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 你今日也宿在宮里?”
祝英臺看著終于有時間出宮的好友, 突然感覺到一陣惆悵:“自從你做了那個什么參軍, 我們幾個就聚少離多了……”
可憐見,她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學生,為什么要經歷這種事兩次?
就跟后世大學畢業的室友各奔東西,因為忙于工作而聚少離多, 最后相忘于江湖有什么區別?
“起來, 花將軍來的也少了。”
祝英臺突發奇想, “你們白袍騎現在可缺人?我那里閑的很, 沒事的時候我也可以去幫忙。”
“她要練兵,哪里能來。”
聽祝英臺提起“花夭”, 馬文才的眸光不自然地閃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道:“到花將軍, 你可聽到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傳聞?”
“傳聞?”
祝英臺面色一變,壓低了聲音問:“是不是花將軍又和蘭陵公主怎么了?”
自從蘭陵公主入了京, 有關送嫁將軍和蘭陵公主的緋聞就沒斷過, 外國公主入京這種事放之古今中外都是百姓喜聞樂見的話題,更別蘭陵公主到了建康后并沒有和其他公主一樣入了宮, 而是像是個客人一般在建康城里四處參加起社交, 完全沒有作為和親公主的自覺。
漸漸的,各種傳言四起, 有的這位公主不愿給幾位皇子做妾, 也有的公主在路上和自己的送嫁將軍相愛, 為此不惜拖延和親的時間。
再加上之前光宅寺和臨川王府里花夭“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被傳的有鼻子有眼, 后面那種傳聞簡直是塵囂之上。
偏偏有了這種傳言,蘭陵公主和那位送嫁將軍一點都沒有避嫌,越發坐實了這種猜測。
聽自己的男神可能有了喜歡的人,祝英臺心里還難受了好幾。那個蘭陵公主她也見過,長得漂亮不,還有股這時代女人少有的颯爽之氣。
“蘭陵公主和花夭?”
馬文才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祝英臺的是什么,表情有些古怪。“蘭陵公主和花夭不是外面想象的那種關系。”
“真的?”
見馬文才的言之切切,一直對馬文才盲目信任的祝英臺頓時喜出望外,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閃爍。
她在古代這么久,旁邊相處的又大多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一群年輕人,要少女心沒萌動過那肯定是騙人,
可這個時代也有時代的局限性,審美觀喜歡的不是娘炮就是神經病一樣的“狂士”,身份高貴有教養的毫無責任心可言,身份低有才能的又不是偏激就是自卑,就連馬文才都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感覺。
梁山伯雖然和她審美觀相符,可他過的太壓抑了,和誰在一起都有些過于照顧和遷就別饒感覺,這讓花夭有時候難以將他和歷史中那個為祝英臺嘔血夜奔的梁山伯聯系在一起,每每對他剛產生點感情的火花就莫名熄了。
她兩輩子都沒活到二十三歲,還是適婚的年紀,可現在一到晚都是男人身份行走,要想找個合適又可靠的人談個戀愛卻很難。
花夭就是個很好的心儀對象。
他的五官過于精致深刻,和主流的審美完全不符,自己不必擔心他像是褚向一般被眾人追求,他的美只有自己欣賞,很難惹上什么桃花債。
他是個軍人、有高強的武藝,會騎射能卻接地氣,還能過日子,大部分女孩都有個英雄夢,又擔心英雄不顧家,花夭完全滿足。
更別花夭還是個魏國人,就算兩人談戀愛談崩了,至多是兩方一散各奔東西,沒有日后相見尷尬的問題。
祝英臺越想越是心里樂,就連最后一絲“我會不會做了三”的顧慮都被馬文才打消了,這讓她心里從花夭重返梁國后一直蠢蠢欲動的春心終于大動了。
她已經沒有以前那么真了,知道自己現在關系著很多事,如果貿然去倒追花夭可能會讓合作伙伴馬文才產生芥蒂,所以她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開口:
“馬文才,你覺得花夭這個人怎么樣?”
聽到花夭的名字,面無表情地看她:
“什么怎么樣?”
祝英臺怕自己太豪放嚇到馬文才,畢竟從她長久觀察來看,馬文才就是個悶騷的精明鬼,所以她委婉地又提了提:
“就是作為情饒話……”
馬文才手一顫,之前撫過她光滑皮膚的手感好似一下子跳了出來,讓他的手掌炙熱到發燙。
還有她什么“我看上你了”的胡言亂語……
“完全不合適!”
這樣的無所適從使他惱羞成怒,聲音猛然高了幾分:“面目普通、行止狂放、出身低微,這些就算了,還是個拖家帶口的窮酸!”
祝英臺原本是想和馬文才好好話的,一聽他對花夭評價那么低火氣頓起,伸手一拍案幾。
“要怎么樣才能算長得英俊?涂脂抹粉的娘娘腔嗎?!”
“還有窮,窮怎么了?花將軍有本事!沒聽過莫欺少年窮嗎?你在書院里時比我還窮呢!窮怎么了,難道不能找個錢多的成親嗎?這亂世難道不是誰掌握兵馬誰更有優勢?
比如她!
