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東京汴梁,草長鶯飛,汴河兩岸的垂楊柳隨風擺動,綻放的桃花映照在河水中,桃紅柳綠,春光旖旎。</br> 這是一年之中,汴梁最美的季節,往年這個時候,無論是汴河兩岸、金明池邊或是南薰門外,會有許許多多的百姓出門踏春,到處洋溢著燦爛的笑容。</br> 然而今年,東京汴梁卻籠罩在一片慘淡愁云之中,沒有半分的燦爛與喜悅,甚至還顯得格外悲傷。</br> 在支持張邦昌登上帝位,建立國號為楚的王朝之后,金國人開始了北歸的進程。借用黃金換糧食的方法,從饑餓的汴梁百姓手中最后搜刮了一波金銀,然后啟程北歸。</br> 宋朝的兩位皇帝、宗親大臣、皇族親眷,數千上萬人被當成了俘虜,開始押送北上。</br> 無比恥辱的一幕。</br> 華夏歷史上亡國不在少數,但這等屈辱的情形卻并不多見。即便百多年前,宋朝一統五代十國,對各國末代君王也都給予了起碼的尊重。</br> 南唐后主李煜、后蜀的孟昶雖然都被俘,最終丟了性命,但起碼沒有這個家族遭遇如此悲慘經歷。甚至還有南唐宗親在宋朝為官的情形,更不要提吳越錢家還保留了王位和榮華富貴。</br> 宋國皇室被一網打盡,會是什么下場呢?</br> 最近一段時間,皇家的公主王妃、貴族命婦們開始沒有少遭罪,幾乎都淪為了金國高級武將的玩物。</br> 昔日的天潢貴胄、金枝玉葉,被蹂躪的不成樣子,被折磨致死,或者羞憤自盡者不在少數。</br> 趙家的男人們則是一如既往低著頭,就像當初慫包一樣,沒有絲毫反抗的意識和決心。</br> 饒是如此,百姓們還是對趙宋皇室保持著足夠的眷戀與同情,畢竟在過去的百年里,東京汴梁繁華興旺,是市井百姓生活最為舒服的一個年代,他們記得趙宋官家的好處。</br> 汴梁城外,百姓們夾道看到金軍押送著大宋皇族離開,許多人目送了許久,眼角止不住地流淚。m.</br> 然而隊伍終究還是遠去了,一個王朝,一段歷史,結束了。</br> 得知皇帝被俘北上之后,整個天下為之震動。</br> 悄然避居東平府的康王趙構收到了消息,一時間一種復雜的心情涌上心頭,此情此景,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br> 一個巨大的誘惑擺在了眼前,唾手可得,順理成章。</br> 然而自己的母親和妻子,還有幾個年紀幼小的女兒都成了金國的人質,身為兒子、丈夫和父親,怎么可能無動于衷?</br> 相比于趙構復雜矛盾的心情,汪潛善、以及趙構身邊的宦官康履等人則是興奮非常。大宋幾乎亡國,皇族盡數被俘,國祚也被奸臣張邦昌篡奪。</br> 而康王趙構是唯一幸存的皇室男丁,唯一手握重兵的趙宋親王,登基稱帝、討伐奸臣、復興國家成為理所當然的責任。</br> 而趙構一旦登基為帝,跟隨在他身邊的王府眾人,身份自然也會水漲船高,前途無量。</br> “大王,大宋已經到了危難之際,張邦昌奸臣妄圖篡奪大宋江山社稷,這如何能行呢?當此情形……臣以為殿下當即皇帝位。”</br> “這……”</br> “大王,眼下太上皇諸子、官家的太子、皇子都落入金人手中,大王是皇祖唯一的近親,登基為帝,天經地義啊!”</br> “我……”</br> 趙構內心砰砰直跳,登基稱帝的誘惑很大,但真要答應…或者說此刻答應,不免也有些顧慮猶豫,不知該如何回答。</br> 汪潛善急得額頭直冒汗,這是怎么地?故作謙虛,然后三辭三讓?演足了戲碼再答應?想要當從龍之臣,當真是不容易啊!</br> 汪潛善心知肚明,更加擔心趙構心里有什么顧慮,于是乎循循善誘,不斷地鼓動勸說,唯恐生出什么變故嗎?</br> “你們心里或許都有想法,只是這個要緊時候,如此匆忙登基,豈不是害了大王?”群臣之中,唯獨宗澤保持著起碼的冷靜。</br> 康履不以為然:“何以見得?怎么會是害大王呢?太上皇與官家北狩,大宋國無君主……大王此時不登基,更待何時?”</br> “大宋官家只是暫時北狩,仍舊是我大宋的天子,身為人臣,天子北狩……豈能無動于衷?此時此刻,身為臣子,首先不應該是去勤王救駕嗎?”</br> 宗澤反問道:“我怎么沒看到有人前去救駕呢?大王身為太上皇之子,官家的親兄弟,父兄有難,豈能坐視不理?</br>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大王當務之急都是想辦法勤王救駕,至于其他,切莫著急節外生枝。”</br> “是的,救駕……立即調動兵馬,隨本王前去營救父皇和皇兄。”趙構恍然,無論什么時候,忠孝這等大義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此敏感的時候,更不能犯錯誤。</br> 汪潛善也是文官出身,對這個道理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就此放棄難得的機會?有些事情…也許可以變通一下,也不是不行。</br> “宗將軍所言不錯,只是……萬一眼下救不回太上皇和官家,如何是好?有道是國不可一日無君,難不成朕讓那個張邦昌繼續在汴梁為禍天下?”</br> “沒錯,若真是如此,大王即位合乎情理,可當真順理成章嗎?”</br> 宗澤嘆道:“官家與太子都身陷敵營,卻都安然無恙,并未有明確的旨意,縱然大王出身高貴,然登基乃是至關大事,總得有個令天下信服的理由吧?</br> 再者,登基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行,要么上乘天意,要么延續社稷,東平府并非合適地方。”</br> 這話說的一點不錯!</br> 皇位傳承的合法性至關重要,即便趙構是唯一具備資格的人選,也需要走個必不可少的流程。</br> 王潛善與康履悻悻點頭,盡管他們內心無比迫切,卻也不得不承認宗澤說的很有道理。</br> “那救駕事宜……”王潛善心情也復雜起來,救駕是必須的,可若真的救下來了,還有趙構,還有他們什么事?</br> 宗澤心知肚明,知道此事的復雜性,沉吟片刻,說道:“此事…容臣想想辦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