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回到家的時候,房門打開,客廳大亮,她心底一沉,喬治笙已經回來了。</br> 很不想進門,或者說是害怕進門,宋喜怕一面對喬治笙,又會是一場單方面的心靈碾壓,而她今天實在是狀態不佳,怕中途就抵擋不住。</br> 但是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宋喜跨進玄關,換鞋,往里走。</br> 客廳的電視沒有開,一片漆黑,宋喜經過的時候,余光瞥見喬治笙坐在沙發處抽煙,擺明了一副等人的樣子。</br> 她身上斜挎著小包,左手下意識的拉著包鏈,轉身,面對著喬治笙,自以為態度良好,可是在他看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兒。</br> 微垂著視線,宋喜輕聲說:“謝謝你。”</br> 喬治笙眸子微抬,看著她道:“謝什么?”</br> 宋喜說:“我看到微博了,謝謝你替趙家討回公道。”</br> 喬治笙說:“想多了,不是沖你,吳家擋著我的道了。”</br> 宋喜面色無異,語氣也是毫無波瀾的,“不管怎么說,我替我同學全家謝謝你。”</br> 喬治笙不搭話,宋喜轉身欲走,喬治笙瞥了眼她的背影,開口說:“去哪兒?”</br> 宋喜轉頭看向他,眼中有一閃而逝的迷茫,隨即道:“還有事兒嗎?”</br> 喬治笙不答反問:“是外面的日子不好過,想想還是回來了?”</br> 聞言,宋喜明顯的表情一變,僵在原地不出聲。</br> 喬治笙將最后一口煙抽完,把煙頭按滅在桌上的煙灰缸里,薄唇下吐出白色煙霧,他聲音不冷不熱的說:“昨晚出去遛貓了?”</br> 宋喜臉色迅速脹紅,喬治笙看見她這樣,想到昨晚她站在他房間門口,耳根子都紅透的模樣,心中說不出的煩躁,似是特別生氣她離家出走的舉動,不,是反感。</br> 不等宋喜回應,他徑自說道:“如果你有了更好的去處,我不攔你,但出于禮貌,你最少也要跟我這個收留者打聲招呼吧?”</br> 瞧瞧,收留者。</br> 他就算再怎么和顏悅色,也遮不住嘴毒心狠的本質。</br> 宋喜腦子一片空,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趕緊承認錯誤,然后趕緊逃離是非之地,她不愿也不想再面對這份尷尬。</br> 微垂著視線,她看似平靜的回道:“對不起,昨天是我沒搞清楚狀況,一時沖動,以后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兒。”</br> 她在心中默念,是自己的錯就要承擔后果,無論喬治笙說的有多難聽,她都要挺著,誰讓她自己糊涂。</br> 喬治笙瞥見她脹紅的臉跟耳根,沉聲說:“不是每次都那么幸運,能碰見幫你的人,我不在乎替你擺平一些麻煩,但你要是自找麻煩…”后半句他沒往下說。</br> 宋喜明白,卻再也說不出道歉的話來,兩人相對沉默。</br> 喬治笙覺得她今天有些怪,往常被他數落也不見這么低沉,難道他今天說的格外狠嗎?并沒有吧?</br> 想來想去,八成只有一個可能。</br> 喬治笙試探性的說:“白天在奠基儀式上,佟昊認錯人才會鬧你,你要是覺著過不去,我讓佟昊來跟你講。”</br> 宋喜很快搖了下頭,“不用了,過去的事兒就算了。”</br> 喬治笙看她哪里像是過去的樣,分明就還是不高興,他都給她臺階下,她不下是想怎樣?</br> 周身的氣壓陡然降低,喬治笙陰沉了臉,剛要發難…</br> 宋喜抬起視線,看著喬治笙,主動問:“嘉敏現在怎么樣?”</br> 喬治笙匯到嘴邊的難聽話,不自覺的就散了,冷淡的回道:“剛做完手術。”</br> 宋喜胸口處壓了一塊兒大石頭,怎么都不舒服,很輕的嘆了口氣,她出聲說:“身體恢復的還好嗎?”</br> 喬治笙不答反問:“你不是說,出了事兒要共同承擔嗎?如果她以后不能生孩子,你生一個給她好了。”</br> 宋喜直直的看著喬治笙,頓了幾秒才道:“她怎么了?”</br> 在宋喜心里,她特別害怕是手術過程中出了什么問題,不然喬治笙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br> 喬治笙毫不避諱的回視宋喜,兩人四目相對,他薄唇開啟,聲音冷淡的回道:“她們家兩個女兒,她姐當初就因為流產手術,再也沒懷過孩子,他爸媽害怕她也是這樣,所以一直都不讓她做掉,你倒是厲害,三言兩語就她看透紅塵了。”</br> 宋喜臉色刷一下煞白,像是前一秒的血液頃刻間被抽走,喬治笙見狀,心底說不清是泄憤還是更加泛堵。</br> 早前他跟霍嘉敏的家人都在糾結,懷了人渣的孩子,任憑誰的第一反應都是不要,可是不要,前車之鑒,難免霍嘉敏不是第二個她姐,霍家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喬治笙也不愿讓霍嘉敏冒險。</br> 如今霍嘉敏還是下決心把孩子打掉,其實說白了,留與不留,全是霍嘉敏的選擇,宋喜不過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喬治笙就是故意要讓她承擔這份壓力,本是出自對她離家出走的懲罰,誰想到……</br> 眼淚大滴大滴的從下睫毛處滑落,宋喜站在客廳一處,連遮掩都沒有,仿佛是難過極了,整個人控制不住情緒,人都是崩潰的。</br> 喬治笙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上,眼中透露著驚訝,不解,心虛…甚至是一絲絲的懊悔。</br> 眉頭一蹙,他沒底氣的道:“你哭什么?”</br> 宋喜終于抬起左手,用手背擋著眼睛,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哭得像個無措的孩子。</br> 自打宋喜跟喬治笙的生活有了交集,他不止一次把她弄哭,但這卻是喬治笙第一次見她哭,還是哭得這么厲害,一如受了天大的委屈。</br> 喬治笙向來最討厭麻煩,更是沒有女人敢在他面前矯情,他應該很生氣才對,可眼下他自己都沒發覺,他不是生氣,只是有些無措,因為自己的無措,所以生氣。</br> “大半夜有什么好哭的?”</br> 憋了半晌,喬治笙擠出這樣的一句話。</br> 話音剛落,宋喜扭頭往樓上跑去,喬治笙看著她的背影,滿腦子都是她剛剛淚流滿面的模樣。</br> 宋喜一口氣跑回三樓房間,房門關上,她沖到床邊,用被子把自己蒙上,終于可以放肆的嚎啕大哭。</br>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難受,像是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終于還是在這一刻爆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