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旭很多年前養(yǎng)成的習慣,飲料就愛喝紅牛,韓春萌走去冰箱那里,打開門,側(cè)面一整排的紅牛。</br> 小時候她嫌紅牛貴又不好喝,從來不買,如今長大了,不覺得貴,甚至都不覺得難喝了。</br> 顧東旭站在小小的客廳里,臉頰微紅,表情不辨喜怒,韓春萌遞了瓶紅牛給他,出聲道:“你說今晚有事兒,我就沒中途影響你,想等明天再跟你說的。”</br> 顧東旭沒接,看著她問:“什么時候找的房子?”</br> 韓春萌如實回道:“之前陪小麥看房子,知道這里空了一套。”</br> 他本想問韓春萌,她是什么時候動了想走的念頭,但話到嘴邊,沉默了。</br> 韓春萌道:“坐啊,你不困的話,我們聊會兒。”</br> 顧東旭坐在沙發(fā)上,韓春萌跟他隔了不到一米的距離盤腿坐下,本能的拿起一個靠枕抱在懷里,心理學(xué)上,人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想要遮擋。</br> 顧東旭很是沉默,靠坐在那里不講話,韓春萌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只是在忍著沒發(fā)作,她出聲問:“晚上談的怎么樣,還順利嗎?”</br> 顧東旭沒看她,唇瓣開啟,出聲回道:“還行。”</br> 韓春萌故意輕松地口吻道:“那就好,不然我還有點兒不敢說。”</br> 顧東旭開口:“還說什么,你地方都找好了。”</br> 終歸是生氣的,她一聲不響的搬出來,招呼都沒打一下,他甚至不知道她從什么時候動的念頭,不是最近,那就是之前,因為苗苗嗎?</br> 說不上生氣還是委屈,顧東旭想發(fā)脾氣卻不敢,怕把兩人的關(guān)系吵得更差。</br> 喉結(jié)上下滾動,他沉聲道:“我早把苗苗聯(lián)系方式刪了,也跟她說的很清楚,不可能跟她有什么。”</br> 意外的韓春萌很平靜,接了句:“我知道。”</br> 顧東旭心下意外,側(cè)頭看向她。</br> 韓春萌面色無異的說:“我今天見了你媽,也見了苗苗……”</br> 她才說到這里,眼看著顧東旭一口氣提起,已然要發(fā)飆,韓春萌忙道:“你先別急著發(fā)脾氣,我也跟你說說我的想法。”</br> 顧東旭認識韓春萌好多年,兩人從小屁孩兒一起長到大,他見過太多她失控時的模樣,卻從未見過她如此冷靜,冷靜到近乎絕望,像是早就想好了一切,如今不過是宣布結(jié)果而已。</br> “中午你媽來醫(yī)院找我,我跟她聊了會兒天,才知道你把苗苗聯(lián)系方式刪了,富潤跟你們的合同也沒簽成,一個多億的合同,我沒想到會捅這么大的簍子……”</br> 顧東旭蹙眉打斷:“關(guān)你什么事兒?我自己要刪,又不是你讓的,我媽說什么你都不用聽,是她讓你搬出來的吧?”</br> 他越說越氣,腦瓜頂都在冒火,對比之下韓春萌就非常冷靜,她不動聲色的回道:“是我自己要搬出來的,你媽沒說過趕我走的話,但她有些話說的挺對,萬恒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跟富潤走到最后簽合同的這一步?現(xiàn)在你因為我得罪了苗苗,導(dǎo)致合同簽不成,雖然決定是你做的,但原因在我,我背不動一個億的鍋。”</br> 顧東旭焦躁的說:“誰讓你背了?我的事兒我自己解決。”</br> 他氣得不行,不是氣韓春萌,而是氣喬舒欣背著自己跟韓春萌說三道四。</br> 韓春萌被顧東旭兇,撇了撇嘴,挑釁又打趣的口吻道:“我說了你別不高興,萬恒不是你的,是你爸媽辛苦攢下來的,你憑什么讓他們損失一個億的合同?”</br> 顧東旭一時語塞,完全沒想到韓春萌會這么說。</br> 韓春萌抱緊懷中靠墊兒,繼續(xù)道:“我今天想明白一件事兒,為什么你爸媽總覺得我配不上你,一直在占你便宜,說白了,你現(xiàn)在有的也不是你自己掙的,你住的房子,開的車,花的錢,當然你是他們兒子,他們給你樂意,但你拿他們的東西給我,他們有不樂意的權(quán)利,我從前就是搞不懂這一點,還一度覺得你媽嫌貧愛富。”</br> 顧東旭不知韓春萌今天什么鬼怪上了身,說的都是她從前想都想不到的話,偏偏這些話真相的叫人無法反駁,讓人渾身發(fā)涼。</br> 他始終沉默,韓春萌輕松的口吻道:“你媽來找我沒毛病,如果沒有我,你也不會跟苗苗搞得這么僵。”</br> 顧東旭終于開了口,“別放屁,你是我女朋友。”</br> 韓春萌忽然鼻酸,眼前浮上一層淚,她忍了幾秒后才道:“東旭,我覺得我們之間出現(xiàn)問題了……”</br> 顧東旭聽出她壓抑的哽咽,開口說:“有問題解決不就行了。”</br> 韓春萌低聲說:“解決不了,我覺得不對勁兒,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都變得小心翼翼,開心,不開心,故意去遷就對方的情緒……你不用騙我,我看得出你很累,我也累。”</br> 顧東旭看著她道:“是我沒調(diào)整好狀態(tài),也沒安排好時間,你別想太多,我媽上來那勁兒我都煩,看在我的面子上別理她,你請幾天假,我們出去玩兒。”</br> 韓春萌一直忍著不哭,可這一刻看到顧東旭眼底妥協(xié)的溫柔,她終是眉心一蹙,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顧東旭上前抱住她,連帶靠墊兒一起。</br> 韓春萌下巴抵在顧東旭肩膀上,后背被他拍著,他在她耳邊說著哄人的話,她唇瓣微張,深吸幾口氣,待到情緒壓下之后,這才輕聲說道:“東旭,謝謝你這么多年一直照顧我,什么好吃的都給我留著,一邊嫌棄一邊對我好,我也想把所有好東西都給你,想我們能一直像從前一樣開心快樂……但是,對不起,我做不到。”</br> 閉上眼睛,韓春萌能清晰的感覺到整個胸腔都在發(fā)酸的壓抑感,顧東旭收緊手臂抱著她,在她耳邊一個勁兒的念叨,半晌她才聽清楚,他說的是:“別胡說。”</br> 可是韓春萌沒有胡說,她想讓他高興,想讓兩個人都更加高興,但是她做不到,兩人在一起之后真的沒有從前開心了。</br> “東旭,我們分開吧。”</br> 良久,韓春萌聲音很輕的說出這句話,話音落下,她沒有想象中的難過,也沒有如釋重負,本該安置心臟的地方是空的,感覺不到絲毫波動。</br> 顧東旭抱得她緊緊地,沉聲道:“不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