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能擁有現在的生活,池歡其實已經很知足了。</br> 又在陽臺上坐了一會兒,她終于打了一個哈欠,沈宴趕緊催她回去睡覺,二人又躡手躡腳地回了房間。</br> 看慕崢崢絲毫沒有被他們兩個的動靜吵醒,才安了心。</br> 次日清晨,微光斜斜的鋪灑在池歡柔美的眉間,她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眼看就要醒來。</br> “嘩啦”一聲,沈宴連忙拉上了窗簾,看池歡的眉心再次舒展開來,這才返回床邊,輕輕親了她一口。</br> 然后鉆進了衛生間,迅速洗漱一番,就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民宅。</br> 池歡徹底醒來時,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后了。</br> 從被窩坐起身,她忽然看到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慕崢崢,以及他身旁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br> 到嘴邊的哈欠,生生被她咽了下去。</br> “崢崢?”</br> 輕喚傳來,慕崢崢呆滯的眸子一下活了起來。</br> “姐姐你醒了?我給你倒水。”他邁著小短腿,立馬去陽臺上把晾著的水端了回來。</br> 小手在杯壁外側碰了碰,看著池歡笑著道:“水晾的時間有點久,涼透了,不過,我剛給你燒了壺熱的,等下沖點進去,就不會冷了。”</br> 說著,他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端起熱氣升騰的燒水壺,沖進了剛才的水杯里,然后又用手背試了試杯子的溫度。</br> “溫的。姐姐,你快喝點水潤潤嗓子。”</br> 看著他小小年紀,卻做出如此懂事的舉動,池歡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br> 她知道,慕崢崢這是在討好她,這是寄人籬下的小孩子,出自本能會去做的事情,因為怕被嫌棄沒用,而被丟下。</br> 池歡接過水杯:“謝謝你,不過姐姐已經是大人了,可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要做的也是照顧好自己,知道了嗎?”</br> 慕崢崢訥訥地點頭,許久,才鼓起勇氣問道:“姐姐……媽媽說,你不是我的親姐姐,那你們是不是馬上就要走了?”</br> 池歡放下水杯,雙手拭去慕崢崢眼眶上的濕潤,想說點什么,可張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br> 慕崢崢便知道她是默認了。</br> 一下子沒忍住,眼淚“嘩”的就流了出來。</br> 他抬手狠狠的擦了一下,望向池歡小聲問:“那以后是不是就我一個人了?媽媽不在了,爸爸也要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沒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我……我該怎么辦?”</br> 他眼淚越流越兇。</br> 池歡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緊緊的堵住了一樣。</br> 崢崢說到底,也只是個七歲的孩子,家庭遭遇了這么重大的變故,往后獨留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個世上活著……任誰都會于心不忍。</br> 可她又能怎么辦?</br> 就在這時,沈宴端著買來的早餐進來。</br> 一推門,就見一大一小在那兒默默的流著淚。</br> 他愣了一下,立馬把飯菜放到桌上,關心地走了過去:“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都哭起來了?”</br> 池歡心情復雜,只搖了搖頭。</br> 沈宴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br> “事情總會過去的。要堅強啊。”</br> 池歡在他懷里點點頭。</br> 這些她都知道,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br> 沈宴又道:“這件事對崢崢來說確實是有些殘忍。”</br> “但慶幸的是,崢崢沒事兒,并且還擺脫了慕志剛。所以,這對他來說,也并不完全是件壞事。”</br> 沈宴這樣一說,池歡的心情平靜了不少。</br> 她深知童年陰影會給孩子未來的人生帶來多深重的影響。</br> 慕崢崢現在還小,如果能盡早擺脫慕志剛那個混蛋,對他來說也確實不是件壞事。</br> 她冷靜了下來,抬手抹去了臉頰的淚痕。</br> 沈宴看池歡止住了眼淚,斂了斂神,轉身用另一只手輕柔地摸了摸慕崢崢的頭,低聲安慰道:“我知道媽媽去世,你很難受,但崢崢,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媽媽不在了,你就需要堅強起來。”</br> “她生前最記掛的人就是你,如果你一直沉溺在悲傷之中,她若是還活著,會心疼的。”</br> 提到媽媽,慕崢崢小臉上的悲傷更濃了。</br> 但一想到媽媽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死在爸爸手里的,他就不忍心讓她失望。</br> 于是,他抽著鼻子,把臉上的眼淚擦干,揚起小臉,一臉認真道:“我知道了姐夫,我以后會堅強起來的。做一個讓媽媽放心的小男子漢。”</br> 沈宴看著他眼眶紅紅,又故作堅強的模樣,喉頭泛起一絲干澀。</br> 這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br> 他掩下心中的不忍,拍拍慕崢崢的肩膀,道:“好了,先去吃飯吧,填飽肚子,我帶你去送你媽媽最后一程。”</br> “嗯。”慕崢崢哽咽著點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