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松木圍成的小院內(nèi)，除了光禿禿的石頭，就是一個簡陋石亭。
    莫求立于庭院正中，身著赤火峰一脈繡有烈火紋路的外門弟子長衫，單手虛伸，默默感受著什么。
    “這，就是修仙者眼中的世界？”
    他口中喃喃，神情飄忽。
    此時此刻，在他的感知中，清風(fēng)繞身徘徊，火氣在周遭匯聚，肉眼不可見的天際隱隱有悶雷回蕩。
    諸多難以觸摸的氣息交相呼應(yīng)，有好似浪潮，一波波涌來。
    風(fēng)、雨、雷、電，生、老、病、死，似乎一切都有跡可循。
    宛如打開了第三只眼，眼前的一切都卸去一層薄紗，顯出真容，世間萬物給他的感受前所未有的清晰。
    天地本質(zhì)，似乎觸手可碰。
    這無疑是錯覺，卻依舊讓人沉浸其中，難以自拔，久久失神。
    眨了眨眼。
    莫求五指輕握。
    “呼……”
    天地間，一股莫名氣息循著他的動作匯聚而來，在掌心凝聚，化作一縷細(xì)小火苗。
    念頭一動，火苗當(dāng)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眨眼間就化作一團赤紅火球。
    火焰滾滾，高溫扭曲視線。
    內(nèi)里，那足可輕易轟碎先天武者的力道，更是讓他眼角跳動。
    念頭再動，火球隨之扭曲變形，時而化作一根火繩，時而化作火劍，最后甚至化作一頭栩栩如生的火龍，仰天咆哮，繞身旋轉(zhuǎn)。
    隨手一握，烈焰瞬間消融。
    這等控火之能，若是他人見到，即使煉氣后期修士，怕也要自愧不如。
    “煉氣六層！”
    閉關(guān)三日，莫求成功突破。
    也許是積累足夠，此番突破毫無窒礙，順?biāo)浦垡货矶停蠖嗍菚r間都是在轉(zhuǎn)化法力。
    啟靈丹，幾乎沒怎么派上用場。
    而煉氣六層的修為，比之真正的天賦異稟自是不如，卻也算是不凡。
    尋常先天突破，大都煉氣四層，煉氣五層之人已是寥寥無幾。
    這也足以證明，他在凡人的境界，打下了何等扎實的根基。
    “法力……”
    體內(nèi)流轉(zhuǎn)的先天真氣，盡數(shù)化為法力。
    與先天真氣相比，法力更加的靈動、輕便，好似一種來自于身體的本能。
    無需催發(fā)，就可擁有諸多妙用。
    念動，風(fēng)起、火聚、操水、御物，無不順心如意，得心應(yīng)手。
    “神念……”
    就如某種限制突然解除，往日只能困于肉身的神念，此番已能外放。
    念頭一動，方圓十丈之地的一草一木，盡皆映入感知，好似多出了一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眼睛。
    感知中的一切與眼中的一切，彼此重疊，才是真正的世界。
    “這，就是修仙者的世界？”
    再次重復(fù)了一句，莫求身軀輕震，火煞真罡當(dāng)即離體飛出。
    經(jīng)由法力操控，火煞真罡越發(fā)輕便，瞬息間化作數(shù)丈大小直撲十丈開外，去勢如電。
    火龍佩靜靜懸浮，往昔感受不到的內(nèi)里，如今也清晰可辯。
    念頭一起，一條火龍從中穿出。
    更有仙云障飄上半空，倏忽變大，把偌大院落盡數(shù)籠罩其中。
    再加上黑玄棒……
    “嗯！”
    悶哼一聲，莫求面色發(fā)白，急急收回法器。
    雖然以法力御使法器，威力增加不少，但消耗，也同樣不菲。
    不過，以往操控血煉法器消耗的是氣血，每次御使，都要小心翼翼，唯恐損及肉身。
