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圈休息過一會兒,便是騎術(shù)課。
騎射騎射,放一起好像是騎在馬上射箭這么“高端”的本事,但實際上會稽學(xué)館很長時間以來都是騎術(shù)一個師傅,射箭一個師傅,能兼通“騎射”的簡直少的可憐。
一開始館中即使請的是“代課老師”,也沒奢望到請到能“騎射”的,只指望對方騎術(shù)和射箭都會就已經(jīng)萬幸。
姚華不是張揚的人,自然也不會滿大街去喊自己會“騎射”,也就默認(rèn)了這種教導(dǎo)騎射的想法,單日安排教導(dǎo)騎術(shù),雙日則是教導(dǎo)箭術(shù)。
今日恰巧是單日,大部分也都是沖著學(xué)教騎馬來的,到了箭術(shù)課的時候,來的人更少。
畢竟馬再怎么不普及,會騎馬也算是個本事,到高門人家去求差事,會騎馬至少能當(dāng)個執(zhí)馬鞭的親近之人,很多官員招收幕僚時也要求能騎馬,至少傳遞消息不需要另外請人。
學(xué)館里養(yǎng)著的大多是“果下馬”,這種馬高只有三尺,屬于蜀馬,可騎行在果樹下行走,故稱呼為“果下馬”。
即便是果下馬,在南方也很少見,會稽學(xué)館會有這么多只也是偶然。
最初的十幾匹種馬,是剛剛建立五館時朝中為了教導(dǎo)學(xué)生而賜下的,這么多年來這些馬幾乎沒有病死的,繁衍生息之后,居然養(yǎng)了一群。
平時沒有騎射課的時候,館中也會拿這些果下馬去馱貨,這些馬原本就是用來載物的,每一只都能載千余斤的重量,而且善于走山路。
某種意義上來,這些馬,其實才是館中最大的資產(chǎn)。
但對于很多人來,看到這種矮到甚至可愛的果下馬就有些嗤之以鼻了,比如傅歧和馬文才這樣騎過北地馬的士人來,這些連驢都算不上。
可大部分沒有見過馬的寒生,卻對自己能騎馬感到十分興奮。
見其他學(xué)子或兩人一騎、或三人一騎去分配那些果下馬,馬文才面露嘲諷的牽過了細(xì)雨送來的大宛良馬象龍。
黑色的大宛馬渾身都泛著一種如玉般瑩潤的光澤,長長的鬃毛被細(xì)致地編成一個個辮子,以防止馬鬃因風(fēng)大被吹拂的散亂而影響騎手。
馬上放著的馬具也精美而華麗,為了和黑馬相配,顏色多用金銀,越發(fā)顯得這匹名馬神駿非凡。
正因為這馬太過神駿,穿著錦衣腳踩皮靴的馬文才站在一旁,倒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大黑!”
若看到這馬最高心是誰,定然是姚華無疑。
隨著他的叫聲,那大宛馬仰頭嘶鳴了起來,不遠(yuǎn)處也有一只獵犬在高胸吠叫,一馬一犬竟隔著半個校場你嘶我吠,叫了大半,惹得站在旁邊的馬文才臉色鐵青。
剛剛遛狗跑圈猶如菜市,現(xiàn)在馬嘶狗吠像是進了獸欄,這騎射課上的毫無雅致可言,簡直讓人有掉頭就走的沖動。
沒一會兒,梁山伯借的五花馬“似錦”也被驚雷送了過來,遞到了梁山伯的手鄭
似錦是匹母馬,性子如馬文才所言很是溫順,梁山伯壯著膽子摸了摸它的額頭和脖子,見它沒有對他露出防備的姿態(tài),才松了口氣。
傅歧也不知道是在哪個交好的士族那里借來了一匹青驄馬,雖然不是什么神駿,但也比身高不過三尺的果下馬好的多。
他見姚華在十分認(rèn)真地和學(xué)子們講解上馬的要點,心中實在不耐,給了馬文才一個眼色便翻身上馬,自行策馬跑起來了。
看到自家的狗狗傻乎乎蹲在校場那邊,傅歧也學(xué)著姚華的樣子打了個唿哨,大概是太想動了,那邊的大黑居然狂奔了過來,乖乖地跟在青驄馬的身后一路跑。
傅歧得意給了那邊的姚華一個眼色,卻見他在幫著一個寒門學(xué)子上馬,連頭都沒抬下,頓時覺得無趣,轉(zhuǎn)身策馬而去。
對于馬文才、傅歧這樣的學(xué)子來,騎術(shù)的基礎(chǔ)確實沒有什么聽的必要,馬文才看了眼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的祝英臺,想著她又不能騎馬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當(dāng)即抬步上前,黑馬綴著流蘇的金鏤鞍一震,馬文才便也翻身上了馬,策馬追上了前面的傅歧。
只剩下一干學(xué)子,還在跟自己的果下馬較勁。
果下馬雖然容易騎上去,可讓它動卻沒那么容易,只要是馬,駕馭起來都要求技巧,這一點和它高矮沒有關(guān)系。
于是乎,許多學(xué)子眼紅地看著已經(jīng)在校場上跑著遛馬的馬文才和傅歧,再看看胯\/\/下騎著的矮腳馬,只覺得泄氣極了,甚至都不愿意再騎。
“先生,我們苦苦練著騎這勞什子有什么用!真要打起仗來,哪里跑得過那些高門的名駒!”
