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慣例吃過早飯齊聚長福院。</br> 祝老夫人今日罕見的臉色郁郁:“這幾日早上都不用過來了。”</br> 王玉欣原本想說的話立馬咽了回去,驚問道:“娘,您是不是身體不適?”</br> 祝老夫人擺擺手:“不是,再過幾天就是老爺子的忌日,我這幾天念念佛。”</br> 王玉欣這才松了口氣。</br> 張靜姝回憶了下,問:“算下來,爹走了也有十年了,要不要去廟里做場法事?”</br> 祝老夫人一盤算:“還真是。”她琢磨片刻,“去,老大家的,你去聯系下,過幾日咱們去慈云寺住兩天,好好給老爺子做場法事。”</br> “誒。”</br> 然后又聊了幾句家常,祝圓趁機把自己要去玉蘭妝的事提了出來。</br> 祝老夫人擺手:“去吧。帶著人,現在天黑得早,酉時前必須回來。”</br> “祖母放心,孫女記得了。”上回出了那樣的事,她肯定要注意安全的。</br> 事兒說晚了,大伙便散了。</br> 出了長福院,祝玥嫉妒地看著祝圓:“可真是不一樣了,連出門都得帶著人了……”</br> “玥姐姐出門不帶人?”祝圓佯裝詫異,看了眼她身后的丫鬟,“你來祖母院子都帶丫鬟吶。”</br> 祝玥:……</br> 扭頭走開,站到王玉欣身后不搭理她了。</br> 王玉欣也在跟張靜姝說話:“聽說昨天圓兒去大廚房做了一大鍋面條?可是昨兒中午吃得不美?”</br> 張靜姝忙笑道:“只是小孩跑動多,餓得快,本來給小的做些許就夠了,圓兒看食材多得很,索性就做了一大鍋。”</br> 王玉欣皺眉道:“要我說,你們就是吃得太挑了,不說別的,光一個庭方就整天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br> 張靜姝搖頭:“還在教呢。”見其依然臉色不佳,她想了想,補充道,“也不好讓他們幾個大家占便宜,用了什么,大嫂只管從我月銀里扣。”</br> 王玉欣神色頓松:“嗨,都是一家人,不差這一頓兩頓的。”</br> 張靜姝笑瞇瞇:“小孩子長身體呢,誰知道呢~”</br> 王玉欣欣然接受:“那成,回頭我讓他們記賬上。”</br> “辛苦大嫂了。”</br> 辭了大房,張靜姝幾人往蘅芷院走。</br> “娘,既然給錢了,以后咱們是不是能常用大廚房?”</br> “想用便用,沒得在自己家還得苛刻自己。”</br> 祝圓連連點頭:“就是這個理兒~”剛剛又被大伯母詢問,她原以為她娘會息事寧人,讓她別做呢。這么說,他們院子里那小廚房,真的只是為了方便娃娃們做輔食的?</br> 張靜姝想到什么,吩咐她后頭的夏至:“若是廚房里哪個敢給你們姑娘臉色,或有那指使不動的,當場大耳刮子扇回去,聽見沒有?”</br> “是。”</br> 祝圓咋舌:“娘,威武!”</br> 張靜姝白了她一眼:“我這是在教你當主母。”她不緊不慢往前走,“以后你得管著王府,總會遇到刁奴,只要站著理兒,就別怕事。”</br> “還有妯娌,這幾日你看我是不是感覺特憋屈?其實你要想,我哪里憋屈了?我想吃的吃上了,別人問幾句,我不痛不癢的。人啊,不能把臉面放得太重……”</br> 祝圓乖乖聽著,一路回到蘅芷院。</br> 張靜姝回神,拍拍她胳膊:“這段時間都忙暈頭了,現在你的親事定下來了,這些也該學起來。”看向祝盈,“回頭盈盈也跟著聽一聽。”</br> 還不到十二歲的祝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br> 祝圓眨巴眼睛:“那我現在……”</br> “……行了,知道你要出門了。”張靜姝擺手,“早去早回。”</br> “好嘞,下午見~”祝圓提起裙擺就跑。</br> 祝庭方當即要追,好懸被丫鬟拽住。他連忙掙扎:“姐姐,我也要去!”</br> “不行!”祝圓頭也不回,“你好好背書,下午我回來檢查~~~”</br> 氣喘吁吁跑到側門處,車夫小陸哥跟另一名奴仆已經在等著她們了。</br> 很快,車架便駛出祝家所在巷子,匯入街上車水馬龍之中。</br> 祝圓輕呼了口氣,問夏至:“跟小陸說了走哪邊嗎?”</br> 上回她們在后門遇險,她打算以后不走后門,直接從人多的大門進去,馬車便得繞一繞了。</br> 夏至點頭:“早上安排的時候就說了呢。”</br> “那就好。”祝圓掀起簾子看外頭的熱鬧。</br> 夏至遲疑片刻,低聲問道:“姑娘,小滿被帶走,是不是因為那天的事?”她跟著祝圓經歷了這許多,自然知道那位有多能耐,弄走小滿一名丫鬟……壓根不在話下。</br> 祝圓頓了頓,放下簾子,輕聲道:“別擔心,小滿在莊子里也會好好的。若是不放心,回頭我們找個時間去莊子里住兩天。”