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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為人手中刀,  有風(fēng)險但也有利。
    左玉直接趕到宮門前,遞了求見皇后的折子后,沒多久,  便有宦官過來,  直接引她入宮,  竟是連“擇日”再見的規(guī)矩都省了。
    左玉到了紫宸宮,  天子果然在。她行了禮,  將報紙遞給天子。
    天子道:“這東西朕也看了幾期,  與邸報差不多,  卻比邸報多了些時聞,  能起明智之用,是個好東西。你急匆匆入宮,不會告訴朕就是為了此事?”
    左玉道:“回陛下,臣女開始也覺著這報紙是好東西,能在官場外起到監(jiān)督官場、糾察風(fēng)氣的作用。只是近日臣女想到一個問題,  就有些擔(dān)憂。”
    “什么問題?”
    “陛下,  最近讀報已成了風(fēng)氣,許多人都在讀報。臣女就想,  此物若要是被心術(shù)不正的人操控,豈不是能反過來害國?”
    天子一蹙眉,  這個問題倒是他沒注意到的。畢竟朝廷也有邸報這樣的東西。前朝就在用。幾百年了,  也未出什么亂子。
    但聽左玉這般一說,  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盲區(qū)。邸報都是朝廷管控,  而這個不是。
    他想了想,道:“詳細說說。”
    “陛下,  人易隨大流。若有人有心挑唆,  就很容易出事。尤其大多百姓并未讀過書,  很容易被蒙蔽。近日臣女聽人說,這些日子茶肆、酒館、街市皆有人讀報。那些不識字的百姓對聽報之事非常熱衷。這要有人存心夾帶,說些不利國的事,甚至為達目的故意編造故事,這報紙不就成了禍國禍民的器物了嗎?”
    她拱手作揖,“因此臣女不敢耽擱,立刻從鄉(xiāng)下趕了過來,希望能求見陛下,請求陛下要將此物關(guān)進牢籠,掌握在朝廷手里。”
    天子想了想,道:“你想得很長遠,也想得很深。”
    說著又看了下報紙,指著頭版下面一篇時事報道,“這幾期,朕注意到,這兒多了一個某某記者報道。這報道二字朕尚能理解,但記者二字何解?”
    “回陛下,臣女打聽過了。”
    左玉道:“大抵就是從事采集時事消息并將其記錄整理并進行宣揚報道的人。”
    她用著這時代的人能聽懂的詞句組織著,“而臣女覺得記者的問題也很大。陛下,報紙出來后,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不少讀書人聞風(fēng)而動,各官家也去尋人買報,街頭更有諸多讀報人。他們聚在一起,討論報紙上的內(nèi)容,若記者人品不堪,隨意報道,豈不是就能用來害人了?”
    天子神色凝重了起來,“如此說來……若是某官德行不正,碰上的記者亦德行不正,塞錢給好處,便可不報道或干脆用來誣陷旁人。”
    “是的,陛下,這事很嚴(yán)重!”
    左玉神色嚴(yán)肅極了,“雖然臣女也覺著想出這點子的人很厲害。但是這個要是不規(guī)范,很可能會便成禍國殃民的東西。”
    “可我聽你這般說。”
    皇后娘娘道:“這報紙也能起到暢聽言路、監(jiān)管糾察的作用,倒也不全是壞的。”
    “回娘娘的話。”
    左玉道:“這的確不是壞事,所以才更應(yīng)該將其規(guī)范。這報紙上寫了,他們有記者、編輯、總編輯。這些都是什么人?以前從何業(yè)?世家清白否?
    不說一定要有功名,但起碼要人品端正吧?因此,臣女覺得記者、編輯這些報紙相關(guān)的從業(yè)者應(yīng)受朝廷監(jiān)管,朝廷應(yīng)擬出從業(yè)門檻以及相關(guān)約束規(guī)則。甚至也要如科舉那般,進行考核后,持有朝廷發(fā)出的相關(guān)文書才能從業(yè)。
    若私人想開報社,不但要有人聯(lián)保,還得由六部三品以上官員集體做初審。初審無論過不過都應(yīng)如科舉那般,發(fā)榜昭告所有人。初審過后,交由內(nèi)閣審核,同樣也應(yīng)做出公示。最后由陛下面試,御筆親批才可開報社。且報社所雇傭之人必須要有相關(guān)的從業(yè)文書,得通過考試,除非是做清掃、做飯的,不然不得雇傭!”
