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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沖喜第10天

    李鳳岐是習(xí)武之人,本身火氣就旺。今晚又泡過藥浴,藥材的熱性由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出來,讓他如同一個天然的火爐,吸引著人靠近。葉云亭迷迷糊糊中循著暖意貼在他身邊,裹著被子像個小蠶蛹一樣偎在他身側(cè)。他的身體側(cè)向李鳳岐的胸膛,額頭恰好抵在李鳳岐的肩膀處。
    兩人之間,僅有兩床被褥隔著。李鳳岐甚至能感受到到從他鼻端呼出的微涼氣息。
    這樣親昵的姿態(tài),叫一向不喜與人接觸的李鳳岐下意識躲避,他繃緊下頜,眼睛瞥著葉云亭,手臂運力,試圖拉開一些距離。
    然而他一動,被褥間就有了空隙。冷冽寒意順著被褥空隙鉆進去,凍得熟睡的葉云亭微微打了個哆嗦。他皺眉含糊地咕噥了兩聲,卷著被子又往李鳳岐身邊擠。等湊近挨近之后,大約還是覺得不暖和,又弓起脊背,冰涼的手腳胡亂往李鳳岐的被窩里伸。
    李鳳岐的被窩里自然是暖和的,他先是手腳伸了過去,覺著暖意后,整個人便都拱了進去,直到貼著暖呼呼的身體,方才心滿意足地睡了。
    他睡覺倒也安靜,尋到了熱源之后,就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彈了。
    獨留李鳳岐僵著身體備受煎熬。
    貼過來的身體帶著些微涼意,偶爾相觸的肌膚更是滑膩溫涼,如同一塊上好冷玉,光滑細膩,觸手冰涼,被他捂在懷里,逐漸染上他的體溫。
    李鳳岐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忽略那旖旎曖昧的錯覺。
    ……
    葉云亭前所未有地睡了個好覺。
    他有體寒的毛病,每到冬日里手腳總是冰涼。從前在國公府時,季廉總會給他暖兩個湯婆子放在被褥里,睡覺時他腳下暖著一個,懷里揣著一個,便能一夜好眠。
    但自從來了王府之后,天氣一日比一日冷,湯婆子沒了不說,為了瞞天過海,他還故意受凍染了風寒,這短短幾日里,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
    唯有昨晚他難得睡得香甜。
    葉云亭自美夢中醒來,愜意地嘆了一口氣,方才自暖和的被窩里探出頭,想看看是什么時辰了。若是還早,他大可再多睡一會兒。
    只是這一動,卻碰到了具熱乎的身體。
    “?。。 ?br/>     葉云亭一驚,混沌的思緒頓時便清明了。他瞪大了眼睛,驚恐地側(cè)過臉,恰與察覺動靜看過來的李鳳岐視線撞了個正著。
    李鳳岐定定看他幾息,表情變幻莫測:“醒了?”
    “……?”葉云亭遲緩地眨眨眼,睫羽似蝶翅戰(zhàn)栗,他瞅瞅李鳳岐,余光再偷偷往左邊一瞥,待看見另一邊空了大半的床榻,以及卷做一堆的被褥時,白生生的耳朵便染了火辣辣的紅。
    他蜷了蜷腳趾,身體小心地往后退了一些,眼睛左右亂飄,尷尬地笑了笑:“醒了?!?br/>     李鳳岐看著他染了紅的耳朵,和四處游移不敢與他對視的眼睛,大半夜未眠堵在胸口的郁氣便盡數(shù)散了。他“嗯”了一聲,好整以暇地瞧著葉云亭,緩緩開了口:“那就勞煩大公子給我拿一套干凈中衣來。”
    “怎么要更衣?”葉云亭下意識問。
    明明昨晚泡完藥浴時換了干凈中衣。
    李鳳岐凝著他,似笑非笑:“兩人一起睡有些熱,出了汗?!?br/>     昨晚葉云亭剛拱進他的被窩時,身上涼冰冰很是舒服,倒是正好解了熱。但后頭時間長了,葉云亭身上越來越暖和,反而是李鳳岐受藥力影響,身體很有些躁熱,煎熬半夜,出了滿身的汗。
    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得到的答案叫人無地自容。葉云亭這回連臉頰都紅了,受驚一般從床上彈起來,匆匆套上鞋子就往外跑:“我這就去給你拿。”
    季廉聽見動靜從外間抬頭來看,見他就穿一身中衣站在衣柜前胡亂翻找,便忍不住念叨起來:“少爺你病還未好,怎么又不披外袍亂跑?!”
    葉云亭頭也未抬:“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穿。”
    他借著衣柜的遮擋,用冰涼的手給滾燙的臉頰降溫。
    李鳳岐好意將床榻分他一半,結(jié)果他卻得寸進尺鉆了人家的被窩,實在是太過逾越了。
    再一聯(lián)想到兩人名義上的關(guān)系,更覺得尷尬至極。
    雖然雕花大床很舒服,但他今晚還是在羅漢床上睡吧!