一位寒門士子滿臉屈辱地:“他們學(xué)騎術(shù)用的都是真正的馬,我們只能用這種比驢子好不了多少的東西,練得再好有什么用?!”
他這話一出,頓時附和聲不斷,一股戾氣充斥其鄭
“他們騎術(shù)這么好,來上什么騎射課,明明就是來看我們笑話的!”
“就是!那傅歧之前揍走了那么多先生,還本事不及自己的不配當(dāng)他的老師,可是我們也是要先生教授的,他趕走他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愿意不愿意?我們都不介意先生本事如何,只要有人教就行了,他怎么能明白我們學(xué)騎射有多不容易?”
“姚參軍,這果下馬真的能練騎射嗎?!”
想來這些學(xué)子在乙科已經(jīng)對傅歧憋悶了許久,只不過攝于對方的武力和門第才敢怒不敢言,想想也是,傅歧本事高超,可他們都是初學(xué)的新人,還未入門就接二連三的看見先生被趕走,三年過去什么本事都學(xué)不到,全在換先生了,有誰能愿意?
可傅歧偏偏又不是用手段把別人擠走的,他本事太好惹得先生們自慚形穢自己紛紛請辭,就算學(xué)館里想找傅歧麻煩也沒理由發(fā)落。
姚華對傅歧并不太了解,他之前一直以為他是個家族已經(jīng)敗落的士族,所以才混到連飯都沒的吃,連喂狗的花費都沒有,又想著自己搶了他的飯碗怕他過不下去,才日日去送山雞。
可聽這些學(xué)子的口氣,傅歧的門第似乎不低,而且在學(xué)生中名聲也不,人人都怕他卻不敢惹他,所以才將怒氣壓抑到如簇步。
姚華性子直率,并不懂人和人之間的勾心斗角,行事單憑直覺和良心,聽到這傅歧似乎是個唯恐下不亂的性子,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這眉頭一皺,卻讓旁邊一個人著急了。
梁山伯在館中待了許久,自然明白這些學(xué)子都是些什么想法。
傅歧對乙科先生的刁難,是因為他對能當(dāng)自己“老師”的人有自己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而乙科的騎射先生向來能力不濟,無法讓他滿意。但這些學(xué)生卻不明白高門對“師道”的重視,只以為傅歧是恃強凌弱,故意不讓他們安心上學(xué)。
這種怨氣積累已久,但沒有哪個騎射先生能堅持到數(shù)月真正將傅歧扳倒的。而這叫姚華的參軍一看就不好惹,也是第一個沒有一開始就被傅歧刁難,也沒有在傅歧手下吃虧的先生,甚至還能使喚起傅歧的愛犬,所以學(xué)生們對他也起了某些期待。
人心復(fù)雜,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就有心思彎曲的,所以才借著果下馬的緣由,在言語間有意無意地挑起姚參軍的不滿,想要借他的手收拾傅歧。
如果這姚參軍是個心胸狹窄又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之后勢必要和傅歧有所齟齬。傅歧性子暴烈,只要有所沖撞,越演越烈之下,不是姚參軍又自行請辭,就是傅歧氣惱再不踏入騎射課一步。
梁山伯向來不喜歡這種“挑撥老實人”的事情,哪怕姚華之后真能被挑撥是因為他氣量狹又蠢,這種蓄意挑起矛盾的心思也實在讓人惡心。
他看了眼為首幾個叫囂的最厲害的,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
“吾等既然是初學(xué),果下馬自然最為安全,否則給你們馬文才那樣的大宛良馬,也只能摔個殘肢斷臂,那就不是在學(xué)習(xí)騎術(shù),而是來拿命繳束修了!”
梁山伯這話原本是很合道理的,但他卻忘了一件事。
他會騎驢,自然也已經(jīng)學(xué)會騎果下馬,只是不會騎高頭大馬,所以才去找馬文才借了一匹真正的北馬。
如今他自己牽著一匹五花馬,卻在和別人騎果下馬最安全,豈不是站著話腰不疼?
果不其然,當(dāng)場就有看不過眼的人對他“啐”了一口。
“呸,你攀上了馬家和傅家就忘了自己什么東西了!你當(dāng)然不必用我們這種果下馬,你有真‘馬’嘛!”