    天子聽得很認真。可他越聽越驚心,越聽越覺不可思議。
    左玉不過十四歲,想問題卻已這般細致,宛若妖孽一般啊!更讓他感到驚心的是:她在短短時間內(nèi)不光想到了所有短板,還直接將短板給補上了!
    這能力,太逆天了!他自問了下,感覺哪怕有人直接告訴他報紙的壞處,他恐怕也得好幾天才能將所有短板打上,而且還不會有她這般細致。
    這是將可能的“陰暗”都補上了。世上沒有絕對純粹的事,但要按她這套執(zhí)行,就可在極大程度上避免腐|敗,避免不公。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吃驚的!
    最讓他吃驚的是:這規(guī)劃怎能做到這般細致?居然連相關(guān)人員的考核都想到了。這真叫人吃驚!他當(dāng)了二十年皇帝,手下能臣也有無數(shù),但做一件事,再細致都不能細致到這程度。
    左玉行事已很謹慎了。但是身為一個現(xiàn)代人,受的教育不同,身處的世界不同,有些看來尋常的事放在古代那就很不尋常。
    古代組織能力低下,朝廷職能不明細,往往許多職能重疊,甚至相沖突。而左玉上輩子所在的國度堪稱組織能力最強的國家!不要說在古代,便是在現(xiàn)代,許多國家都是望塵莫及的。
    如果不有著這般強大的組織能力,哪可能在那多次天災(zāi)中安然度過?職能的細化就更不要提了。不要說政|府了。就是一家公司都會把各種職能細化到極致,這種能力幾乎已成了國人的本能。
    左玉雖謹慎,但思考問題的方式還是現(xiàn)代式的。且這也不用過多思考,因為該怎么做,上輩子國家都給出樣本了。她只是稍作修改,讓其適合在這片土壤上生長罷了。
    天子面上無甚表情,可心里卻是掀起了巨浪。他沉默久久后,點頭,“利國利民的事沒有道理放棄。”
    身為一個帝王最怕的就是被下面人糊弄、蒙蔽。報紙能讓他看到另一種聲音,他自然不會放棄。
    他手指輕輕在桌面敲著。過了好一會兒又繼續(xù)道:“德惠姬君,將你所思所想寫下來,讓朕參考下吧。”
    頓了頓又加了句,“這是朕特許的,你不必擔(dān)心旁人攻陷你干政,且太|祖也只是不許后宮干政。”
    皇后忍不住笑出了聲,“夫君,您真會說笑。”
    頓了頓又道:“不過姬君年歲小,您也得多幫著提點下她。您看她這瘦瘦弱弱的,也抗不了那多啊。”
    天子用微笑點頭回應(yīng)皇后,卻沒有多說什么。反是看著左玉,問道:“德惠姬君,敢為天下先否?”
    一語雙關(guān),左玉自是明白,天子這是要她表態(tài)。
    愿不愿為他手中刀,將帝國的腐肉割去?!如果愿,他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左玉一伸手,將手舉過頭頂,慢慢跪下后,道:“臣女雖是女兒身,但亦知先有國后有家的道理!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注1)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天子喃喃著,“有國才有家……呵呵……”
    他的笑聲陰冷了起來,“連一個十四歲少女都懂的道理,這些口口聲聲喊著忠君愛國,滿嘴子曰詩云的人怎么不懂?”
