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關鵬磊仿佛沒有聽清沈兆易三個字的發音,可他清清楚楚看到紀權忠的口型,不會錯,說的就是沈兆易。</br> 關鵬磊瞳孔驟然一縮,明顯愣了幾秒才道:“什么意思?”</br> 紀權忠一字一句的回道:“沈、兆、易,他還活著。”</br> 關鵬磊下意識的眉頭一蹙,“不可能……”</br> 紀權忠道:“沒什么是不可能的。”說話間,他從兜里掏出手機,調出一個視頻面朝關鵬磊,視頻中是沈兆易躺在病床上,臉色很白,虛弱卻清晰的說道:“事發當天,關鵬磊打電話約我去飯店,說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談,我到了飯店之后,早有人埋伏在里面,中槍之后我沒有馬上昏迷,感覺有人從我身上把手機拿走了。”</br> 視頻就錄到這里,戛然而止,見關鵬磊整個人如遭晴天霹靂,紀權忠慢條斯理的把手機放在桌上,淡淡道:“是不是沈兆易本人,你可以慢慢看清楚,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堅持沒有受人指使,那么派人槍殺警務人員的罪名,你逃不掉,你自己也說了,貪污受賄只是坐牢,后者,你怕是命都保不住。”</br> 關鵬磊很想點開視頻再重新看一次,可他不敢,一天連續遭到兩個致命打擊,讓他本就緊繃的神經瀕臨繃斷,這還是基于他不是普通人的心理素質,如果換一個,怕是早就不堪一擊,和盤托出了。</br> 紀權忠也是審訊的專家,關鵬磊此時不過是強弩之末,他以為自己在思考對策,可他完全是六神無主的,所以紀權忠恩威并施,威逼利誘的說道:“犯過的錯已經無法彌補,現在你需要的是怎樣把懲罰降到最低,我知道你兒子在國外剛剛大學畢業,你弄這么多錢也無非是為他以后的生活鋪路,坐牢還有出來的那天,難不成你真想替別人當替死鬼,連你兒子日后結婚生子都看不到?”</br> 關鵬磊忽然抬手捂住臉,露出的皮膚青筋乍現,此時已是他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刻,紀權忠出聲道:“你別怕方盛兩家會要挾你,喬家早就派人去了國外,你兒子不會有危險,也沒人會以此要挾你。”</br> 此話一出,關鵬磊渾身一僵,過了幾秒,他拿開擋在面前的手,不消片刻眼睛已經變得通紅,直勾勾的盯著紀權忠,他沉聲道:“你讓喬家離我兒子遠點兒!”</br> 紀權忠道:“老關,雖然今天的處境會讓你覺得是成王敗寇,但我還是那句話,多年的老同事老同僚,我真心勸你一句,方盛兩家早晚都要完的,識時務比一條道走到黑要好,而且你是真心要忠于方家嗎?你看看譚閆泊是什么下場?不瞞你說,如果不是方盛兩家做得太過,譚凱不會死。”</br> 關鵬磊太陽穴處青筋隱現,再次道:“別碰我兒子!”</br> 紀權忠道:“你是犯了錯,也不知從何時起換了信仰,但我依舊相信咱們入這行的初衷都是一樣的,哪怕現在也不是我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而是你身后的人做錯了,我們現在只需要你講真話而已,就這么難嗎?”</br> 眼下紀權忠已經完全占據主導地位,但難得的是他還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而不是簡單粗暴的威脅,關鵬磊是個明白人,紀權忠幾次三番的提到他兒子還有譚凱的結局,關鵬磊不會不明白。</br> 果然,關鵬磊沉默片刻之后,出聲道:“我說實話,喬家保證不會動我兒子?”</br> 紀權忠道:“我可以給你保證。”</br> 關鵬磊道:“我憑什么信你?”</br> 紀權忠說:“因為你還不夠格當喬宋兩家的敵人,更別說是上頭那位,他們要徹底搬到方盛,你不過是棋子。”</br> 這話說的刺激人,但卻特別真實,關鵬磊落得如今田地也不需要什么面子,聽了這話反而沉下心來。</br> 垂著視線,他開口道:“當初是盛崢嶸跟我聯系,要讓沈兆易去查海威,他們上面已經準備好各項流程,到我這里只需要直接派發任務。”</br> 紀權忠問:“那是誰要殺沈兆易?”</br> 提到沈兆易,關鵬磊也十分心虛,似是這件事兒也觸及到他的底線,眉頭輕蹙,他緩了幾秒才道:“殺沈兆易是盛淺予的意思,那時候盛崢嶸已經進去了,我沒想到盛淺予這么狠,想要沈兆易的命去嫁禍喬家人,剛開始我也不想做,但盛淺予把方耀宗抬出來,我已經站在他們這條船上,我沒得選……”</br> 紀權忠思忖片刻,開口道:“現在法院那邊一定會衡量你的誠信度,你所說的話也不再向從前那樣有信服力,更何況方盛兩家的人,也不是隨便什么人一兩句話就能定罪的,而且他們很擅長反咬一口,說不準到時要用什么方法讓你背黑鍋,最后的結果就是喬家平安保釋,方盛滴水不沾,而你,是這場博弈中唯一的犧牲品。”</br> 紀權忠三言兩語把關鵬磊的冷汗都給說下來了,眼白泛紅,他急聲說:“如果我能證明盛家并不清白呢?”</br> 紀權忠等的就是這句話,“你記住,你對他們存有顧慮,他們一定會趁機把你往死里整,原本就不是你想做的事情,憑什么替他們扛罪?”</br> 關鵬磊不想死,他一點兒多余的罪都不看擔,所以眼下更是拼了命的把錯誤往盛家頭上推,紀權忠從中暗示,盛崢嶸已經進去了,盛家之所以會這么有恃無恐,完全是因為方家。</br> 關鵬磊知道紀權忠是什么意思,本想說他從未跟方耀宗有過直接聯系,可話到嘴邊,他也改口道:“是,無論盛崢嶸還是盛淺予,他們都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過方耀宗,尤其是盛崢嶸,他說這些年能走到這一步,坐到這個位置,都靠方耀宗……”</br> 紀權忠心里這塊石頭終于放下了,想要抓方耀宗的把柄簡直太難,而關鵬磊這顆臭棋恰好可以在關鍵時刻起到關鍵作用,這件事兒牽扯這么多,鬧得這么大,方耀宗的名字只要被提及都是很忌諱的,現如今‘疑犯’提,就連警方的證人都反咬一口,可想而知,方耀宗的日子也一定好過不到哪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