</br> 夏至用力點頭:“好!”</br> “倒是你。”祝圓歪了歪頭,“你翻過年是不是也有十九了吧?”三年——哦不,四年前夏至被調到她身邊的時候,都已經十五了。</br> “是,明年十九了。”</br> 祝圓擊掌:“那敢情好,接下來,得開始給你物色對象了~來,給我說說,你喜歡什么樣兒的?”</br> 夏至登時鬧了個大紅臉,急忙打斷她:“姑娘,這事兒有夫人做主呢。”她一未婚姑娘,說這些不合規矩。</br> 祝圓打趣:“那你自己去跟我娘說?”</br> 夏至卡殼。</br> 祝圓樂了:“所以啊,還不是得跟我說說——”</br> “吁——”</br> 馬車停了下來。</br> 夏至如遇大赦,忙不迭掀簾出去:“到了嗎——”</br> 祝圓伸了個懶腰,跟著往外走:“誒?怎么站著不——”</br> “三姑娘大安。”熟悉的老白臉安瑞笑瞇瞇地站在馬車下,“許久未見了,姑娘愈發漂亮了。”</br> 拍馬屁也沒用。祝圓假笑了下:“安瑞公公。”同時不著痕跡地打量四周。</br> 熟悉的巷子,熟悉的毫無人煙,以及熟悉的那處小門。</br> 她這是又被掉包弄過來了?</br> 果然,壓根不需要她詢問,安瑞便笑瞇瞇道:“姑娘放心,已經有人替您跑一趟玉蘭妝了。”</br> 掩人耳目嘛,她懂。問題是……祝圓皮笑肉不笑:“順帶幫我把賬本看了、方案定了、錢收了?”</br> 安瑞傻眼。</br> 祝圓笑容一收:“帶路!”沒得在這里為難奴才,直接去找正主算賬!</br> 夏至乖乖下車。</br> 安瑞也松了口氣,伸手要來扶——祝圓直接提起裙擺跳下來。</br> 安瑞:……</br> 暗抹了把汗,忙引著這位主兒進院子。</br> 一路靜悄悄的,半個人影都見不著。</br> 祝圓帶著氣,腳步生風,攆得安瑞都擔心她會不小心摔著。</br> 還是那熟悉的小院,祝圓視線一掃,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兩名略有些眼熟的太監候在書房外。</br> 看到她,兩名太監忙不迭躬身行禮。</br> “三——”</br> 祝圓風一般刮過這兩人,蹬蹬蹬走上廊道,砰”地一聲沖進書房。</br> 正準備親自去敲門遞話的安瑞:……</br> 驚恐地看著自家姑娘沖進去的夏至:……</br> 果然,里頭立馬傳來不悅的質問:“怎么回——”</br> 戛然而止。</br> “王八蛋,不是說好不見的嗎?!”帶著怒意的清脆嗓音如是道。</br> 安瑞:……</br> 他看向夏至,后者已經臉色煞白了。</br> 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啊……里頭那位怎么回事?以前不都是恭恭敬敬的嗎?</br> 安瑞有點懵,也有點心驚膽戰,仔細聽著里頭,打算等著主子大發雷霆的時候,進去打個岔緩個場——</br> 卻聽到一聲低笑。</br> “我可沒答應你。”</br> 安瑞:……</br> 再看夏至,這丫頭已經松了口氣了。</br> 得,這小年輕的世界,他這種閹貨是搞不懂的了。</br> 他在外頭一驚一乍的,里頭也不予多讓。</br> 祝圓被謝崢的厚臉皮氣得跳腳:“你、你王八蛋,說話不算話!”</br> 謝崢已經放下手里冊子走了過來,面上神情愉悅而輕松:“我何曾說過不見你?”</br> “上回不是說了,不談生意嗎?”</br> 謝崢卻順勢將話題拐到生意上:“上回你說的吃食生意,我考慮過了,食物利低,也無甚風險,你可以自己做,無需找我白白分掉利潤。我看你的玉蘭妝便做得挺好的。”</br> 祝圓“啊”了聲,瞬間被帶跑:“可是我一個人很難做出規模啊。”</br> “為何難?”謝崢引著她往茶座上走,待她落座后,接著道,“你有錢,要人要地皆是便宜,何來難處?”</br> 祝圓皺皺鼻子:“你想得倒是簡單。我怎么跟別人解釋我有這么多銀錢?”靠玉蘭妝那點分成,還不夠京城買間鋪子的。</br> 謝崢想了想:“我贊助的?”</br> 祝圓:……</br> 俏麗杏眸瞪過來,謝崢從善如流:“看來是不太合適……還是我開鋪子你分成吧。”</br> 祝圓:這還差不多。</br> 未等她開口,謝崢似乎有些苦惱:“可我實在忙不過來……”頓了頓,他隨口道,“這樣吧,這生意我做了。”</br> 祝圓一喜:“好——”</br> “不過,”謝崢似笑非笑地打斷她,“你得先把我府里的賬本接過去。”</br> 祝圓:……???</br> 什么跟什么?</br> 作者有話要說:謝崢:未來主母該上任了。</br> 祝圓:退婚!,,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