    他說著便從腰間解下一金子打造的墜子。
    那墜子很奇特,比成年男子手指還粗些,上面雕有五爪龍。這東西看著有點俗氣,實在想不通講雅正的大昭天子為何會將其掛在腰上。
    天子將其解下后,將金龍翻了過來,讓背面顯露出來后道:“昔年太|祖為懲治貪腐,保護剛直大臣,做了這金龍墜。這上面有‘如朕親臨’四字……”
    左玉精神為之一振!忽然就興奮了起來。
    這不就跟傳說中的尚方寶劍一樣了嗎?!果然人還是要剛,不剛哪來這等好東西?這等于是有了個免死金牌啊!
    她將手舉過頭頂,剛想去接,卻聽天子道:“暫借你用之。不過,你要濫用,朕也不饒你。”
    借?
    借?!
    不是直接送給自己嗎?
    系統(tǒng)在耳邊大笑了起來,“宿主,你干啥啥不行,想得倒挺美!皇帝腦子又沒坑,哪可能把這樣的東西送你。”
    “閉嘴!你看看你們選的人!要不是你們選了個渣滓,我現(xiàn)在需要在這里表演嗎?!沒準(zhǔn)兩人早聯(lián)合起來,把世家鄉(xiāng)紳掃進垃圾堆了!”
    系統(tǒng):“總機選的人,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聲音弱了許多,顯然也知道畢舒這個人是選錯了。
    墜子落在手心里,左玉貼身藏好后,又拜服了下去,“陛下,臣女定不負所望!”
    天子笑了笑,道:“放心。皇后心疼你,哪可能讓你一個人抗?你父親去求了王德清,他不會坐視不理的。”
    說罷便是揮揮手,“好了,你且先退下去寫章程吧。來人,送德惠姬君去隔壁書寫章程,寫完直接交上樓,不用再來面君了。還有,將尚食局今日做的荷花酥拿來,讓姬君帶回去。”
    “謝陛下!”
    左玉出了宮,想到畢舒辛辛苦苦弄出來的報社即將為別人做嫁衣,不由咧嘴笑了。
    渣滓!讓新女德這樣的東西上頭刊頭版頭條,還想來害我,不打你打誰?!
    提著荷花酥美滋滋地回家,給弟弟妹妹們也嘗嘗宮里的好東西!
    三日后,下朝回來的畢新路過左家時,面色陰沉極了。
    他望著“敕造鎮(zhèn)國公府”六字,想著兒子弄出來的報社就這樣替天家做了嫁衣,心里的火便有些壓不住了!
    忍了又忍,最后冷笑了聲,喃喃道:“好戲才剛剛開場,別急。”
    說罷便朝家走去。畢舒一直在門口等著,見畢新回來了,便忙上前去,急急道:“父親,如何了?!”
    “還能如何?”
    畢新冷聲道:“若陛下未看見其用處自然不會在意。但若注意到了,這東西自然保不得。你且將油墨、報紙用紙的造法寫下來,明日我便呈給陛下。”
    “父親?!”
    畢舒怒道:“您該知道為了制造出合適的油墨、紙張兒子是花了多少心力!現(xiàn)在就這樣交給天家,憑什么?!”
    “閉嘴!”
    畢新大驚,“你,你怎敢說出這般話來?又,又發(fā)病了?”
    “不,沒,不……”
    一聽“發(fā)病”二字,畢舒高漲的怒火頓時沒了一半,說話都結(jié)巴了起來。
    “兒子,兒子只是心疼……”
    “唉,事已至此,還能如何?沒準(zhǔn)陛下能因此看到你其他方面的才能,或許還能恢復(fù)你的功名。”
    “這……”
    畢舒不說話了。有功名時不覺著,沒了功名才知道這有多重要。出門與人結(jié)交,沒功名就低人一等。他想完成他的宏圖偉業(yè),沒人脈就很難完成。
    想了想,便對左玉又恨了幾分。
    她前幾日入宮做什么去了?天子一個土著即便能看出報紙能掌控天下輿論,但也絕對想不到那么細致的規(guī)則來約束報社的發(fā)展!
    只能是左玉!
    只有穿越者才能做到這點!這套細則差不多就是照著現(xiàn)代搬過來的!現(xiàn)代那組織規(guī)劃能力多強?!能補的漏洞幾乎都給補上了,而左玉更是喪心病狂,居然還要求公示!
