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笙終于抬起頭,宋喜看到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一貫干凈的俊美面孔上,下巴處帶著青須須的胡茬…不難看,只是忽然讓人很心疼。</br> 他看著她,下巴微微一抬,“坐。”</br> 宋喜身后是喬治笙的床,跟他認識這么久,他可從來沒這么‘客氣’過,宋喜心底五味雜陳,可還是轉身走了幾步,坐在床邊,等著他開口。</br> 離就離吧,離了還能做朋友,再不濟,他們還是合作伙伴呢,他有什么需要她幫忙的地方,她依舊會…</br> 正想著,對面沙發處的喬治笙薄唇開啟,出聲問道:“我爸的葬禮,你想參加嗎?”</br> 宋喜聞言,當即一愣,關鍵她想來想去,怎么都想不到喬治笙會說這么一句…這是什么意思?</br> 喬治笙看出她眼中的疑問,把剩下最后的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主動說:“我爸去世的消息,目前只有極少的一部分人知道,他生前就不喜歡記者拍來拍去,所以他的葬禮我不會讓任何媒體報道。”</br> “他近幾年信佛,那些個大師叫我把他的遺體在家停放七天,說會對他好,而且他之前也有想見卻沒見著的人,這幾天該見的也都見了,后天入葬,我來問問你的意思,畢竟他臨走之前認了你當兒媳婦,你要是想去,我來安排,你要是不想去,我也沒意見。”</br> 宋喜只沉默兩秒不到,很快便開口回道:“我去,雖然我不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在天有靈,但就像你說的,你爸臨走前認了我當兒媳婦,我就有義務送他最后一程,他要是知道,應該也會開心吧。”</br> 喬治笙沒提離婚的事兒,宋喜不能否認,她心底不單單是松了口氣,幾乎可以用開心來形容。</br> 原來是她想多了,他從來都沒想過順水推舟,前賬盡棄。</br> 她話音落下,喬治笙臉上并無異樣,只面不改色的道:“我先把利弊跟你講清楚,你再做決定。我爸的葬禮,喬家和我媽那邊的親戚都會到場,我們家親戚多,尤其是我爸這邊的,關系錯綜復雜,你別用普通人之間的親戚關系來看待我們家的親戚,我跟很多人之間,除了那幾分之一的血緣之外,沒什么多余的感情,說的再直白一點兒,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對你只會增加更多的壓力,也不排除他們以后會不會去刻意接近你,這是其一。”</br> “其二,顧東旭他媽是我爸的女兒,我爸的葬禮,我理應通知這位大姐,你想沒想好怎么跟顧東旭解釋。”</br> “除了家里人之外,跟我爸和喬家有重要關系的外人,我也會部分邀請,不過到時你可以不必跟他們見面,所以不用擔心外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再者就是我最早說的,我爸不喜歡記者,所以葬禮上我會嚴格叫人把守,絕對不會有記者混進來,更不會被外人知曉你的身份,利弊就是這樣,你自己選,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去。”</br> 但如果你去,我會感謝。</br> 后半句話,喬治笙到底沒有說出口。</br> 他難得有耐性跟人面對面講這么多話,當真是權衡利弊,事無巨細。</br> 宋喜聽后沒有絲毫的遲疑,當即回道:“沒關系,我去,東旭那邊,你要是打算讓他知道,我這邊也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br> 話罷,她又補了一句:“他對你沒任何意見,頂多也就是怪我瞞了他這么久。”</br> 喬治笙用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似是嗔怒的看了她一眼,道:“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替他說話?”</br> 顧東旭對他是什么想法,他會不知道?虧得宋喜每次都睜著眼睛說瞎話。</br> 宋喜回道:“你們舅甥接觸的太少,中間可能有些誤會,有空我做東請你們出來吃頓飯,他還欠著你的人情呢,雖然是替我欠的,但他不好意思不還。”</br> 喬治笙似是最近累壞了,身上少了很多戾氣和寒氣,頂多也就是態度一如既往的高傲,不以為意的說:“我要他的人情有什么用?他能做什么,是我做不了的?”</br> 宋喜單純的想逗喬治笙開心,所以打趣道:“他能跟我當好朋友啊,你能嗎?”</br> 聞言,喬治笙眼皮一掀,直勾勾的看著宋喜。</br> 宋喜抿抿唇,別開視線,恨不能尷尬到坐在床邊晃晃腿。</br> 數秒過后,喬治笙不冷不熱的聲音傳來,“我要是沒把你當朋友,你覺著我是閑的問你這么多?”</br> 宋喜抬頭,這回改成喬治笙別開視線,他拿起煙盒去摸煙,從宋喜的角度,看不見盒子已經空了,只下意識的說道:“別抽了。”</br> 喬治笙將空煙盒隨手丟在茶幾上,表情晦暗不明,只眼底帶著一絲淺淺的焦躁。</br> 宋喜說:“前陣子控制的挺好,都不在房里抽這么多煙,你要是實在忍不住,吃個棒棒糖,嘴里不閑著就好了。”</br> 喬治笙沒看她,也不接話。</br> 宋喜起身走到茶幾旁,彎腰從棒棒糖塔上抽了一根下來,剝開糖紙遞給他。</br> 起初喬治笙是不想接的,但不知哪根筋沒搭對,竟然想著別去拂了她的面子,所以他還是抬手接過,即便臉色的不怎么好看。</br> 宋喜轉身往窗邊走,邊走邊說:“你最近沒回來,我猜你一定很忙,沒好意思打擾你,還怕你暗地里已經把葬禮辦完了,連聲節哀順變都沒當面跟你說。”</br> 窗子打開,新鮮的空氣涌進來,宋喜還不待轉頭,身后傳來喬治笙的聲音:“太客套的話不用跟我說。”</br> 好像說了這一句,他就不會再難受似的。</br> 宋喜轉過身,她猜出喬治笙心中所想,所以出聲道:“有時候客套話只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我知道你不好這口,所以我就隨口一說。”</br> 隔著幾米遠,喬治笙抬頭向她看來,不用看也知道,眼色臉色都不好看。</br> 宋喜吃了熊心豹子膽,毫不畏懼的回視著他,趁著他發飆反擊之前,又說了一句:“其實你應該覺著慶幸,你今年已經快二十七了,你爸陪了你快二十七年,而且他老來得子,想必對你一定特別寵愛,他年紀大了,這是壽終正寢,有多少人跟父母之間的緣分還沒你這么久的?你還有媽媽,你看我,我打小兒跟我爸一起混,混到現在,越混越回去,我都快成‘孤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