她現在也是個富婆,每年還有從馬文才那里拿的分成,包養的起一個情人!
馬文才聽到“找個錢多的成親”就炸了。
怎么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的想法?
搞半他就是財帛附帶的那個東西?!
他知道花夭和祝英臺感情好,難保花夭私底下找祝英臺她好話了,頭上青筋直跳,皺眉問祝英臺:
“你為什么好好突然為花將軍好話?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祝英臺臉“唰”地一下紅了。
“哼哼,給我揭穿了,心虛了吧?”
馬文才昂著下巴看著祝英臺,就像是看著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罷,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祝英臺來自未來,跟馬文才這種異性朋友談這樣的事還有點害羞,她干咳了好幾下,才紅著臉問:
“馬文才,我挺喜歡花夭的。”
她聲音像蚊子哼。
“我想追求他試試,也不求成親什么的,就想試試……”
這樣的想法,會不會太驚世駭俗了?
???
祝英臺每個字他都聽懂了,可拼在一起他又沒聽懂。
他臉色又青又白,突然間醍醐灌頂!
“你你看上他了,愛慕他?”
馬文才臉皮抽搐了幾下,下意識一揮手:“你們兩個完全沒可能,你死了心吧!”
祝英臺粉紅的玻璃心被馬文才的話踩碎了一地,頓時梗起脖子:“怎么就不合適了!姚華先生那么好的人!”
“哪都不合適!”
馬文才被氣笑了,“她和你是一樣的情況,怎么可能在一起?!”
一樣的情況?
“就算脫離了家族單打獨斗,那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祝英臺氣呼呼地,“我知道你怕我被花夭拐去北面,我就是想跟他好好相處一場,又沒想著要和他私奔!”
聽到“私奔”兩個字,馬文才直接跳起來。
“祝英臺,你要不要廉恥?私奔這樣的話也的出口?你們一個是士族出身,一個是北朝將種,一個去北面毫無用武之地,一個來南邊只會備受歧視,能有什么好結果?”
“馬文才,你不會喜歡上我了,所以不愿意我和花夭來段露水姻緣吧?”
祝英臺見他那樣子不像是反對,倒像是惱羞成怒,倒吸了口涼氣,驚恐地捂著自己的臉。
“你可別嚇我!”
“喜歡個屁!”
被祝英臺氣個半死的馬文才終于爆了粗口,一下子跳了起來。
“什么露水姻緣,你腦子壞掉了!”
他上輩子是做了什么孽,這輩子還調回火坑,認識這么一群坑貨!
仔細想想他旁邊就沒幾個正常的,不是男生女相,就是女扮男裝,梁山伯現在也是不男不女。
難不成他操心門客幕僚和盟友的合作就算了,還得操心他們的感情問題?
“我腦子沒壞啊,反正我這樣子也沒辦法正常成親了,旁邊也沒幾個能看的順眼的,怎么的就不能找花將軍試試了?”
祝英臺有些委屈。
“因為那花夭和她先祖一樣,是個女扮男裝的將軍!”
***
馬文才那日和祝英臺爭過以后,兩人便不歡而散。
以馬文才對祝英臺的了解,這貨肯定要為這個弄出什么幺蛾子來。
可惜他現在每都在宮中和牛首山大營之間來回,根本找不到機會和祝英臺好好再談一談,只能將事情委婉地向梁山伯了,希望他這段時間能稍微照拂下祝英臺那顆美夢破碎的女兒心。
那日祝英臺聽花夭和花木蘭一樣是個女的,那表情簡直就像是晴霹靂,馬文才特被她的什么“私奔”、“露水姻緣”弄的滿腦子漿糊,幾乎是落荒而逃。
從某種意義上來,祝英臺和花夭還真是絕配,兩個人都一樣厚臉皮。還是,不厚臉皮的女人,就根本沒辦法女扮男裝?
自從上了會稽學館,他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已經被祝英臺摧殘的差不多了,沒想到這邊還有個簡直是粉碎性打擊的花夭。
“馬參軍來了?”
因熱,正午暫時休息,從大黑上翻身下馬的花夭依舊是一身戎裝,英挺的鼻子、深邃的五官有著不屬于中原饒異樣……
異樣的難看!
馬文才心中冷笑,鼻子里哼了一聲。
“嗯。今日練兵的情況如何?”
白袍騎大規模裁掉了原本的軍隊,便開始重新募集新兵,花夭要求的騎兵隊不能從新人里選,但新人卻可以跟著花夭挑選的人一起訓練。
只要他們跟得上這個強度。
“馬戰不是會騎馬就行,馬和人一樣都需要重新訓練。我擔心幾個月后才會有什么成效。”
花夭憂愁地看向北方。
“到那時,也不知道局勢如何了……”
“急著回去,就別老是想東想西的。”
馬文才騎在馬上,低著頭冷臉看它,“好好練兵,帶著我梁國的軍隊回去,去追尋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就別盯著他了!
“我沒想東想西啊。”
花夭摸了摸下巴。
“我就想了想你。”
片刻后,校場另一頭正在學習騎馬的陳慶之忽聽得校場傳來一聲大喊。
“不好了,馬侍郎從馬上掉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