    現(xiàn)今，卻沒了這種擔(dān)憂。
    手握黑玄棒，莫求念頭轉(zhuǎn)動。
    幾件法器中，以此物消耗為最，怕是御使幾個回合，體內(nèi)法力就先消耗干凈。
    不過身為凡人之時，也是如此。
    在先天境界，他甚至不敢激發(fā)威能，與人對敵，都是拿在手里當(dāng)做棍棒使，現(xiàn)今看來，短時間內(nèi)情況依舊難以改善。
    以他估計，唯有煉氣八層，才可御使中品法器，不至于太過吃力。
    仙云障，則消耗不大。
    火煞真罡本就來自于肉身，操縱起來，更是不怎么消耗法力。
    火龍佩較為特殊。
    它全力催動，消耗之大甚至還要略強黑玄棒，卻只有一擊之力。
    下一擊，需要等內(nèi)里積累足夠方可。
    至于攝魂鈴，遭萬鬼幡轟殺，內(nèi)里厲鬼被其吞噬，現(xiàn)今只剩下一個空殼，目前無用。
    “如此看來，火煞真罡最有性價比，可攻可防，威力都不弱，消耗卻最少。”
    “總體而言，雖然成了修仙者，但目前，實力并未有多少增加。”
    “不過……”
    “修成法力，意味著可以修行仙法，這才是根本。”
    …………
    藏法殿。
    莫求遞過隨身令牌，立于案前。
    里面的中年男子，還是當(dāng)年的那位蘇玄朗。
    不過時至今日，他已知曉此人來歷，竟是掌教茅固的親傳弟子。
    雖非蒼羽峰真?zhèn)鳎瑓s也是本宗少數(shù)幾位有望道基的人杰之一，煉氣圓滿的存在。
    “莫求……”
    蘇玄朗目露思索：
    “我記得你，當(dāng)年仙島來人，第一個來藏法殿的就是你，當(dāng)時還是凡人。”
    說著，上下審視莫求：
    “看樣子，你修成法力了，唔……，煉氣六層的話，倒也不錯。”
    “努努力，他日未必不能一窺道基。”
    “師兄說笑了。”莫求開口：
    “不過，我會盡力的。”
    “本就應(yīng)該如此。”蘇玄朗從桌下拿出一枚玉簡，神念朝內(nèi)掃去，同時道：
    “師弟雖然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卻未必不能厚積薄發(fā)，修行界可不乏大器晚成之人。”
    “嗯，師弟今年多大了？”
    “三十六。”
    “不算晚。”
    隨口勉勵一句，他收回神念，道：
    “師弟可以選擇兩門功法，可有想要的？”
    勸誡宗門弟子用心修行，本是他的責(zé)任，實則他也不看好莫求。
    煉氣六層，只要苦修都能達(dá)到，天賦足夠，十幾歲就有所成。
    而六層之后，則是一步一坎，八層之后，更加艱難，十層之后，百中無一，十年不進一步，也是常有。
    三十六歲的煉氣六層，如無意外，怕是一輩子都只能在外門廝混了。
    “兩門？”莫求倒也不甚在意，聞言卻是一愣：
    “我記得，我只剩下一次機會。”
    當(dāng)初成為蒼羽派外門弟子，一共有三次機會，他選了萬獸凝血功和煉煞之法。
    現(xiàn)今，應(yīng)該只剩一次才對。
    “哦！”蘇玄朗開口解釋：
    “去年黑獄發(fā)生動亂，師弟立下大功，宗門特賜下一次機會，你不知道？”
    “……”
    莫求還真不知道，這半年多來，他幾乎一直都在閉關(guān)修行。
    不過這是好事。
    “原來如此！”
    點了點頭，他開口道：
    “我想選一門可壯大神魂的功法。”
    “神魂？”蘇玄朗一愣：
    “這等法門可不多，我看看。”
    一陣翻看之后，幾枚玉簡被他取出，一一擺放在桌案之上。
    “六陽曜日訣、萬象浮屠、暗魂訣……”