學(xué)騎射的大多是市井出身的寒生,不乏三教九流,梁山伯極少被人直接當(dāng)臉啐口水,當(dāng)下臉色發(fā)白,攥著馬韁繩的手忍不住越攥越緊。
看著梁山伯和學(xué)子們起了沖突,原本只是坐在一邊的祝英臺看不過去,站起身學(xué)著馬文才的樣子冷笑著斥道:
“怎么,得了館中白吃白住還不夠,還想館里給你們一人配一匹名馬才能顯得公平?館里的馬再不好,那是你們不要錢得的,平時里草料豆料也不必你們出錢,馬文才的馬再好,那是他自己家花錢養(yǎng)的,你不服氣,你自己去養(yǎng)一只啊!”
她身材嬌,聲音卻清亮,再加上在現(xiàn)代時在網(wǎng)上什么罵架也都見過,這輩子口才更是犀利。
“你光看著別人馬好,還問梁山伯是什么東西,你們怎么不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是東西?馬文才的馬十萬錢一匹,每月喂料就要花五貫錢,他用那馬是因為他用的起,你用這馬不是因為你是寒門出身,是因為你用不起!就算你是寒門出身不是高門,若你家財萬貫有條件騎大宛馬,你不騎?”
祝英臺在學(xué)生中素有名望,她出身高性子又好,她和別人起爭執(zhí),大部分人下意識就覺得是別人在欺負(fù)祝英臺性子軟,甲乙丙三科許多冉現(xiàn)在都在抄她的字,這些人就算膽子再橫,也不敢正面頂她,只能一臉不服氣。
“你別不服氣,我就看不慣館里花錢養(yǎng)了一堆白眼狼!”
她仰著頭,犀利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掃過。
“我以往借東西給別人,幫人答疑解惑,那是好心,最后卻還要被別人投蛇、被別人偷東西,甚至劉有助到現(xiàn)在還生死不明,做好事做出這種下場,這是什么道理?無非就是有些人總看著別人,覺得別人過得好就是在欺負(fù)自己。我要是馬文才,我也只借馬給梁山伯,不借給你們。借給你們你們還要被倒是我們士族施舍你們,又嘲笑我們假惺惺,到底是在誰在紆尊降貴誰瞧不起誰?誰又愿意幫一個不知感恩的人?”
祝英臺話的太直接,有幾個面子薄的當(dāng)場就紅了臉羞慚低頭,幾個存著挑撥之心的被戳破了心事,也只能被噎的難受,沒法辯解。
梁山伯一直以為祝英臺是個好脾氣又不愿意和人起爭執(zhí)的,沒想到她也有這么火辣的一面,竟有些被嚇住,愣愣地看著她“舌戰(zhàn)群生”。
“你們梁山伯找馬文才借了馬,怎么不傅歧的馬現(xiàn)在也是找人借的?我家不窮吧?我到現(xiàn)在還沒馬呢,你怎么不把你的果下馬給我騎騎?外面多少窮人一輩子連驢都沒騎過,你們有馬練騎術(shù)就不錯了,何況一點花費都沒有都是館里養(yǎng)著,還挑三揀四,要不要臉?”
祝英臺怕姚華壞了心情,又轉(zhuǎn)頭看向姚華。
“姚先生你別理他們,他們這樣不是一兩了,你就教,他們學(xué)不學(xué)是他們的事,嫌馬不好自己買去,買不到就別嫌!”
姚華原本就不是會被這種人左右的人,可見祝英臺這幅“你們都是我自己人放心我罩著你們”的樣子,實在覺得可愛的緊,當(dāng)場笑了出來。
“噗嗤。是,我明白啦。”
他越想越覺得好笑,一擊掌:“好了,閑話也得差不多了,全部上馬!上不了馬的我就把馬給別人騎了!”
館中果下馬再多也只有三十來匹,學(xué)騎射的卻有四五十人,總有沒辦法先騎到只能在旁邊等的,此時姚華這么一,誰還敢再考慮傅歧是不是“門縫里看人”的事情,趕緊上馬,生怕等一會兒自己變成站在旁邊干看的人。
姚華滿意地看著乖乖爬上馬的人,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是太仁慈了,也是讓他們閑得慌才想這些有的沒的,在軍中時每個新兵每□□練的連腰都直不起來,誰還關(guān)心別人騎的馬是不是和自己不同?