    古代人沒什么娛樂活動,發(fā)生屁大一點事都能圍觀半天。訊息傳播慢是真的,但訊息停留時間長也是真的!
    這一公示少不得都議論好些天,記憶也會隨之深刻。一旦有什么異常,怕不是得立刻反撲。這些古代文人的尿性他可太懂了!尤其是那些窮酸!因為窮,沒什么好展示的,便以噴人為樂。六科言官最愛干這種事。不但自己干,還拉著旁人一起干。
    這個左玉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幾歲了?手法怎如此老道?
    他心里又亂又氣,很快便又生出一個想法來。
    陸岺……
    不是喜歡她么?根據(jù)那張婆子的說法,兩人在公主府遇上,還曾比過武。與其這樣遮遮掩掩的不說,還不如直接說出來!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畢新,畢新立刻否決,“什么人都可以抨擊,唯獨長公主家的不行。”
    “這,這是為何?!”
    畢舒不解,“父親,要是讓左玉兩成租就這么收下去,早晚會生事!咱們家六十八萬畝地,收五成租,這一下要去掉三成,那得是多少錢啊?!”
    他也同情農(nóng)民,但是不將左玉這個小人弄死,他意難平!
    這樣想著,眼里閃過一絲陰狠,他道:“她要入宮也只能求見娘娘,為何娘娘會這般樂意幫她?父親,君父的面是那么容易見的嗎?即便她現(xiàn)在貴為姬君,但也只是個婦人!”
    畢新一愣,“吾兒的意思是?”
    “父親,您忘了?三年前,陛下將王德清升為次輔的原因是什么?”
    畢新身子一震,似是想到了什么,“是因為王德清清查了前次輔李樹清的田產(chǎn)?”
    “不錯。”
    畢舒點頭道:“若不是憑借此功,他如何能從一小小言官一躍成為次輔?父親,圣心還不明顯嗎?!左玉減租子的事,沒準(zhǔn)就是天子授意的!父親,天家賜給她的可是皇莊!”
    “陛下的確有好幾次提出要重新丈量田畝數(shù)……”
    畢新的眉頭蹙了起來,“他當(dāng)真敢?天下鄉(xiāng)紳這般多,在朝為官的哪個家里沒個上萬畝地?借左玉來攻伐我等……左玉到底給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湯?竟慫恿君父做禍亂朝綱的事!”
    他的口氣一下肅穆了起來,“這等事,老夫不能袖手旁觀!”
    畢舒低頭,抿嘴笑了。
    像左玉那種普信女平日估計只會看些沒腦子的戀愛小說。大概以為家天下時代的天子就是最大的。但怎么可能呢?天子與朝臣素來都是要斗的。家天下可不是一言堂,以為抱上皇帝老兒的大|腿就沒事了?明明是個現(xiàn)代人,不想著怎么推翻封建王朝,將人掛路燈,反而想著抱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大|腿,真是白白受了那多年現(xiàn)代教育!
    涉及到天下鄉(xiāng)紳官員的利益,左玉你就等著死吧!沒了報紙又如何?我還能寫小作文,傳紙條!
    畢新似也下了決心,很快就招了許多門人過來,開始商量此事。
    “陛下這是誤信妖女妖言,要壞了國朝根基啊!”
    一個年約四十左右的男子捶胸頓足地哭泣道:“太|祖立國時,曾說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要厚待我等讀書人!故而立下碑,永不以言論罪!這妖女,好生可惡!”
    “哎呀,趙衢啊,莫要激動……”
    畢新摸著胡須,搖著頭,“莫要動怒。陛下乃是少有的明君,又豈會被一無知小兒糊弄了?依我看,陛下這回是下了決心要厘清全國田畝數(shù)了,與那無知婦人無關(guān)的。”
    “她入了次宮,大公子的報社就沒了,不是她還有誰?!”