    “這門六陽曜日與你們赤火峰有緣，乃是一位散修前輩留下的功法，可感九天烈日之力，灼照神魂，祛除雜念，進而壯大神魂之力。”
    “萬象浮屠，來自浮屠宗，此宗早在兩千年前就已消亡，不過倒是有不少功法流傳下來。”
    “暗魂訣，與鬼道有些聯(lián)系……”
    “師兄。”莫求打斷他的聲音，道：
    “我先看一下這萬象浮屠。”
    “好。”蘇玄朗點頭，遞來玉簡：
    “師弟，此功雖然不錯，但修行之際，卻需一種浮屠丹輔助。”
    “此丹并不便宜，所以你最好想清楚。”
    浮屠丹？
    萬象浮屠！
    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種功法了。
    莫求應(yīng)是，接過玉簡，神念一掃，十副模糊的畫像當(dāng)即映入感知。
    為了避免他人窺探，這里的玉簡都有禁法，掩去了大部分內(nèi)容。
    不過從這模糊圖像上也能看出，其中三幅，確實是他此前所修。
    沉思片刻，莫求再次開口：
    “我想再看看其他的。”
    “當(dāng)然。”
    蘇玄朗伸手示意：
    “師弟隨意。”
    幾門功法，用途都是一樣，只不過各自帶著不同的神魂秘法。
    有的，只是單純的壯大神魂。
    萬象浮屠中也有一門秘法，名曰神獄，可以鎮(zhèn)壓、粉碎侵入識海的雜念。
    說實話，用處不大。
    畢竟對于煉氣修士來說，距離侵入他人神識的境界，太過遙遠(yuǎn)。
    反倒是六陽曜日訣中，有一門六陽裂神針，可以以神魂之力殺敵，威力不弱，關(guān)鍵時候能起到定鼎戰(zhàn)局的作用。
    不過……
    “我選萬象浮屠！”
    “確定？”
    “確定。”
    “那好吧。”蘇玄朗不再相勸，伸手在玉簡上一揮，解開內(nèi)里禁制：
    “老規(guī)矩，不得外傳。”
    “是。”莫求應(yīng)是：
    “另外，我想要煉煞之術(shù)后面的功法。”
    火煞真罡已經(jīng)是他極其重要的手段，威力也不弱，后續(xù)法門自然不會錯過。
    “沒問題。”蘇玄朗點頭：
    “因為煉煞之術(shù)先天、煉氣屬于一脈相傳，每一位先天進階之人都可領(lǐng)取，不占名額，所以師弟你還可以再選一門功法。”
    “哦！”
    莫求雙眼一亮，這可是意外之喜。
    “我想看一看，煉體之法？”
    “煉體之法？”蘇玄朗無語搖頭：
    “莫師弟，你的選擇，可是屢屢出乎我的意料。”
    “肉身再強，也難敵法器之利，若想相抗，所耗苦工至少數(shù)倍煉器。”
    說著，取出幾枚玉簡：
    “你可以選擇的，都在這里。”
    莫求神念一掃，功法名錄當(dāng)即映入感知。
    烈火鍛體、金身法、水柔百變訣、百蠻巨力功、幽冥玄體……
    根據(jù)功法所述，都是以法力錘煉肉身，直至擁有某些特異之能。
    就如烈火鍛體，就可擁有不弱的驅(qū)火、辟火之力。
    水柔百變訣，則能讓人身如游魚，可暢游四海，不必?fù)?dān)心呼吸不暢。
    總體而言，雖然要遠(yuǎn)遠(yuǎn)強于凡人武技，但確實有些讓人失望。
    “我選這門幽冥玄體。”
    “嗯？”
    蘇玄朗眉頭一挑，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點頭：
    “也好。”
    …………
    除了藏法殿，莫求深吸一口氣。
    現(xiàn)今修成法力，功法也已入手，該是時候好好修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