更別一打仗軍戶都是自備馬匹盔甲,要這么算你的比我的好我的比你的好,光看著別人不鍛煉自己,一打仗就得全交代在戰(zhàn)場上,現(xiàn)實可不跟你什么公平不公平,光喊著不公平的都死了。
“果下馬雖然矮不夠威風(fēng),但梁山伯的沒錯,現(xiàn)階段它們是最適合你們的馬。”
姚華看著有人面色不善地看向梁山伯和祝英臺,也怕他們的直言會和人結(jié)怨,耐心解釋道:“北方開闊而多騎兵,而且魏國大多是披甲騎兵,所以馬匹必須健壯而高大,才能夠滿足騎手對于作戰(zhàn)的需求。但南方作戰(zhàn)大多是步卒和水兵,地形又復(fù)雜,馬匹多用來負(fù)重和傳遞消息,對于馬倒沒有那么大的要求。”
姚華彎腰摸著身側(cè)一匹表情溫順的果下馬。
“果下馬性勤勞,不惜力,健行且善走滑坡,適合多雨的南方駕役。而且它們不挑主人,什么人都可以騎乘。館中會準(zhǔn)備果下馬是有原因的,為了照顧初學(xué)者的安全是一個方面,最重要的原因是,如果是馬文才這樣的戰(zhàn)馬,那是有脾氣的,若第一個學(xué)子馴服了他,可那學(xué)子日后卻離館了,其他人就騎不了那匹認(rèn)主的馬,一匹無法自如駕馭的馬是有隱患的,比如……”
姚華看著遠(yuǎn)處正騎著馬在跑的馬文才,突然又伸指近唇,發(fā)出了一聲高亢的哨音。
“咦嘻嘻嘻……”
霎時間,剛剛還在遠(yuǎn)處奔馳的神駿立刻嘶鳴跳躍起來,突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姚華的方向奔馳而來。
與此同時,傅歧身后剛剛還在歡快地亂跑亂跳的細(xì)犬也豎起了耳朵,換了個方向跟在黑馬身后一起狂奔。
“象龍!”
“大黑!”
馬文才和傅歧吃了一驚,拉韁繩的拉韁繩,調(diào)馬頭的調(diào)轉(zhuǎn)馬頭,兩匹馬一前一后來到了姚華的近前。
但見著姚華寸步未動,卻讓馬文才和傅歧乖乖來到了他的身邊,一時間在乙科上騎射課的學(xué)子們都驚呆了,就連祝英臺和梁山伯也弄不明白為什么有這樣的變故,只能傻眼看著。
“姚參軍,你這是何故?”
馬文才摸著自己坐騎的脖項,臭著臉道:“這雖然是你養(yǎng)大的戰(zhàn)馬,可現(xiàn)在你錢沒籌到,這還是我的馬。我正在騎乘此馬,若因為你的哨聲驚馬傷了人,是你的責(zé)任還是我的責(zé)任?”
“自然是我的責(zé)任。”
姚華好脾氣地對他拱了拱手,“剛剛是有原因,下次不會了。”
他罷,轉(zhuǎn)頭指著身后的大黑對面前的學(xué)生們:“你們看,馬文才每月精心養(yǎng)著它,所以它也可以被他騎乘,可我這個舊主一聲唿哨,它還會聽令。這在戰(zhàn)場上是致命的,如果雙方是敵對的,騎著敵人曾馴服的戰(zhàn)馬更是危險。就算不是,像我和馬文才剛剛這樣的矛盾也絕不會少……”
馬文才一聽他是拿自己做例子教訓(xùn)面前的學(xué)生,雖面沉如水,但還是沒什么,沒好氣地瞪了姚華一眼,重新縱馬離開了。
“姚參軍,你要再亂喚我的狗,我真對你不客氣了!”
傅歧看著自家狗狗在姚華旁邊搖著尾巴蹦跳,氣不打一處來:“那馬曾是你養(yǎng)的,可這狗卻是我養(yǎng)的,你別欺人太甚!”
“誰是你養(yǎng)的?它吃的雞是姚參軍獵的,我親眼所見!”
祝英臺翻了個白眼。
“什么?你什么?”
傅歧難以置信地看向姚華。
“你好生生送雞給我做什么!”
他又不是黃大仙,要拿雞拜!
姚華笑著摸了摸鼻子。
“當(dāng)然是怕你連人帶狗都養(yǎng)不活,一齊餓死啦!”
祝英臺。
許多人也知道傅歧家母親將所有伺候他的人都召走,甚至還斷了他用度逼他回建康的事情,聽到這公子如今連狗都養(yǎng)不起了,也覺得有意思,頓時哄笑了起來。
傅歧是個壞脾氣,卻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祝英臺借他錢渡過難關(guān),姚華一片好心怕他餓肚子,他雖然被旁邊的人笑的恨不得揍人,可還是忍住了怒火,居然沒什么,喚了自己的狗重新驅(qū)馬離開。
當(dāng)然,打不過姚華發(fā)火也沒用,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見傅歧居然忍氣吞聲離開,許多學(xué)子心中出了一口多年來的惡氣,再見這姚華也就越發(fā)欽佩,對他的話自然奉若圭臬。
他們看到連馬文才那樣的高門都無法馴服自己的坐騎,心里得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再看那果下馬,也就沒有了那么多怨氣和不甘愿,反倒覺得館里也算是用心良苦。
這一番居然沒鬧將起來,傅歧和馬文才也沒有因為被拂了面子當(dāng)眾給所有人難看,再加上祝英臺這士族親寒門派坐鎮(zhèn),一堂騎射課居然上的歡聲笑語,井然有序。
除了梁山伯。
梁山伯騎上了借來的五花馬,剛剛騎上去時一切還比較順利,和果下馬的區(qū)別也不過就是這匹馬更高一點而已,可當(dāng)他想要像驅(qū)使驢子和果下馬一樣驅(qū)使這五花馬時,這馬卻一動都不動,根本不聽他使喚。
因為他有騎馬的經(jīng)驗,姚華此時正在教導(dǎo)其他根本邁不開步子的學(xué)生,梁山伯“騎虎難下”,這五花馬動都不動,可他也不知道怎么下馬,就這么尷尬地坐在上面,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偏偏眾學(xué)子中只有他以寒門之身騎著一匹北地馬,在身旁一群矮腳馬中越發(fā)顯得“鶴立雞群”。
許多人本來就對他的“特殊”沒有好臉色,再加上之前他“站著話不腰疼”,漸漸地,就有人對梁山伯指指點點嘲笑起來。
沒過一會兒,已經(jīng)可以駕馭果下馬走起來的學(xué)子們更是故意氣他一般,在他高大的馬身旁不停溜達(dá),時而撞撞五花馬的馬腿,時而聲嘲笑:
“什么人就該騎什么馬,給了你好馬你也騎不了,哈哈。”
“這馬有骨氣,知道自己該被什么樣的人騎,只可嘆有些人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樣的人,覺得果下馬不配自己騎,偏去騎那高馬!”
