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族裔,可堪用否?</br> 一個巨大的問號本就擺在皇帝趙桓面前,現如今又有金國二太子的使者劉晏被打死在禮賓院。</br> 種種跡象表明,動手的有六甲神兵,甚至極有可能是受了郭京的指使,簡直是膽大包天。</br> 所有人都知道,郭京堅決反對和談,其麾下的王健有過向金國使者動手的前科,還為了反對茂德帝姬和親完顏宗望,不惜敲登聞鼓,將堂堂翰林承旨打個半死。</br> 這一次,極有可能還是郭京的手筆。</br> 為啥?</br> 東京城里流言四起,據說是劉晏此番前來,還是奉金國二太子的命令,索要茂德帝姬,必須下嫁和親。</br> 茂德帝姬不愿意,所以向有私情的郭京求助,才有了六甲神兵鼓動憤怒的百姓,直接將使者打死的事件。</br> 私情!</br> 已經嫁為人婦的長公主和當紅聲名顯赫的武將之間傳出了私情,一件桃色傳聞立即在東京城中不脛而走。</br> 有可能嗎?</br> 要是以前,或許沒人相信,但是如今……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br> 茂德帝姬遇險,為何不向別人求助?不求自己父兄庇護,不求丈夫相救,偏偏去求郭京來幫忙?</br> 郭京也是,重文輕武的大宋朝,一個武將會為了毫無關系的公主毆打文官?甚至不惜前途,冒犯官家,敲登聞鼓,與眾多大臣當場激辯?</br> 這兩個人之間要是沒點什么,好像說不過去。</br> 再想到郭京與茂德帝姬二人比鄰而居,近水樓臺,彼此之間來往便利,一切似乎順理成章。</br> 何況如今茂德帝姬就住在郭京的府中,孤男寡女會不會有什么……很難說啊!</br> 就在猜測不斷的時候,駙馬都尉蔡鞗酒后痛罵茂德帝姬與郭京,甚至公開寫下了和離書。</br> 得了,駙馬都承認帽子變綠了,還能有假嗎?</br> 一切都合乎“情理”,算是讓傳聞就此坐實。</br> 到了這個地步,郭京和茂德帝姬的任何解釋都會顯得蒼白,是不是確有其事已經不重要。</br> 劉晏之死,到底是不是郭京動的手,也已經不重要。</br> 皇帝趙桓看著奏報,心中了然,郭京不走,東京難有寧日,錯不在他,但他的存在也許本身就是錯。</br> “傳旨樞密院,著郭京率部突圍,接應九弟的勤王大軍?!?lt;/br> ……</br> 郭京接到詔令的同時,也聽到了這種傳言。</br> 難過嗎?完全沒有。</br> 意外嗎?一點也不過。</br> 驚喜嗎?當真有一點。</br> 郭京萬萬沒想到,有人竟然把自己和后周太祖郭威扯上了關系,搞出了前朝皇族后裔的戲碼來。</br> 真是有趣??!</br> 如果是王朝前中期,或許有點難受,但是如今的大宋……已經亡國倒計時了,還怕這等謠言中傷嗎?</br> 甚至,郭京有些求之不得。</br> 一個出身市井的小人物,哪怕再有能耐,想要一呼百應也很難,可如果出身不凡,那就不一樣了。</br> 當年項梁、項羽叔侄,憑著楚國大將項燕后裔的身份,立即便能招募大批追隨者;劉備一個織席販履之輩,因為是中山靖王之后,便能成為世家大族,各路諸侯的座上賓,坐實了皇叔身份,最終登基為帝,三分天下。</br> 英雄不問出處,但有時候…出身這東西,可以大做文章,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br> 感謝這些居心叵測之人,給自己搞出這么牛牛哄哄的出身來,將來可是有大作用的。尤其是此事是大宋官方主動確認,不是自己搜腸刮肚給臉上貼金,背書效果將非同一般。</br> 一時間,郭京當真想要給那些人當面說一聲——謝謝啊。</br> 至于和茂德帝姬的緋聞,多少有些始料未及,但聽到消息的時候,也是不怒反而有幾分竊喜。</br> 這是要把大宋最漂亮的公主送給自己嗎?近日相處,楚楚動人,溫柔賢淑的長公主確實讓血氣方剛的青年有幾分心動。</br> 但礙于情勢、身份,郭京暫時并未有任何非分之想。而今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自然而然有了心思。</br> 一定程度上,茂德帝姬的名聲已經“毀了”,皆因自己而起,作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總要負責任吧?</br> 更何況……</br> 除了郭京,沒有人知道,為不久的將來,茂德帝姬長公主的身份將會有著怎樣非同小可的分量。</br> 決不能把她留在危險重重的東京城里,而是要時時刻刻帶在身邊。</br> 本來想找茂德帝姬談談,但長公主殿下不知是難為情還是避嫌,沒有出面相見,只是遣了采蓮前來傳話。</br> “郭將軍,娘子說了……她已無家可歸,不怕顛沛流離?!?lt;/br> “好?!?lt;/br> 郭京點點頭,提筆在紙上寫下兩行字,遞給采蓮:“交給瑛娘子。”</br> “是?!?lt;/br> 不過多時,茂德帝姬便收到了郭京傳來的字條,只見上面寫道:“忍看紅顏墜火窟,肯使山河付劫灰?!?lt;/br> 好大的志向,好溫暖的承諾。</br> 一時之間,茂德帝姬拿著紙張,呆呆地看著兩行字,怔怔不語。</br> ……</br> 太師府里,郭京召開了一次會議。</br> 劉無忌、劉宗杰、傅臨政、楊適、王健、楊再興,幾名心腹全都在列。</br> “東京汴梁,我們待不下去了?!?lt;/br> 郭京道:“官家詔書,命我們突圍出城,接應勤王兵馬,這意味著什么,你們應當心中有數?!?lt;/br> “小乙哥,勤王的兵馬……會來嗎?”</br> “如果東京保住了…會姍姍來遲,如果保不住……那就另當別論?!惫u了搖頭,遠在相州的康王趙構,如今可是河北路兵馬大元帥,手握十余萬大軍,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br>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還是一位皇子親王,只怕心里的小算盤早已噼里啪啦。</br> “那我們此番出城突圍…恐怕兇多吉少?!?lt;/br> “明白就好,但總比留在城里等死強,有個心理準備,縱然付出些許代價,我們也必須沖出去?!?lt;/br> 郭京凝神正色道:“有人想讓我們去送死,不過他們打錯了算盤,我們偏不……沖出了東京城,自是一片廣闊天空,一片汪洋大海。記住了,出了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