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想我教你也行，卻不是白教的。”十四阿哥抹了把汗，將手帕子捏在手里，道：“你還想我行拜師禮不成？你若不教我，這手帕子我就不還給你。”我氣得過去搶，他練武之人，身子何等輕盈，一轉身我就撲了個空，我立住不動了，笑道：“你也知道我橫針不拿，豎針不拈，這帕子是謠兒繡的，你一個爺們，拿人家小丫頭的帕子做什么？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我笑起來，他臉一紅，將帕子扔給我，道：“那你說說，你要什么好處？”我笑道：“你也不用行什么拜師禮，叫我聲姐姐，我便教你，這不算占你便宜吧？”他氣得臉都白了，指指他自己又指指我，道：“我叫你姐姐？”連毓敏都撲哧笑起來，我倒是嚇傻了，怎么就讓他這么介懷了呢？八阿哥走過來笑道：“宸公主原本比你大……”他到底是小孩子脾氣，一甩袖子，道：“我不學便是。”我忙過去哄他，道：“我不過是玩笑話，我教你便是……”他賭氣道：“我說了不學了。”倒是讓我尷尬了，我看了一眼八阿哥，他正靜靜地看著我，嘴角微翹，那笑容很平靜，能撫平人心頭所有的漣漪，我不敢看他的眼神，只向十四阿哥道：“那我給你賠不是了，原是我不知高低，不分貴賤，辱沒了十四殿下……”我一向沒按禮數叫他們殿下，此刻當著面，他倒是震驚，轉身看我，急道：“你說這些話什么意思？我什么時候這么想過了？”我垂下頭，道：“我原是和你開玩笑的，你不生氣便好，這曲子也是極容易的，你要學，聽兩遍就會了，改日你來，我單單彈給你聽，方才你專心舞劍，怕錯了節拍，是以沒好生記。”十四阿哥聽我如此說，此時倒是有些惱羞成怒了，氣道：“哼，你不愛和我親近，我還不和你玩呢，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給誰聽？”我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扭身背對著他道：“我不過和你開玩笑，你自己自恃身份貴重，我算什么，沒爹娘的孤女，寄養在你家里，原是不知輕重，給爺陪不是了！”說完我一福身，就要往屋里走。
    八阿哥和毓敏也沒想到會如此，先是愣愣的。此時，毓敏一把拉住我，道：“傻妹妹，這么著就沒意思了。還不快給十四殿下賠不是。”八阿哥的臉有些紅，厲聲道：“十四弟，是你不對，給宸公主賠不是！”十四阿哥此時也心軟了，過來向我作長揖，道：“是我的不是，給公主賠禮！”我哪里敢受，忙跳開，道：“你做什么？我可受不起，讓人知道了，我在這里還怎么待下去？”他嬉皮笑臉地道：“我禮也賠了，軟話也說了，公主該消消氣了，要不，我自去向皇阿瑪領罪？”我忍不住撲哧笑了，又覺得淚水掛在臉上，很是難為情。毓敏笑起來，忙用帕子給我拭淚，道：“瞧你這模樣兒，這會子高興了？”八阿哥輕笑一聲，復又坐下來，端起茶抿了一口。
    童謠忙過來添水，笑道：“十四殿下一向對我家公主好，這會子當著八貝勒爺和敏格格的面這么鬧，公主自是覺得無趣了，也不怨我家公主臉薄。十四殿下心里要覺著屈，奴才給十四殿下賠不是吧！”說完，向十四阿哥盈盈下拜，倒是把十四阿哥嚇了一跳，起身道：“得得得，你這丫頭！”八阿哥也忍不住笑了，道：“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丫頭。”十四阿哥笑道：“這九哥挑丫頭的水平可不低啊，比不得四哥，當日侍候紫宸的茗香，可沒這丫頭機靈。”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原來我當日的猜想還真是沒有錯，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一撇眼，毓敏望著八阿哥，就像全世界也只有他一人一般，我心生憐憫，起身對十四阿哥道：“前日我畫的一幅畫，你幫我帶出去裱好了隨便尋個人給我送進來便是。”我起身往屋里去，他還在那里等著，我道：“隨我到屋里來。”他頓了頓，還是跟著過來。
    我把前幾日畫的《牧羊曲》的意境拿出來給他看，他邊看邊低聲道：“敏格格已經是四哥的福晉了，你這么做，八哥怎么做人？”我心頭一驚，忙道：“走吧！”他便拿著畫出來，我隨在后面，八阿哥氣定神閑地坐著，毓敏的目光還是一直落在他身上，神魂如在夢游一般，見我們出來，忙起身笑道：“我看看！”十四阿哥把畫遞過去，她和八阿哥一起展開。我原本是想把十四阿哥支開的，好讓毓敏把要說的話說了，這會把畫露在人前，反倒不好意思，低頭笑道：“只是閑來無聊的玩意兒，如何入得了眾位的法眼？”毓敏笑道：“和你相處這么久，卻沒有想到你還有這等才情呢。我是連筆都不怎么會握的。”我笑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學這些沒用的玩意兒有什么好？原只有你才配得上四爺！”她臉色一頓，我點點頭，她的眼里方才有些笑意。八阿哥道：“這是方才彈的那首曲子，那里面的詞兒便是這幅畫？”我笑道：“八爺果然好眼光，正是！”我對毓敏道：“敏姐姐，我裱了這幅畫送給你作大婚之禮可好？四爺一向潛心佛事，想必他也不會嫌棄的。”她擠出一絲笑，道：“你說好就好！”我道：“我不會女紅也不會針線，不能給你繡什么，做什么，只有拿著不值錢的東西給你了。”十四阿哥笑道：“那有什么，說不好你將來母儀天下，這畫就值錢了！”我嚇了一跳，四處看看沒外人。八阿哥呵斥道：“你胡說什么？”我忙過去月洞門外看看，還好也沒人。十四阿哥笑道：“你怕什么？我不過開個玩笑而已。”毓敏和我對視一眼，我松了口氣，道：“我這里皇上經常會來，你別胡說了，我還不想現在就掉腦袋，更不想……”我吞下要說的話。八阿哥道：“走吧！”說著便收起畫，帶著十四阿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