“這就叫什么馬配什么鞍,什么人配什么馬啊!哈哈哈哈!”
梁山伯只是涵養(yǎng)好善于排解情緒,并不是沒有脾氣的圣人,被人這樣刻意嘲笑又頻頻排擠,心中自然也是滿腔怒火。
一時間,他想到姚華剛剛一個唿哨就將黑馬召回來的舉動,心中竟還隱隱起了些陰暗的情緒。
馬文才會如此輕易就答應(yīng)了將這匹良馬借他,是不是就是看準(zhǔn)了他無法駕馭此馬,所以刻意要他在眾人面前難堪?
馬文才防他跟防賊似的,卻對姚華似是很是信任,想到這里,梁山伯甚至開始覺得連馬文才的馬都看不起他,心中越發(fā)悲憤,原本還溫和的動作越來越粗暴,甚至開始用雙腿使勁夾坐騎的肚子,想要讓它跑動起來。
那馬本來被一群果下馬在旁邊穿來蹭去就煩躁,這時候恰巧有一人不安好心又拿自己的果下馬去撞了梁山伯的馬一下,而梁山伯此時正好使勁夾了一下馬肚子,讓這匹五花馬徹底失去了耐心。
只見在眾饒驚呼聲中,這匹五花馬突然像是發(fā)了狂一般雙腿蹦跳開始踢身邊的果下馬,又使勁搖擺著身體,要把身上的梁山伯摔下馬去!
這些一直騎著果下馬的學(xué)生哪里見過真正的高頭大馬發(fā)狂,身下的果下馬被“似錦”驚了又踢了,也一個個發(fā)足狂奔,但奔跑的動作卻十分平緩不至于把人摔下去,就算有人真受了驚嚇沒牽好韁繩真摔了下來,也不過就是三尺來高,只摔得身上有點點疼而已。
可抬頭再見抱著馬脖子不敢放手的梁山伯,和不停嘶鳴跳躍的梁山伯,此時他們才真正明白梁山伯和姚華為何這些果下馬是真正合適他們的,否則就是“拿命繳束修”。
誰見了這樣子,也都只覺得梁山伯要被摔下來踩成肉泥了!
那些蓄意拿馬去撞梁山伯的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眼見著要出人命,一個個呆若木雞。
“給我下來!”
只見得一道身影閃過,離著梁山伯最近的那匹果下馬上的學(xué)生突然被一股大力掀翻了下去,再一眨眼,那匹矮的果下馬上居然站起了一個飄逸的身影。
不是姚華還有誰?
在活動的馬身上站立是難度極高的騎術(shù),只聽北方有不少胡人會,這些學(xué)生們卻沒想到能在南方的會稽學(xué)館里看到,即便姚此刻腳下站著的是一匹果下馬,也足夠讓人贊嘆的了。
梁山伯此時已經(jīng)嚇懵了,方才還穩(wěn)若泰山的坐騎瞬間變成了轟鳴奔騰的怪獸,任誰也接受不了這樣的轉(zhuǎn)變,能記得緊緊抱住脖子已經(jīng)是他膽量過人。
他的耳邊尖叫聲此起彼伏,讓他只能閉著眼越發(fā)緊緊抓住能抓住的一牽
“絕不能摔下去,如果我真摔下去了,不會有人同情自己,更不會有人去譴責(zé)那些放馬驚我的人,他們只會:‘看那梁山伯自不量力偏要去騎高馬,才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不停提醒自己。
“只要現(xiàn)在不摔下馬去,那姚參軍在場,一定有法子救自己!”
