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騰那雙目失明的媽媽對吳偉強這個保姆非常滿意,他大妹雖說感覺這個喜歡躲進臥室,并關起門來照顧小孩的保姆,怎么看都不像個女的,但挺會做家務的,又容不得她懷疑。所以偉強那次保姆當的還是挺成功的,他說如果下次小夏二妹再來,他就直接當男保姆算了,不受那來回換行頭的罪了,現在又不是沒有男保姆。唉,當初自己怎么會少了那根筋的?本色出演多好哇!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如戲。前段時間他為痛風所困時,老覺得自己就像電影《少林寺》里李連杰所演的那個覺遠,只不過人家是因為當了和尚,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罷了,自己是因病不想連累曉姍而已。
這部電影是他當年在盛澤當機修工時,租了光盤,在花大價錢買的影蝶機上看的,看了N多遍。當時喜歡看,除了里面李連杰的身手讓他著迷外,更主要是因為,他覺得里面那個牧羊女白無瑕,長得有點像曉姍。
他是小學畢業后,跟父親去當造樓房的小工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曉姍。也不知是正好青春期,還是因為平時老看到她沒感覺,現在跟著父親走東家串西家,少見到她的原因,反正是老想她。好幾次從嘴里居然蹦出了曉姍的名字,所以他的心思被父親知道了。
父親當然要用他自己的例子來潑他冷水了:曉姍成績好,是要上大學將來當城里人的,農村人和城里人是走不到一塊的,當初讓你好好上學,你不爭氣,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偉強雖然嘴上強硬,說現在戶口可以買了,我好好干活,努力掙錢,到時也能做城里人的,我和曉姍與你們當時情況可不一樣,我們是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感情基礎的,我那個媽如果真的喜歡你,她父母又沒有用繩子來綁她,她憑什么乖乖地就跟著走了,然后就再也沒來看過你我呢?是你當初看錯人了,她根本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只不過為了生存需要,利用你罷了,而曉姍心地好著呢。
但他也知道,兩人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曉姍已經拿到鎮上重點初三班的錄取通知書了,暑假后,就要去那里住宿上學,然后就是一路重點高中、重點大學了。到時,即使她不改呆萌的本性,仍然不勢利,滿面塵灰煙土色的他,也不好意思伸著黑黑的十指靠近她啊。
父親出事后,曉姍媽媽費盡周折,去別村的知青那里,要到了他媽媽的地址。但他卻堅決不愿意去找媽媽:她都不要我,我才懶得去找她呢。曉姍媽媽說:那你就搬來我家住吧,一個人怪可憐的,等你大了,就做我的大女婿算了。曉姍媽媽指的是讓曉姍姐姐嫁給他,偉強一聽,立馬拿過了地址——他喜歡的是曉姍啊。
當然他到了盛澤,不改初衷,并沒有去找媽媽,而是進了家絲織廠當機修工。后來就又學了車,到蘇州開出租車。當然不管在哪里,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想曉姍,晚上做夢想得更多。所以,那天在附一院門口碰到依舊呆萌的曉姍,他還以為是在做夢呢。他當時就判斷出了曉姍一定還單著身,后來觸碰到曉姍那讓他假想過N多次的身體,他當然要牢牢把握了。當初是曉姍媽要他做大女婿,他落荒而逃的,現在他想當小女婿,自然要先去丈母娘那里,先報個到備好案啦,所以就有了前面說過的那些事情。
現在呢,他又覺得自己就像《縱橫四?!防镏軡櫚l所演的阿海:把自己心愛的女人讓給兄弟,然后給他們當保姆。這是唯一一部曉姍陪他看過的電影。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最后,周潤發看電視里的足球賽看得興起,竟把小孩給扔出了窗外。他吳偉強可不會干這事,照料無憂時,絕對是全神貫注的。
說出來也奇怪,無憂居然塊頭像他。當時書唯生下來時只有四斤八兩,曉姍順產的,偉強以為得送育嬰箱了,醫生說媽媽這樣的個子,要生出個大胖小子那才怪呢,又不是早產,孩子又好著呢,不用送。而無憂生下來是七斤二兩,剖腹產的。要不是當時的情況,偉強心里清楚,真的自己都不相信這是小夏的孩子。這一定是老天爺對他當時要曉姍保胎的恩賜,而無憂又這么粘他,第一次會笑都是對著他的哦。不像書唯,小時候,抱都不要他抱?;⑶鸷蜁詩櫮锛业娜硕祭硭斎坏卣J為他是兩個孩子的父親。這省卻了偉強多少煩心的事啊,他沒理由不喜歡小無憂啊。
這樣瑣碎的家務活,要說他喜歡,那是瞎扯談。但如果他不做,曉姍和小夏那只能晚上不睡覺了。相比起他們來說,他偉強這點活,又算得了什么呢?殷曉石把那些小婚紗也上傳到他的網站上了,現在每天訂單有七件左右了,小劉呢,現在也登曉姍那些成人的婚紗和禮服了,再加上曉姍自己的零單,平均一天是十三件。雖然這些款式,小張家能駕馭,但很多客人都喜歡在現有款式的基礎上做些變動,碰到這樣的情況,就只能曉姍他們自己裁和做。兩人整天忙得像陀螺似的:小夏上午裁剪,下午去小張那跟單拿貨,晚上包裝發貨;曉姍上午做手工,下午做車工,傍晚輔導書唯功課后,還要檢驗小夏拿回來的衣服。偉強把倆小孩哄睡著后,還可以玩會手機,他倆發完貨,還要一個給客戶發貨信息及與買家“親”來“親”去,一個整理訂單下發到小張那里。有時偉強半夜起來上廁所,他倆都還沒睡。
不過,最近書唯同學楊子江的爺爺楊剛,給吳偉強增加了不少樂趣。楊子江是書唯幼兒園大班時的好朋友,小學兩孩子又正好分在同一個班級。一年級時,偉強因為先是開出租車,后來又忙著照顧剛出生的小無憂,書唯是小夏接送的;今年殷曉石訂單下過來了,小夏沒時間了,接送書唯上學的任務,就又落到吳偉強頭上了。倆孩子要好,倆大人也就一回生,兩回熟了。
要不是楊剛親口告訴偉強,他不是楊子江的奶奶而是爺爺,因為太娘,怕孫子被大家笑話,他才穿的女裝,讓孫子叫他奶奶的,打死偉強,偉強也不會相信他會是個男的——他說話的腔調,走路的姿勢,比女人還女人。要命的是,他還告訴偉強他的大名叫楊剛。更要命的是,他還說他有個在上海的心上人,美若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