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太后問出這句話之后，長信殿中陷入了一片沉靜，只見竇嬰昂首道：“臣正是此意。”</br></br>竇太后的手指敲了敲身下的軟榻，道：“這倒像是你的作風，凡事認準了一個死理就什么都不顧，一心一意地向前沖，根本不管后果。”</br></br>竇嬰道：“朝野上下皆知，太子凡立近七載，諸王百官各司其責，天下安寧，但眼下長安有諸多不肖之人鼓動藩王大臣行不忠不孝之事，太后不能不管。”</br></br>竇嬰幾句話下來擲地有聲，衛綰不由地垂下眼簾，同樣身為儒者，沒有外戚身份的他就從來不會這樣在太后或天子面前直言，劉舍的眼皮則動了一動，太尉不置時權歸丞相，竇嬰被啟用之后卻是直接削弱了劉舍對朝政的影響力。</br></br>竇太后輕嘆了一聲，道：“這些日子以來長安城中亂成一團，這么直接地說給哀家聽的人卻只有你一個，但你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哀家任命你為太尉，外面多少人在說哀家要效高祖呂皇后之事啊？”</br></br>竇嬰、劉舍和衛綰三人面面相覷，劉舍躬身道：“此等無稽之言，臣等怎敢告知太后？”</br></br>竇太后道：“無稽與否另說，太子本身忠孝勤勉，并無大錯，哀家怎么說也只是一個深宮婦人，不好胡亂對朝政指手畫腳，就讓太子先替皇帝監國一陣子也沒什么不行竇嬰聞言一喜，道：“太后英明。”</br></br>竇太后又道：“只是太子畢竟年幼，見聞不廣，這監國也就是和你們幾個有見識有分寸的老臣學些東西。若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你們盡避來告訴哀家就是。”</br></br>竇嬰三人齊齊應諾，衛綰心中不由一陣欣喜，身為太子太傅，若是竇太后表態肯保太子劉徹，對于他而言自然也是一件好事</br></br>竇太后又問了幾句朝上的政事，最后道：“你們三人先回去罷。皇后的事情哀家會和皇帝商量著辦，過幾天自會下旨。”</br></br>此言一出，劉舍心頭巨震：廢母立子，竇氏獨大，孝惠皇帝前車之鑒不遠。</br></br>竇嬰腳下不動，又朗聲道：“太后娘娘，諸王在長安逗留許久。已于禮制不合，臣請太后下旨命諸王各自回返之國，正君臣之位。”</br></br>竇太后沉默了一下，這才道：“再說罷。”</br></br>竇嬰還要再說，那廂劉舍和衛綰卻已經識趣地告退，竇嬰暗自哼了一聲，沒有隨著劉舍二人一起離開，反而在原處執笏等著再次與竇太后說話地時機。</br></br>竇太后聽得長信詹事在她耳邊低聲說的話，訝道：“王孫還沒走嗎？”</br></br>竇嬰想起自家府外車水馬龍的景象便不由心煩，他懇切地道：“太后娘娘。陛下這些年來一直悉心栽培太子，時至今日太子已近長成，您還要將那些企圖幸進的藩王留在長安，徒惹動亂嗎？”</br></br>竇太后面上忽地閃過一絲悲戚之色，道：“王孫，哀家今日和你說實話，太醫那邊看了又看，俱說皇帝他。”說到這里竇太后加重了語氣。“他是要不行了。”</br></br>竇嬰大驚道：“陛下不是在靜養之中嗎？”</br></br>竇太后搖搖頭，道：“但凡皇帝身體有一分好，哪里用得著哀家這個瞎老婆子在群臣跟前礙眼？諸王要留在長安就再留一陣子吧，說不定還能送他們父皇一程。</br></br>竇嬰倒抽了一口冷氣，怒道：“皇后失序。真真該廢。”</br></br>竇太后不理會竇嬰的話，心中后悔不已，照太醫所言天子這次垂危乃是身體底子太差所致，換個年紀差不多的農夫都不會如此，這源于天子平日體弱而好色，竇太后卻是為自己從未阻止告誡過天子而心中悔恨。</br></br>“若是皇帝有什么三長兩短，便是皇后和匈奴人所害。”竇太后恨聲道。</br></br>竇嬰開始心頭一松。不管是因為太子妃陳阿嬌和館陶長公主劉嫖的影響。還是因為太后不愿被稱為呂后地緣故，抑或是太后老成持國不欲天下動亂。總之太后如今還是支持劉徹的，待他聽得竇太后最后一句話時心中又是一凜，竇太后若要處置太子親母，他日不知要與太子之間生出什么樣的風波來</br></br>陳玨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淺淺地品著，這茶是陳玨指派下人幾經研究而制成的，雖然比不上后世工藝先進的茶葉，但那種清新形神的效用已是有了。</br></br>他眼下卻是在反省幾年來他的作為，他地存在已經悄悄改變了一些事情，有些是好的，有些卻是壞的，越是融入這個時代，他就越難以掌握全局，與其被動地等待自己先知的優勢完全消失，對于淮南王，他是不是要更加主動一些？</br></br>“公子。”李英的聲音打斷了陳玨的思索，“淮南王在陛下壽辰前一天確實去見過趙</br></br>陳玨自語道：“果然如此，阿父這回總不會再疑慮這是我的一時臆斷了。”陳午雖然認為陳玨的懷疑有道理，但是他仍然沒有完全確認是淮南王挑撥了趙</br></br>李英又道：“公子，方才小人回府時有人遞給小人一封書信，不知是何人所送。”說著，李英將一封密封著的書信捧在手上遞到陳玨身前。