    趙衢憤怒地道:“老夫在京郊的莊子離著她最近!就因為她減租,最近那些泥腿子都在鬧!那妖女一張嘴憑得會說,之前大公子不就是被她害的嗎?!先生,您能忍下這口氣?!”
    “對!”
    另一個門人李偲附和道:“她自己壞了規(guī)矩,就別怪我們下手狠!且身為女子竟毫不知檢點,竟與男子比武!即便那陸岺不講道理,但她身為女子不是該以命相搏保貞潔嗎?!就這般輕易應(yīng)下,當(dāng)真是個浪貨!”
    “咳!”
    畢新咳了聲,“好歹也是堂堂兩榜進士,浪貨這等市井俗語怎可宣諸于口?”
    “先生!”
    李偲拱手道:“是可忍孰不可忍!當(dāng)日要不是她多管閑事,大公子如何會被革除了功名?現(xiàn)在她為博美名,冒然減租,將我等置于不義后,竟又利用圣天子想厘清田畝的心思來為自己謀取私利,這等小人不誅之,天理何在?!”
    “先生!”
    趙衢也拱手道:“國朝國法|輪不到妖女來作亂!我們這次若退步了,下次會怎樣?妖女不可小覷!看看先帝周氏就知道!她自己不檢點,我等將她的事說出請又怎么了?!不但要說,還要登報說!”
    “天子素來視長公主如母……”
    畢新故作猶豫,“涉及到她的事……”
    “前朝青天杜瑞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打龍袍一事堪稱千古美談!既是為天下,又有何懼哉?!”
    趙衢挺直了身板,拱手道:“學(xué)生資質(zhì)平庸,但先生教導(dǎo)的風(fēng)骨二字不敢忘!既報社已被收入朝廷手里,那學(xué)生便來做第一個向朝廷報社投稿的人!我倒要看看,這稿登還是不登!”
    畢新嘴角露出一絲笑,“如今主編、編輯尚未選定,所有事皆有天子操辦。天子圣明,必不會堵了言路的。”
    他說著便站了起來,望著趙衢道:“好!不愧是老夫的得意門生!這風(fēng)骨便是杜瑞重生也不過如此了!”
    頓了下,又道:“學(xué)生如此,我這個當(dāng)老師的也不能落后了!你且回去寫稿,記住,萬莫提減租的事。就說遇上個婆子,見其可憐……”
    趙衢一笑,彎腰道:“老師放心,學(xué)生懂的。”
    畢新點點頭,“你寫了,只要敢登出來,我便會讓人跟進。且放心,有老夫在,這世上還無人能干擾圣聽!”
    左玉在家住了幾日,又回了農(nóng)莊去。她那小麥可以種了。想著這高產(chǎn)麥子將來的前景,她便激動不已。
    講什么道理都是屁話!得讓鄉(xiāng)親們過上好日子才有人跟自己干!為此,她不但親自下地,還翻書研究資料,想做個風(fēng)力或者畜力的脫殼機出來。
    反正對于那些鄉(xiāng)紳,她的原則就是做好十萬分準(zhǔn)備,但不會主動出擊,只等別人來出拳。一旦出拳,必要一下將那手砍下來!
    莊戶們看左玉一個千金大小姐居然下地干活,驚訝后那個感動。
    東家真的跟別的鄉(xiāng)紳不一樣。她不是整天畫餅說屁話,而是真正在按圣人教導(dǎo)的做,也真將他們看成自己人。
    一想到這樣的人在為自己謀算,在抵抗世道的壓迫,所有人都涌出了無限的力量!跟著東家干有肉吃!誰想來搶他們的肉就打死誰!
    小麥種下了,左玉看著自己的試驗田,豪情萬丈!希望,就要從這里開始了!
    然而,高興未持續(xù)多久,王貴便來了。
    “大姑娘,快回府!”
    王貴將報紙呈上,“那些人來真的了!”
    左玉接過報紙一看,大笑了起來,“張婆子說我與小侯爺私下比武?我有失德行,不配為姬君?”
    王貴都傻了。
    都什么時候了,清譽受損這等事擱在男人身上都受不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還能笑得出來?
