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趕忙放下袋子湊上前，急聲道：“怎么了？”</br>　　韓春萌眼淚汪汪的回道：“小喜，你別騙我，你說東旭到底出什么事兒了？”</br>　　宋喜一眨不眨的道：“我不說了嘛，他局里臨時有事兒走不開。”</br>　　“我一晚上沒睡著，剛才我去他們局里了，他們說根本沒開會，東旭也不在。”</br>　　眼淚掉下來，韓春萌眼底泛著紅血絲，看得出是整夜沒休息好。</br>　　宋喜沒料到她這么倔，還特地跑去警察局問，短時間的遲疑，她猶豫著到底是再編個假話，還是干脆說實話。</br>　　然而片刻的遲疑已經暴露她沒說實話的事實，宋喜不忍韓春萌備受煎熬，干脆和盤托出：“我說了你別著急，他昨晚開車出了點兒事故，人沒事兒，就是腿骨折了一處，正在一醫那邊住院，他怕你擔心，不讓我告訴你。”</br>　　“啊？”韓春萌騰一下子站起來，眼睛瞪大，嚇得眼淚都流不出來了。</br>　　宋喜一個勁兒的寬慰：“人好著呢，我今早去看過了，哪兒都沒事兒。”</br>　　韓春萌不說話，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宋喜看得揪心，抽了紙巾一邊擦一邊說：“東旭就是怕你知道又要哭，所以才不敢跟你說。”</br>　　韓春萌哽咽著罵道：“我會哭又不會去死，他知不知道這一天一宿我是怎么熬過來的？媽了個蛋……”</br>　　宋喜哄道：“好了好了，罵完就不哭了。”</br>　　韓春萌接過紙巾擤了下鼻涕，擦干眼淚道：“不行，我現在去一醫看他，丁主任還沒來，待會兒你幫我請個假。”</br>　　宋喜上午還有個手術，走不開，知道韓春萌去意已決，她也攔不住，想著給顧東旭打個電話通風報信，丫還關機，臨到年關，公事私事一大堆，愁得人頭疼。</br>　　韓春萌趕到一醫，推開病房房門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繞過遮擋的藍色簾子，當她看到病床上的顧東旭開始，鼻子就忍不住的發酸，更何況他一條腿還在外打著石膏。</br>　　顧東旭剛剛睡著一會兒，說是睡著了，其實睡得很淺，隱約中他覺著有人在看他，慢慢睜開眼，就見熟悉的人坐在床尾，眼巴巴的望著他的腿在掉眼淚。</br>　　看了她五秒不止，顧東旭唇瓣開啟，輕聲問：“什么時候來的？”</br>　　韓春萌聞聲望來，跟他視線相對的瞬間，她明顯是要淚崩，可卻咻的低下頭，伸手抹了抹眼睛，努力在忍。</br>　　她是個愛哭鬼，高興會哭，難過會哭，受了委屈會哭，欺負了別人也會哭，顧東旭凌晨見到宋喜和喬治笙的時候，正是心底最煩躁之際，他甚至話都不想講，更怕韓春萌來了之后嚎啕大哭。</br>　　可是這會兒，她不僅哭都沒有聲音，甚至抬起頭的時候，只眼眶發紅，低聲回道：“沒多久，十幾分鐘。”</br>　　顧東旭看著她拼命隱忍的模樣，對她伸出一只手，韓春萌抬手用力握住，唇瓣微張，牙齒在打顫，她要刻意別開視線才能抵擋洶涌而來的酸澀，顧東旭喉結微動，輕聲道：“過來，我抱抱你。”</br>　　韓春萌起身來到床邊，彎下腰把頭埋在顧東旭臉旁，當他雙臂環住她的剎那，她還是忍不住哽咽出聲，渾身都在顫抖。</br>　　顧東旭喉嚨也有些酸澀，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出聲說：“沒事兒，我又沒死。”</br>　　韓春萌想用力抱住他，又怕他會不舒服，所以她緊緊抓著床單，將一天一夜的惴惴不安和疑神疑鬼，全都化作眼淚發泄出來。</br>　　哭完也就舒坦了，當她抬起頭的時候，鼻涕明顯拉長了一條，顧東旭眉頭一蹙，趕緊往旁邊躲，嫌棄的看了眼枕頭處的一灘痕跡。</br>　　韓春萌抽了紙巾擤鼻涕，又幫他擦了擦枕頭，悶聲說：“嫌棄我嗎？”</br>　　顧東旭枕著枕頭靠左的一邊，出聲回道：“你不是來探望病人的，你是來折磨病人的。”</br>　　韓春萌又擤了一次鼻涕，挑眉回道：“折磨你也活該，出這么大的事兒，你第一反應不是聯系我，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卻瞞著我，我到底是你女朋友還是你仇人？你怕我趁病給你殺了嗎？”</br>　　顧東旭道：“我是病人，你別一來就數落我，我心里不舒服。”</br>　　韓春萌瞪了他一眼，可還是安靜下來，問他想吃什么，她下去買。</br>　　顧東旭拉著她的手，叫她坐在身邊，輕聲道：“萌萌，問你個事兒，如果有一天你做了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情，但身邊所有人都不會怪你，甚至覺得你做的是對的，你會當做什么事兒都沒發生，過了就算了嗎？”</br>　　顧東旭好多年都不曾跟韓春萌談心，也許怕她擔心，也許覺得她閱歷不夠，給不出什么像樣的答復，所以韓春萌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就是顧東旭遇到坎兒了。</br>　　鮮少的認真，韓春萌問：“你堅持的原則是對的嗎？”</br>　　“嗯，對的不能再對。”</br>　　韓春萌道：“你違背了對的原則，但所有人覺得你沒做錯，那到底是你堅持錯了，還是大家都錯了？“</br>　　顧東旭眼底帶著糾結和茫然：“我不知道。”</br>　　韓春萌道：“我不會講那么多大道理，我也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什么原則的人，但我知道孝順是對的，心眼兒好是對的，不做壞事兒是對的，所以就算身邊所有人都跟我說，讓我六親不認，讓我唯利是圖，我也不會做，哪怕那個人是你和小喜。我很普通，從沒想過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但誰也別想打亂我內心的秩序和堅持。”</br>　　韓春萌說完，顧東旭看著她，眼里分明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嚇了一跳，從沒見過他這樣，緊張地問：“我說錯什么了嗎？”</br>　　顧東旭緩緩勾起唇角，低聲說：“沒有。”</br>　　韓春萌不知道，她這剛剛的那番話，自此改變了顧東旭的人生軌跡，而他特別樂于聽見她這樣的回答，如果說喬治笙是勸他從夢境回歸現實，那么韓春萌就是勸他在真實中活得更加真實。</br>　　為什么要低頭？</br>　　為什么要違心的打亂內心的秩序和堅持？</br>　　他已經做了一次選擇，不怕再做第二次，人總是要不停地選擇之后，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一個什么樣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