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著她將來是雍正的皇后,我向來對她也是敬而遠之,如今卻知,她原來也是可憐人,且又有如此心慈,竟然是我的偏見。她道:“我一直都把你當做妹妹,你外冷心熱,對人雖淡淡的,卻凡事能想著旁人,我其實是知道的。”一時,姑姑宮里的人過來,道:“娘娘說了,今日天晚了,改日再來說話是一樣的。”我知道姑姑是怕我們不知輕重說些不該說的話。我道:“知道了,你去吧!”待她走了,我們相視一眼,同時起身,我送她到門口,待她走遠了才收回目光,轉過身來,正要進門,卻把我嚇了一跳,四阿哥站在路的盡頭望著我,今夜只怕他也是傷心人。我靜靜地站著,不想走過去,又不能離開。他慢慢地走過來,立在我面前,卻又不說一句話,我聞到了淡淡的酒氣,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對自己也是如此嚴苛,連借酒消愁都還有限度。我不敢看他的眼,眼睛平視,只能看到他的胸口,夜色中連他衣衫的顏色都看不清楚,只隱隱約約地看到胸口的盤龍。“宸兒,你就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么?”自上次他在安王府那么霸道地逼著我喝藥,后來雖見過幾次面,每次他來都是淡淡地說上兩句話,或者看我寫會兒字,每次都是情深言淺,而我年齡又小,是以他似在慢慢等待。此時,他的話說得如此纏綿,我不禁落下淚來,為他也是為自己,錯過了他便意味著將來悲慘的結局。我搖搖頭,抬起眼望著他,暮色沉沉,什么都看不清楚,只他兩只眼里亮晶晶的,平日里遮掩得嚴實的雙眸中此刻竟然能看得到東西,我想他對我的心是真的,只是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你為什么總躲著我?原來你不是這樣的。”他輕聲道。“敏姐姐和我很好。”我低下頭道。“原本是想等到今年你滿十四歲,誰知皇阿瑪竟然會在承乾宮下旨,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我知道要你做我的側福晉,未免太委屈你了。”他的聲音漸漸小下來,最后捉住我的手,握在掌心里。如若能夠改變歷史,即便是做他的側福晉又有何不可呢?我搖搖頭,道:“我愿意!”他大吃一驚,道:“宸兒!”聲音顫抖,帶著深深的沉痛,或許此時他并不想在我面前掩飾什么。我抽出手,背過身,道:“我說了,我愿意!”說完,我快步走開,不愿意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雍正四年開始,所有如今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一個個都會死在他的手里,如果歷史能夠偏著軌跡行駛,讓我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擦干了淚,我才進屋,卻還是讓風鈴兒和童謠嚇了一跳,都停下手里的活過來圍著我。童謠見我臉上還有淚痕,擺了手勢讓風鈴兒去準備浴湯,自己尋了件衣衫披在我身上,道:“奴婢給您卸妝吧,這會子也晚了,再出門的行李也都收拾好了,看公主還有沒有要帶的。”我瞥了一眼炕上的大包小包,道:“你看齊了就行了,常用的帶上就好,其他的帶不帶打什么緊?再走前記得把琴帶上,還有筆墨紙硯。”童謠笑道:“這些公主不吩咐,奴婢也是要帶的,要奴婢說啊,這大清國的格格小姐們,奴婢常聽九殿下也提起過,只沒有公主這般什么都會,又什么都精通的。”我知道她存心想讓我開心,笑道:“這話背地里說說便罷了,別在外說了讓人聽著笑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能說自己是天下第一?”一時,風鈴兒準備好了浴湯,我熱熱地洗了澡睡下,卻輾轉反側,從前總是避著他,此時他已是別人的了,卻又在我腦中縈回,總是他投在我身上的淡淡的目光,無論我從前是否在意過,他卻從未收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