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盈盈推著鄭雨萱進了電梯。

　　鄭軍和王莉跟關后面。

　　王莉憑著女性的直覺，感覺出季北洲和秋盈盈之間可能吵了架。要是為他們一家，那可是過意不去，王莉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下鄭軍。

　　鄭軍是警察，觀察力更強，當然也發現了，可卻裝著沒發現，沒去理王莉。

　　王莉只能開口：“季先生還沒來呢，等等吧。”

　　“我還要做熱身。”秋盈盈按下了關門按鍵。

　　她不會等季北洲，那樣只會讓自己再一次傷心。有些事有過一次就夠，再來第二次就是犯賤。

　　電梯門關成一條縫時，季北洲在往電梯走來。

　　秋盈盈沒有去按開門按鍵，季北洲也沒有跑，電梯升了上去。

　　到了舞蹈中心的后臺，秋盈盈跟里面的工作人員打了招呼，又跟鄭雨萱說：“萱萱，你可以在這里看，但是不要亂跑。后臺很亂的，姐姐去換衣服了。”

　　鄭雨萱點著頭，眼睛已經不夠使。一個個芭蕾明星來熱身、排練，閃亮得小姑娘都要不能呼吸。

　　秋盈盈往化妝間走，步子走得筆直，視線卻來回晃。不知道季北洲去哪了，是找上來？還是給攔住？或者走了。

　　她不帶季北洲上來，會給攔下的吧。

　　秋盈盈想問問陳曉婷。陳曉婷卻沒了人影。秋盈盈放棄了，季北洲是成年人，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回到了舞臺的邊幕，鄭雨萱正認真地看著演員的熱身。

　　熱身的動作看一段時間后就會學生無聊，沒什么好看。小姑娘卻沒有，放在膝上的手悄悄地模仿著演員的手勢。

　　如果她能站起來，這時可能就會跟著做擦地、十六度回轉……

　　秋盈盈扶著把桿做著擦地，余光看著鄭雨萱。

　　陳曉婷站在她對面，做著半蹲動作：“這小姑娘誰呀，你這么費心。”

　　秋盈盈的嘴張開又閉上。

　　季北洲就是給她找麻煩，說季北洲介紹的。陳曉婷可能就會問為什么季北洲找秋盈盈不找她。或者問秋盈盈和季北洲什么關系。

　　秋盈盈停下來，拿毛巾擦了把汗，把這個問題避了過去

　　陳曉婷的視線移向舞臺一側：“羅海嵐怎么也來了？”

　　秋盈盈站走，扶住了把桿繼續熱身，沒去看羅海嵐。

　　申城芭蕾舞團的黎團長陪著羅海嵐走了過來。后面跟著羅海嵐的經紀人和保姆。

　　羅海嵐嗲著聲：“黎老師，離開舞校后，我好后悔的。那時真的是，一時沖動才走的。不然，我也可能參加明晚的表演了。”

　　陳曉婷扶著把桿咳嗽起來。

　　黎團長關心地問：“小陳，怎么了？”

　　陳曉婷抬起了頭：“團長沒事，就是剛才一口口水沒咽下去，給嗆到了。”

　　黎團長也清咳了聲。

　　“團長，你也給口水嗆到了？”陳曉婷大驚小怪叫了起來。

　　知道羅海嵐當時怎么離開舞校的幾名演員都低著頭，抖著肩膀笑。

　　心情原本暗淡的秋盈盈嘴角也忍不住彎起，又強拉平。

　　“都注意著些，明晚還要表演呢。”黎團長掃了眼團員，警告著。

　　羅海嵐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一甩頭往邊幕那走。羅海嵐只顧昂著頭，也不看腳下，給鄭雨萱的輪椅絆到差點摔了。

　　“小赤佬，你作死呀！”羅海嵐揉著腿，瞪著鄭雨萱，“誰帶來的？”

　　鄭雨萱嚇到，連哭都忘了，兩只大眼睛直愣愣望著羅海嵐。

　　秋盈盈走了過去：“我帶來的。”

　　跟她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季北洲的聲音：“我帶來的。”

　　秋盈盈眼角掃了下季北洲，早知道季北洲在，她就不出頭了。

　　季北洲站到了鄭雨萱的身邊，蹲下身聲音低沉，語氣溫柔地問：“嚇到了？”

　　秋盈盈吸了口氣，轉身回到把桿處。握著把桿，她卻沒有心思繼續熱身。

　　季北洲也曾這樣聲音低沉，語氣溫柔地問過她：“嚇到了？”將她擁在懷里，親吻額角。

　　現在季北洲去對另一個女孩說了。雖說女孩才九歲，可秋盈盈還是吃醋。

　　有些東西，你擁有時，可以不在乎；失去后，哪怕是被最不可能的人擁有，也會不甘。

　　羅海嵐吃驚地看著季北洲，下一秒就進行了她人生最好的一場表演，跛著腿撲到鄭雨萱的跟前：“小妹妹，你沒事吧？剛才姐姐是嚇到了，腿受了傷，跳不了舞才說那樣的話。姐姐錯了……”