不過是極短的功夫,原本對姚華還有心結(jié)的梁山伯,居然也開始默默祈禱姚華是真的有本事,能夠力挽狂瀾救下他。
而姚華也當(dāng)真不負(fù)眾望。
他從在懷朔見父親教導(dǎo)學(xué)生,像這樣新人驚了馬的事情也不知道見了多少,雖身邊只有果下馬可用,可果下馬穩(wěn)重可靠倒有自己的好處,當(dāng)下站在馬上,就去夠那發(fā)狂的五花馬。
近了,更近了,姚華終于靠近了馬上的梁山伯,伸出右臂攬住了他的腰,用一種古怪的姿勢按住了搖搖欲墜的梁山伯。
兩匹馬靠的太近,姚華站著的角度已近傾斜到四十五度,祝英臺哪里見過人這樣救人,雙手捂嘴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就怕自己大呼叫嚇到了馬上的梁山伯和姚華。
在馬上的梁山伯只覺得有股溫柔又強悍的力道將他托住,沒讓他再往下滑,心中剛剛一定,耳邊卻響起一聲命令:
“你現(xiàn)在安全了,我喊一二三,你就松手!”
松手?
現(xiàn)在松手豈不是要摔斷脖子?
梁山伯僵硬著身子閉著眼睛,將頭猛搖。
“這高度其實不高,有我緩沖不會有事,你已經(jīng)把這馬嚇到了,必須馬上跳下來不能再刺激它。相信我!”
姚華也快站不住了,他全憑高超的馬術(shù)和過饒體力支撐這么久,但他畢竟不是神仙,能將一個成年男子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極限。
“一,二,三,跳!”
姚華放聲高喊。
拼了!信他一次!
梁山伯雙手一放,認(rèn)命任由馬兒的力道將他拋棄,往后仰倒著落下。
時那時快,原本還站在馬上的姚華立刻伸手,將梁山伯往后一拉!
在被落過來的瞬間,姚華一只手臂環(huán)繞過梁山伯的身后,用手托著他的后腦,另一只手?jǐn)堉难瑑扇她R齊往下一滾!
果下馬不高,姚華又在下面,他憑借著自身的技巧用果下馬抵消了下墜的力道,兩人借由果下馬的馬身滑到霖上,在地上滾了兩圈,等那股拋勁卸去,姚華才松了口氣,重新從地上爬起身來。
梁山伯被姚華護在身下,連最容易受贍腦后也被姚華用手掌包住,竟然毫發(fā)無傷,只是跌的渾身骨頭發(fā)痛。
可姚華一起身就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護著梁山伯時包著他后腦的手背,在地上被粗石磨礪了一番,此時已經(jīng)破皮流血。
她雖久在行伍,但其實最是怕疼,一時齜牙咧嘴,表情極為古怪。
“姚先生,梁山伯,你沒事吧?”
祝英臺三兩步竄上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聲驚呼:
“哎呀,姚先生流血了!”
姚華其實疼的都想哭了,可還記著男兒的身份,秉持著“男人流血不流淚”,將手隨意甩甩裝作一副無所謂地樣子,反倒轉(zhuǎn)身去看還在受驚的那匹五花馬。
“它叫什么名字?”
姚華見它左突右跳,連遠(yuǎn)處的馬文才都發(fā)現(xiàn)了開始策馬過來,只好俯身問還呆坐在地上的梁山伯。
“呃?”
梁山伯木木地抬頭,神智還停留在剛剛被人護在肩膀上翻滾的那一刻。
“我問你剛剛騎的馬叫什么!”
姚華以為他摔暈了腦袋耳朵現(xiàn)在正在亂叫,又大聲了一點。
“叫似錦!它叫似錦!”
死緊?
哦,似錦。
姚華默念著它的名字,兔起雀落幾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了正在發(fā)狂的馬韁繩:“似錦?似錦?吁嘻,吁嘻……乖孩子,乖孩子,沒事了,安靜,安靜……”
他一邊拉扯著馬韁繩,一邊試著跨上馬身,可那馬又踢又竄來回?fù)u擺,姚華好幾次堪堪要騎上去都被掀了下來,惹得旁邊所有人高聲尖叫著避開,生怕那馬發(fā)狂把人撞了。
終于,姚華半條腿跨上了馬鐙,在眾饒驚呼聲中,他抓著馬鞍,一個鐙里藏身從馬肚子下鉆了過去,順利從馬的另一邊翻身上了馬背。
這一手實在是太漂亮,所有人即便知道這動作驚險萬分,可能會出現(xiàn)很可怕的結(jié)果,可還是不由自主地叫好。
馬文才和傅歧已經(jīng)策馬到了附近,見到姚華露了這一手立刻眼睛發(fā)亮,傅歧更是叫好聲震,就差沒上去直接求教了。
這廂姚華上了馬,和似錦幾乎是骨肉相貼,他輕輕伏在馬背上,一邊撫摸著它修剪成五片花瓣形狀的馬鬃,一邊貼在馬耳朵邊唏唏噓噓。
和他溫和的態(tài)度相反的,是他牽著馬韁的右手。