</br></br>陳玨接過撕開外封，抖開其中的一張紙目光分快地掃過，抬眼道：“李大哥，叫上郭大哥隨我一起去一趟悅來飯莊。”</br></br>李英點點頭，先行轉身出去，陳玨又看了一遍手中地信，那信的全文字體端正，落款處正是河間王的名字：劉德。</br></br>待陳玨處理好手中的這封信出門時，沒走出幾步便看見李英和郭遠已經備好馬車在等著他，見陳玨來了。兩人齊齊從馬車沿上跳下來，將陳玨迎上馬車后才重新坐上去揚鞭起行。</br></br>不多時陳玨的馬車行到悅來飯莊，陳玨輕車熟路地找到掌柜，問明一個錦衣儒雅地男子和幾個隨從已經到雅間休息之后，這才和李英二人一起朝樓上走去。</br></br>二樓雅間入口處站著幾個體格壯碩的漢子，其中為首的一個似乎認識陳玨，做了一個手勢道：。“陳公子請。”</br></br>陳玨走在這條寬度適中地過道上沒有聽見任何聲響，看來整個悅來飯莊的二樓都已經被河間王包下，行到過道末端的一處雅間外，陳玨身前那個漢子停下腳步對他示意了一下，陳玨看了他一眼便一步邁進雅間，李英和郭遠卻被那漢子攔在外面，兩人對視一眼。心下決定一旦陳玨在里面出聲他們就馬上沖進去。</br></br>與陳玨事先想象過的種種情況相反，河間王正與一名文士笑容可掬地品評著悅來飯莊地各色菜肴，見陳玨來了河間王笑道：“陳家令叫寡人好等。”</br></br>陳玨躬了躬身，口中道：“臣拜見河間王爺。”</br></br>河間王搖搖手道：“陳家令快請坐。”等到陳玨依言坐下，河間王又道：“寡人聽說陳家令得父皇賜字為子瑜。對否？”</br></br>陳玨側身道：“正是，臣有幸得陛下青眼。”</br></br>河間王卻不為陳玨介紹他身邊那男子，轉而道：“寡人本欲拜見大姑與堂邑侯，卻不想與外面那些庸人相爭，只得今日將你陳子瑜邀出來，替寡人向太子傳個話。”</br></br>陳玨一笑。道：“河間王爺與太子份屬骨肉兄弟，哪里用得著臣傳話？”</br></br>河間王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是對寡人有了戒心。”</br></br>陳玨略略低頭道：“臣不敢。”</br></br>河間王不再糾纏這個話題，道：“不管怎么說，你稍后入宮把寡人地意思帶給太子就好。”說著，河間王從桌面一角拿出一本紙質的道德經，道：“這是有人給寡人送來的書籍，勸寡人細細品讀。再去長樂宮求見與太后論經。”</br></br>陳玨想不到河間王會說出這番話來，他心中微動，廢太子劉榮已死，河間王劉德便是景帝諸子中排行最長之人，他治學一向以儒家為主。送道德經的人顯然是在暗示他轉向黃老之學，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討竇太后歡心。</br></br>河間王道：“寡人自知資質平庸，一心鉆研儒學已覺力不能及，更不能細讀老子，就請子瑜將這本書送到太子手中罷。”</br></br>陳玨沉吟了一下，道：“臣從河間王爺命，這部書想必太子會喜歡。”</br></br>河間王撫須笑著點點頭。道：“有勞。”</br></br>陳玨心中轉過幾個念頭。笑道：“事不宜遲，臣這就告退入宮去見太子殿下。”語畢。陳玨見河間王點頭便直起身子離開，卻有意無意地將那本道德經落在桌面上，河間王也不出聲提醒，笑著看著陳玨掀開竹簾出門。</br></br>“東方先生。”河間王開口道，“你覺得陳子瑜如何？”</br></br>那文士輕笑道：“時間太短，看不出什么，只是看樣子倒有些小智慧。”</br></br>河間王看著文士不羈的笑容，嘆道：“先生大才，果真不欲留在寡人身邊嗎？”若不是東方先生為他分辨形勢，指出他一無顯赫姻親，二無京中根基，三來正值壯年易惹太后猜忌，四來他是廢太子劉榮之弟，他將來對諸兄弟地態度難免惹人疑竇，他劉德說不定就真地被人說動了</br></br>文士不羈地一笑，道：“東方志，在長安。”</br></br>河間王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熟讀儒家經典，卻也干不出強留人才之事，只能在心中感嘆失之我命。</br></br>陳玨踏進太子宮中地第一步便被劉徹瞧在眼中，劉徹跳起來拉住他的手道：“子瑜，成功了，我們成功了。”</br></br>陳玨地小臂被劉徹掐得生疼，抽冷氣皺眉道：“太子殿下，有話慢慢說。”</br></br>劉徹這才反應過來，略帶訕訕地松開陳玨的手，臉上卻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太后有命，明日起便由孤監國，向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三位學習處理政務，同時令諸王齊集為父皇身體康健祭拜祖先，無事不得擅出。”</br></br>劉徹心中卻是不能不喜，雖然父皇心意難知，但至少太后還是站在他這邊。書評，原因是原來每章都只是3多一點，現在上架了宜修總不能讓大家真的只能看3K，一天兩更加起來基本在7K+，每天要比原來多寫1K多字，回書評的時間就沒了，請原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