    “不用回去。”
    左玉坐了下來,吩咐道:“花晨,研磨。”
    “大姑娘,您,您這是要做什么?!”
    王貴都傻眼了,“老爺都急死了,讓您趕緊回府!這清譽要壞了,還,還如何……”
    話沒說下去,但左玉明白。便宜爹這是還做著她入住東宮的美夢,所以上火極了吧?
    想了想那畫面,她輕笑了聲,“王伯,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西院的管事婆子睡一個屋了?”
    “大姑娘!”
    王貴忍不住驚呼了起來,“您萬不可這般消遣老奴,老奴家里那婆子可厲害著!您,您,您怎可胡,胡……”
    “胡說是吧?”
    左玉提筆在紙上寫著,“諸公逛窯記·第一回……”
    邊寫邊道:“張婆子犯錯,懷恨在心,胡言亂語誣陷我不是很正常嗎?這嘴|巴一張的事最不費事,王伯,您說對不對?”
    王貴似明白過來了,但隨即又蹙眉道:“可三人成虎……說的人多了,對姑娘自是不利。”
    左玉笑了,將紙拿起,吹了吹尚未干的墨跡,道:“他們是胡說,我這可不是胡說。什么日子,什么天氣,去了幾次,哪個時辰去的,做了什么事,我都查得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這多漏洞,他們怎么找人補?嘖嘖,有兩個姑娘可憐,孫富一男兒看了都心下不忍。我將那兩姑娘贖回來了……這人證物證我都有,他們有嗎?”
    王貴瞪大眼!
    左玉竟然在背后做了這多事?
    “張婆子說我與小侯爺比武,人證呢?啊,不說我倒忘了。”
    她又將紙放下,“我是該回去一趟。我總不能任由人這般潑污水……嗯,王伯你且喝口茶歇歇,這第一回合也就千把字,我寫完便隨你回去。”
    她說著又輕笑了兩聲,“聽父親說,王伯對大昭律也略知一二。王伯,我且問你,告人不實,該當(dāng)何罪?”
    “該反坐。”
    王貴似明白左玉的思路了,“可,可那婆子并未告您啊。”
    “那攜私誣陷,教唆誣人又當(dāng)何罪?”
    “上枷五日,若氣未絕,徒一千。”
    左玉挑眉,指了指報紙上趙衢的名字,“此人是都察院的吧?呵呵,堂堂言官竟不知‘風(fēng)聞言事’四字真正的含義嗎?這是警告,而不是權(quán)利!所以,此人又當(dāng)何罪?”
    “這!!”
    王貴的眼睛瞪得大了起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若真是為官者慫恿,不但要行反坐之罪,還得加上二三等罪罰!”
    “二三等罪罰?”
    左玉大笑了起來,“三等上枷五日,徒一千;二等上枷十日,徒兩千!嘖嘖,這加起來可就三千了,可以出山門關(guān)幫我?guī)┨禺a(chǎn)去給外祖了呢。嗯,可惜啊,女子清譽有損頂多也就是被人笑幾句,沒人敢結(jié)親罷了……”
    她似很遺憾一般,竟還咂起嘴來,“幸好,他們沒在新女德里寫上‘女子清譽受損要坐木驢’。不然堂堂都察院的貴人騎著木驢過街,嘖嘖……
    她望著王貴,“那就有失士大夫風(fēng)骨了……嗯,這大概就是種善因得善果吧?王伯,您說是不是?”
    王貴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手段!
    不過他很快就興奮了起來,一躬身道:“老奴聽姑娘吩咐!姑娘,眼下該怎么做?”
    左玉道:“回去跟父親說一聲,就說我隨后就來。”
    她冷笑著,那雙素來幽深的眼里閃出了一絲絲陰冷與戰(zhàn)意,“你讓他使人將我的朝服熨燙平整,將鳳冠擦干凈。”
    “姑娘,這是?”
    “呵,被人冤枉了,我不得喊冤?”
    左玉悠悠道:“我要去泙京府尹那兒敲鼓鳴冤,告那趙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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