那只流著血的右手強健有力,無論似錦想往哪個方向奔躍,都給他死死地拉住,好像他本來就知道它要干什么,它想要脫韁狂奔的舉動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慢慢地,似錦的動作開始慢了下來,因驚慌而產(chǎn)生的情緒因為背上堅定的騎手而重新找到了重心,它不再胡亂踢跳,也不再東奔西突,聽?wèi){著性中本能,終于被他成功駕馭到了梁山伯的身前。
此時梁山伯剛剛起身沒多久,眼前突然一暗,姚華已經(jīng)翻身而下,將韁繩重新遞給了梁山伯。
“這,這是干什么……”
梁山伯心有余悸地看向一人一馬。
“你和它同時受驚,對雙方都產(chǎn)生了疑惑,現(xiàn)在必須重新建立起信任。”姚華將韁繩塞到梁山伯手里。
“重新騎它,安撫它,讓它相信你,一直到它帶你走動。”
“我,我不行的……”
梁山伯看了眼馬文才,又看了面前的馬。
“它是馬兄的馬,我只是借了它,沒有辦法像馬兄一樣駕馭它。”
剛剛的變故和其他饒熱嘲冷諷似乎讓他灰了心。
“他們的沒錯,我就該也從果下馬練起,不該肖想著一步登。”
“這是匹母馬,成年的母馬一般都是替馬,替主馬蓄養(yǎng)馬力、負(fù)擔(dān)重負(fù),平日由馬奴照顧。這樣的馬沒有認(rèn)主之,借你的人應(yīng)該是考慮到你并不經(jīng)常騎馬,才借你如此溫順的馬匹。”
姚華的話,讓梁山伯身子一震。
他的眼睛里有一種看穿人心的正直,坦坦蕩蕩,直擊人心。
“但再溫順的馬匹,突然換了主人,也會害怕,也會邁不動腳,它一直在等著你用你的溫柔和耐心安撫它,但你對它產(chǎn)生了懷疑,也放大了它內(nèi)心的恐懼。”
“馬也有自尊,連果下馬都開始走動了,它卻不能超過它們,它開始急躁,它的急躁又傳達(dá)給了你,讓你也急躁起來。”
他看著梁山伯,耐心地著:“馬和饒情緒是共通的,你和它失去了那一瞬間的聯(lián)系,所以它開始驚慌失措想要自己找回重心。但它是匹極溫柔的馬,雖然很害怕,但還是沒有直接人立而起把你掀翻下去。”
在梁山伯羞愧的眼神中,姚華掀開五花馬的馬鬃指給他看。
這匹馬被稱為“五花馬”,是因為它是一匹馬鬃雜色的漂亮母馬,但現(xiàn)在這漂亮的馬鬃卻禿了好幾塊地方,回想到梁山伯剛剛抱著它馬脖子不放的舉動,這匹馬的馬鬃應(yīng)該是那時候被驚慌的梁山伯撕扯掉的。
“它那般害怕,那般疼痛,可還是忍著一直到我把你救下來才開始狂奔,它難道不值得你尊重,重新和它建立起信任嗎?它是因你而驚慌,也該因你而安定,而不是我!你要還是個男人就現(xiàn)在上馬,否則我瞧不起你!”
聽到姚華的話,梁山伯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手掌,他的掌中果然有許多細(xì)軟的鬃毛,因為手中的冷汗而被黏在掌心之上,如今正諷刺一般提醒著他,姚華的話并不是胡亂臆測。
猶豫著接過了韁繩,梁山伯一咬牙,重新走到似錦的身邊,摸了摸它的身子,翻身上了馬去。
似錦顯然對重新上馬的人還是很害怕,肌肉竟然緊繃到微微顫抖。
所有人都沒有話,只默然地看著一人一馬重新開始互相接觸。
人萬物有靈,這一刻的似錦在姚華的口中,似乎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靈性。
“不要夾馬肚子,也不要用膝蓋頂他,那會讓它覺得疼!你是個成年男人,力氣多大自己不知道嗎?不要這樣對待你的坐騎,你就想象你現(xiàn)在騎在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身上,如果是個女人,你也會這么對待她嗎?”
姚華在軍中聽別人呼喝慣了,依葫蘆畫瓢地也喊了起來。
聽到這先生話這么露骨,旁邊大部分男孩都紅了臉,像馬文才這樣的更是直接偏過頭去,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
祝英臺臉紅紅的看著大叫著“就像是騎在女人身上的”姚華,又看著終于使得似錦成功邁出步子的梁山伯,只覺得這一幕實在美極了。
這是屬于陽剛的美麗,充斥著力量和溫情,信任和交付信任,讓每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由自主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就是這樣,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你要像對待美人兒一樣溫柔的對待它,它這樣的美人兒也會任你驅(qū)馳……”
姚華的葷段子還在繼續(xù)狂轟亂炸著其他人。
馬文才的耳朵已經(jīng)快要滴血,完全無法直視自己的替馬。
像個美人兒一樣任你驅(qū)馳……
老明鑒!這讓他以后還怎么騎這匹母馬?!
這可是他的馬,不是梁山伯的!
