:“錢大虎。”</br> 許是多年未有人直呼其名,中年人愣了愣。</br> 謝崢已經接著往下說了:“你看我這縣衙……”他隨手往后指了指,“長得可像你家鋪子?”</br> 中年人張了張口,視線掃向那依舊破敗的縣衙,卻見里頭不知何時冒出了滾滾濃煙,他瞬間變了臉:“你放火了?”</br> 謝崢淡淡道:“縣衙年久失修,野草雜蟲多,索性放火燒了,也省了清理的功夫。”他神色愉悅,“恰好諸位鄉親如此熱誠,喬某才剛到地方,鄉親們便每家捐獻了兩百兩白銀,修繕一個小小縣衙及官邸,綽綽有余了。”</br> 誰說捐錢了?誰說了?!</br> 這分明是綁架,是勒索!</br> 所有人瞪著這名新上任的縣令,恨得牙癢癢的。</br> “對了,”謝崢想起一事,“喬某家貧,諸位鄉親們的兒孫既然要到喬某家里做客,那這吃穿用度……”</br> 眾人:……</br> 綁架說做客,來堵人說迎接,燒縣衙說他們會捐錢……完了他們還要給綁匪交伙食費???</br> 太不要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