　　羅海嵐指著給撕裂的絲襪，小腿處磕紅的一小塊。她穿著齊臀的短裙，特意要把長腿伸過來給季北洲看。

　　季北洲沒有看羅海嵐，也沒去看羅海嵐的腿。

　　絆一下能傷成什么樣，季北洲心里有數。女人的腿，他也只緊張秋盈盈的。

　　秋盈盈說過，她的腿、她的腳就是她的命。

　　鄭雨萱眼睛慢慢轉了轉，從羅海嵐轉到了季北洲：“季叔叔，我沒嚇到。”

　　王莉和鄭軍跑了過來：“萱萱，你沒事吧？”

　　“我沒事的。爸爸，媽媽。”鄭雨萱仰起了小臉，“我剛才看秋姐姐跳舞，跳得好好看。”

　　秋盈盈聽到了，卻沒有再過去。

　　王莉不好意思地跟羅海嵐道歉：“真不好意思，剛才我想給孩子去買點水，就離開了會兒。她爸爸看我好長時間沒回來，就去找我了。”

　　正給經紀人和保姆查看腿是不是給磕破了的羅海嵐，對著王莉笑，眼睛卻瞥著季北洲：“沒有事的，沒有事的。”

　　羅海嵐已經很委屈自己了，彎著腰，原本就大的領口更大了，可以看到胸罩沒有蓋住的小半個圓形。

　　為了能讓季北洲看一眼，羅海嵐這個姿勢保持了五分鐘。如果有記者在，都可以拍一存儲卡的高清照了。

　　季北洲還是沒有看羅海嵐，站了起來，推著鄭雨萱換了個位置：“這里不擋，你好好看姐姐跳舞。”

　　鄭雨萱點了點頭。

　　羅海嵐走了。她的經紀人和保姆跟了上去。

　　舞臺上的移動把桿已經移走，開始排練。

　　表演的明星各選一段舞排練，到時表演。

　　秋盈盈要跳段雙人舞，給她做舞伴的保羅，下午才到，明天才會熟悉場地。今天秋盈盈就比較輕松，可以跳跳雙人舞中的個人那部分。

　　她做了幾個揮鞭轉，停了下來，視線正好落在季北洲身上。

　　秋盈盈要轉過視線，看到鄭雨萱向她招手，不好不過去：“有事？”

　　“秋姐姐，你轉的真好看。這是《天鵝湖》里面的嗎？”鄭雨萱大著膽子問。

　　“對呀，就是《天鵝湖》里黑天鵝的那段，你真聰明。”秋盈盈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臉。

　　鄭雨萱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兩條腿。

　　秋盈盈不知道怎么安慰鄭雨萱。能走能跳的都不一定能跳芭蕾，何況連站都站不起來的鄭雨萱。

　　季北洲突然伸手拉住秋盈盈的胳膊：“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秋盈盈要拒絕。季北洲的力氣大，她不能在這塊跟季北洲打起來，只能跟著季北洲走。

　　倆人一直走下了舞臺，一直往后走。

　　秋盈盈看離舞臺遠了：“季北洲，你要拉我去哪？”

　　“出去。”

　　“我還要排練呢。”秋盈盈叫。

　　季北洲拉著秋盈盈走出了劇場才停住，轉身面對秋盈盈：“萱萱想跳舞。”

　　秋盈盈轉過身，倚著欄桿：“我知道，可她連站都站不起。”

　　“她只是想跳舞。”季北洲看著秋盈盈，“只是想跳舞。”

　　只是想跳舞，秋盈盈對季北洲說過。

　　秋盈盈左腳跟腱斷了一小處，大夫說以后可能再也跳不了舞時，季北洲背著她去醫院，她趴在季北洲的背上哭著說的。

　　季北洲說：“放心，你能跳的。”

　　那時秋盈盈就相信了季北洲，也許因為他堅實的后背很溫暖、很可靠。

　　季北洲看著她：“讓萱萱上臺跳一次吧。”

　　秋盈盈回望季北洲：“上臺，不是我能決定的。”

　　“這個我負責。”季北洲飛快地說。

　　秋盈盈答應了，讓鄭雨萱跳一次舞，可能是小姑娘一輩子唯一的一次舞。

　　怎么跳，她不知道。她都沒有編過舞。

　　季北洲握了握她的手：“放心，你可以的。”

　　秋盈盈沒有收回手，她的心很亂，不知道怎么讓鄭雨萱跳舞，而且是芭蕾。

　　她需要季北洲掌心的溫暖來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