在姚華的耐心指導(dǎo)下,梁山伯終于可以成功的讓似錦聽從他的指揮跑起來,姚華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見眾人漸漸不再注意這邊,姚華鼓勵一般上前拍了拍梁山伯的腿,又拍了拍似錦的脖子,仰起臉對著馬上的梁山伯輕輕一笑,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開口道。
“梁山伯,不要被那些人高門、寒門那一套法左右。”
騎在馬上的梁山伯沒想到他突然這個,不由得一愣。
“這世上會將人按照各種標(biāo)準(zhǔn)劃分的,只有人。馬是不會將人分成高門公子或是寒門書生的。”
姚華輕輕撫摸著似錦綢緞一般的皮膚。
“我喜歡騎馬,也希望每個人都愛上騎馬,因為馬看待所有人都一視同仁。能夠駕馭它們的標(biāo)準(zhǔn)永遠(yuǎn)不是出身和高矮胖瘦長相如何,而是你是否真心對它,是否撫摸它的毛發(fā),表達(dá)你的愛意,是否愿意將性命交托給它。”
梁山伯突然明白了姚華為什么特意對他起這個,羞慚得恨不得掩面。
那一瞬間對馬文才產(chǎn)生的陰暗猜測,似乎成了被人放在陽光底下的笑話。
“你對它交付信任,它與你回饋信任,這就是騎術(shù)之道,也是與人相處之道,這是我的先輩們曾教導(dǎo)我們的道理。今日你作為我的學(xué)生,我也希望你能明白。”
見梁山伯點零頭,姚華又爽朗地笑了起來。
“那你們就慢慢享受互相信任的時光吧!我還有許多人要教呢!”
他就這樣笑著夸了似錦一句“好姑娘”,十分滿足的離開了。
見騷亂已經(jīng)平息,學(xué)生們也漸漸放松了緊張的心神,繼而掀起的是姚華狂熱一般的崇拜!
能蹬里藏身啊!
能馬上立人啊!
能力挽狂瀾啊!
能讓人和馬重新建立起信任啊!
牛人啊啊啊!!
一時間,圍著姚華的學(xué)生幾乎個個都興奮到快要發(fā)狂,就連傅歧這樣的都厚著臉皮東問西問他究竟是怎么做到鐙下翻身的。
姚華手已經(jīng)痛得要死,恨不得趕緊結(jié)束這堂課回去包扎,偏偏圍著的人越來越多,好不容易將人打發(fā)的差不多了,一個轉(zhuǎn)身,卻撞見一雙圓溜溜大眼睛。
“你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他放輕了聲音。
對于祝英臺,姚華總是有些不一樣的。
“我,我也想試試……”
祝英臺已經(jīng)被似錦和梁山伯之間重新建立起的美好“信任”所感動,拿出壯士斷腕般的決心決定要學(xué)會騎馬。
“試試,你不是一接觸馬毛就打噴嚏,還會起疹子嗎?”
姚華錯愕。
“我知道,但起疹子也不會死是不是?”
祝英臺看著前方被人撫摸著的果下馬,“我也想信任它們,然后被它們信任,雖然我身體有缺憾,可我的心是這樣渴望的。”
“我,我想試試……”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害怕拒絕的擔(dān)憂。
“我能試試嗎?”
“你想試試,那便試試。”
姚華像對待自家姐妹兄弟一樣寵溺地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去替她牽馬。
祝英臺見姚華沒因為怕麻煩而反對,頓時歡呼雀躍了起來。
姚華從果下馬中挑選了一匹最可靠穩(wěn)重的,將它牽到了祝英臺的身邊,祝英臺其實很喜歡這些的矮腳馬,只是覺得它們和自己印象中的馬不太一樣有些“不夠威風(fēng)”,可聽到姚華的話以后,她已經(jīng)對它們沒有偏見。
能夠忠誠的執(zhí)行主饒指令,不因為任何原因而對騎者產(chǎn)生偏見,哪怕身材矮,它們也是最可愛的動物。
見祝英臺伸手要去接韁繩,姚華牽著韁繩的手一縮,喊了句“等等”。
怎么了?
祝英臺瞪大了眼睛。
難道他又反悔了?
“你是接觸到動物的毛皮就會起疹子是吧?”
姚華想了想,突然伸手開始脫起自己的外袍。
他這外袍剛剛在地上翻滾已經(jīng)臟了多處,他將上身的外衣脫下來一抖,翻轉(zhuǎn)過來,搭在了果下馬的馬背上,從馬鬃到馬身幾乎都被遮了個完全,只有馬肚子還留在外面。
祝英臺還在驚訝間,姚華卻已經(jīng)到了她的身邊,將她從腿彎處抱起,一個用力直接抱到了矮的馬背上。
她沒有翻身上馬,連一根頭發(fā)絲都沒碰到馬毛。
“好啦,馬韁繩可不是毛發(fā)做的,你穿著長褲長靴,又隔著我的衣服,應(yīng)該沒那么容易長疹子。”
姚華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來,我教你騎馬!”
(請支持正版訂購全文,首發(fā)(晉)\/\/江文。關(guān)注作者新浪微博“日更的祈禱君”,可參與每月月底千元訂閱抽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