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算了算時間,韓春萌到夜城還要幾個小時,趁著這功夫,她先去寵物店把可樂跟七喜接回翠城山,一想到昨晚負氣出走,今兒又偷偷摸摸的跑回來,宋喜暗道,這二十多年的臉面自打認識喬治笙以后,全丟光了。</br> 以前聽人說人窮志短,偶爾宋喜還是覺得這是人沒有骨氣,跟窮不窮沒關系,如今風水輪流轉,她也落魄到寄人籬下的境地,深知人唯有設身處地,方能體會當局者的無奈。</br> 回到翠城山,把兩只貓安頓好,宋喜琢磨著,以喬治笙的脾氣,八成這事兒過不去,她必須得想點兒轍哄哄他,再怎么樣兩人以后還要同一屋檐下的,少看點兒臉色,還能多活兩年。</br> 思忖了半晌,宋喜從抽屜中抽出淡粉色便利簽,蹲在床頭柜處,埋首寫道:對不起,錯怪了你的狗……</br> 錯怪了你的狗?宋喜柳眉微蹙,總覺得這話哪里怪怪的,好像她在跟狗道歉,而不是跟他道歉。</br> 搖搖頭,宋喜小聲念叨:“不行。”</br> 撕下第一張便利貼,宋喜拿著筆另寫道:對不起,昨天晚上沒弄清楚情況,錯怪你跟你的狗……</br> 才寫完狗字,宋喜本能的拿筆把后面幾個字劃掉,一臉糾結,她寫論文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痛苦,始終遲疑不定,到底要不要把狗給帶上?</br> 打了好幾遍草稿,最終宋喜一咬牙,就按照本心寫吧,反正那人要是想挑理,總有他看不順眼的地方。</br> 寫完道歉信,宋喜離開房間,走之前特地把門窗都關好,下到二樓的時候,蹲下把便利貼塞進喬治笙的房間門縫下面。</br> 眼看著薄薄的便利貼消失在眼前,宋喜有種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既視感。</br> “哎……”輕嘆了一口氣,這日子過的,每天看人臉色。</br> 從別墅出來,距離接機還有一段時間,宋喜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到底還是去了趟醫院。</br> 今天她沒有排手術,想著抽空多看些申請基金的患者資料也好,結果到了醫院,剛進辦公室,屁股還沒等坐穩,黃麗丹一溜兒小跑過來,神神秘秘的樣子,看到宋喜的第一句話便是,“小宋,你知道了嗎?”</br> 宋喜一臉迷茫,“什么事兒?”</br> 黃麗丹道:“賈院長出事兒了!”</br> 宋喜眼底的茫然立即轉化成愕然,“哪個賈院長?賈德民?”</br> 黃麗丹連連點頭,“是他,不然還有誰?”</br> 宋喜意外的問:“他怎么了?”</br> 黃麗丹說:“我一猜你就沒看微博,現在整個醫院都傳遍了,微博今天熱搜就是岄州協和院長收賄,現在已經立案調查了。”</br> 宋喜著實驚訝,前幾日還碰面交流學術的前輩,怎么突然間就出事兒了?</br> 黃麗丹掏出手機,找出熱搜給宋喜看,宋喜看著上面的圖文,清清楚楚寫著賈德民任職期間涉嫌大額收賄,目前當地警方和有關部門正在展開調查。</br> 黃麗丹見宋喜一臉的若有所思,她從旁穿針引線,一臉福爾摩斯上身的表情道:“小宋,幸好你在岄州的時候沒有給那人做手術。”</br> 宋喜抬頭看了黃麗丹一眼,黃麗丹用眼神示意,“你看看熱搜第二名。”</br> 宋喜重新低下頭,刷新微博。</br> 要說今天微博熱搜前三名,還多少都跟她有些關系。</br> 第一名是長寧醫院奠基儀式;第三名是岄州協和醫院院長涉嫌受賄;而第二名,竟然是花心丈夫逼死懷孕妻子。</br> 點進去一看,主人公不是吳昊鑫還有誰?爆料人一大段詳述,將吳昊鑫全家怎么將懷孕妻子一步步逼向死亡,寫的事無巨細,讓人看后暗罵人心可怖。</br> 短短時間,下面評論已達五萬,置頂最高的評論寫道,吳家在岄州當地頗有勢力,所以當初丑聞一出,吳家給各個部門的封口費就高達七百萬,而對他們合伙逼死的趙楠家里,卻是只給了幾十萬的所謂的補償費。</br> 微博上還爆料,當初趙楠明顯是被吳家逼得走投無路才選擇自殺身亡,而岄州協和醫院開出的診斷證明,卻說趙楠長期患有抑郁癥和精神類疾病,死因跟離婚無關,而這份證明,就是通過賈德民才開出來的。</br> 趙家當初踏破鐵鞋也無法換得的公道,今日終于是撥開云霧見青天,一時間網上民聲四起,有人痛罵賈德民無醫德,有人痛罵吳昊鑫該死,還有人說,吳家全家都該死,這是趙楠在天有靈,來向他們索報了。</br> 黃麗丹在宋喜身旁念叨:“幸好你沒接這個手術,你沒看現在全網都在罵,哪個醫生要是還給吳昊鑫這種人做手術,那不是治病救人,是助紂為虐。”</br> 宋喜漂亮的瞳孔中蒙了一層薄薄的迷霧,她在想,是喬治笙嗎?</br> 她不信還有誰會有這么通天的本事,吳家當初既然能壓下,斷不可能讓別人再輕易翻盤,而且事情過去一年了,連趙家都放棄了,又有誰會費力去求一個真相?</br> 昨晚她在車上跟喬治笙提過一嘴,當時他沒說什么,難不成是早就想到要還趙家一個公道?換言之,他不是在幫趙家,而是給了她一個面子。</br> 這樣的念頭一經產生,就再也揮之不去,宋喜心中說不出是驚訝還是惶恐,她自己都沒想過后續,又怎知他會替她報仇。</br> “小宋…小宋?”</br> 宋喜在出神,慢半拍抬頭看向黃麗丹,黃麗丹見她一副后怕的樣子,不由得出聲安慰:“你別擔心,好歹這事兒沒把你牽扯進去,跟你沒關系。”</br> 宋喜象征性的點了點頭,微垂下視線,長長的睫毛擋住眼底的不自然。</br> 黃麗丹并不知道宋喜中途被綁架的事兒,因為等她出來,門口又停了一輛車送她去機場,并且告訴她,宋喜臨時有其他安排,改簽了晚一班的航班。</br> 等到今天兩人在醫院碰面,黃麗丹隨口一提,宋喜順水推舟,也沒解釋,畢竟這里面太多事兒不方便講。</br> 如今她們剛剛回來,岄州那邊就變了天,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天道好循環,但只有宋喜心中明白,有些仇,老天報不了,鬼魂自然也報不了,那些所謂的現世報,從來都是人為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