    捧著中衣磨磨蹭蹭地回去,葉云亭將中衣遞給李鳳岐,抿了抿唇,還是垂著眼眸解釋道:“我睡相不太好,昨晚的事王爺莫要介懷?!?br/>     李鳳岐接過中衣,瞧他一眼,眉尾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天氣冷,屋里又沒有炭火。你若怕冷,想與我擠一擠也無妨?!?br/>     葉云亭聞言,心說我也不是想與你擠一擠,只是睡著了無意所為。
    但轉(zhuǎn)而想到那暖烘烘的被窩,又不得不屈服了,罷了,若是可以,還是很想擠一擠的,畢竟真的很暖和。
    不過他也就是心中想一想罷了,嘴上還是道:“我風寒未愈,今晚還是去外間和季廉擠一擠吧,免得將病氣過給了王爺?!?br/>     李鳳岐聞言眉尾輕挑,抬眸瞧他一眼,卻到底沒有再多言。
    ……
    一夜好眠之后,葉云亭的風寒已然好了許多。
    但對外他還是得裝得病懨懨的,一碗接著一碗喝藥。好在要如此遭罪的并不是他一人,李鳳岐也要同他一起喝藥——除了三日一次的藥浴,他還要每日三次內(nèi)服湯藥。
    季廉為了掩人耳目,兩人的藥都是混在一處煎,是以兩人喝藥也是一起喝。
    每次葉云亭被苦澀湯藥折磨地作嘔時,再看看李鳳岐面不改色將一碗黑乎乎的湯藥灌下去,就覺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難了。
    畢竟永安王的湯藥聞著味兒都覺著比他的苦。
    如此過了兩日,葉云亭的風寒幾乎大好,只是身體到底還是受了損,臉色看著依舊白慘慘的,沒有半點血色。
    這日飯后,葉云亭裹著厚實的棉袍,懷里揣著季廉托婢女買回來的湯婆子,與李鳳岐商議如何將上京訊息盡快傳往北疆。
    葉云亭一直惦記著昏迷那日的夢境,并且懷疑那曾是上一世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所以自病愈之后,便一直思索著如何避免慘劇發(fā)生。
    因為他染病需要抓藥,季廉被允許五日出入一次王府。如今已經(jīng)過去了三日,后天季廉便可以再出府一趟,屆時他便可以同李鳳岐的人取得聯(lián)系,讓他們想辦法盡快將密信送往北疆。
    但如今難就難在,李蹤防范甚深,已經(jīng)暗中切斷了所有能往北疆送信的渠道。李鳳岐的人很可能根本尋不到機會去送信,又或者等密信送出去時,已經(jīng)遲了。
    葉云亭總覺得不能一味地被動等待,他們得想辦法避開皇帝耳目,盡快將信送出去。
    “京畿三州隸屬云容都護府,各路關(guān)口驛站都是李蹤親信,此時去往北疆的道上必定關(guān)卡重重,我的人很難瞞過他的耳目?!崩铠P岐手指劃過輿圖上陸、冀、中三州,語氣微沉:“若是冒險派人喬裝打扮,自中州轉(zhuǎn)道樊州,再經(jīng)加黎州往西遇州去,倒是可行,但繞道路途遙遠,時間會多出一半有余?!?br/>     “遲則生變?!比~云亭盯著輿圖沉思:“沒有法子瞞過李蹤耳目嗎?”
    李鳳岐搖搖頭,虎落平陽被犬欺。若是有法子,他的信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還未送出去。
    葉云亭單手撐著下頜,擰眉陷入焦灼之中。
    倒是沏茶的李鳳岐忽然側(cè)耳,聽了一陣后,面色古怪道:“外面似有人在叫你?!?br/>     那聲音中氣十足,穿透重重屋檐,傳到了李鳳岐耳朵里。
    “誰叫我?”葉云亭疑惑。
    他探頭喚外頭的季廉:“可有人喚我?”
    季廉聞言側(cè)耳聽了聽,竟仿佛當真有人在叫少爺?shù)拿?,他說了一句“我出去看看”,便推門去了外頭。
    到了院子外面,那叫喊的聲音便愈發(fā)清晰,一聲聲叫著“葉云亭你給我出來”“你當了王妃便真以為自己飛上枝頭了,竟連家也不回”云云。
    季廉越聽臉色越古怪,這聲音……像是二公子葉妄的。
    國公府的二公子葉妄,自小驕縱頑劣,被殷夫人千嬌萬寵地捧在手心長大,如今十六歲,已經(jīng)是這上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紈绔子了。斗雞走狗,青樓酒肆,沒有他不干的事,沒有他不敢去的地兒。
    二公子葉妄與大公子葉云亭,在國公府里硬生生活成了兩個極端。
    葉妄正應(yīng)了他的名字,仗著國公府與殷家的勢,活得膽大妄為;而葉云亭偏居國公府一隅,無人問津,連國公府的大門都未出過幾回。
    但偏偏這位驕縱任性的二公子,從知道他還有個大哥之后,便常常喜歡來尋葉云亭的晦氣。
    葉云亭脾氣好,也不欲得罪他惹麻煩。從前在府里時,每每遇見他來尋麻煩,都只順著他。但每每這時,葉妄總是更加惱怒,莫名其妙地發(fā)一通脾氣后,便怒氣沖沖地離開。
    待下一回再來,又會再如此重復(fù)一遍。周而復(fù)始,樂此不疲。
    季廉還以為來了王府,總算可以躲開這尊瘟神,但沒想到葉二公子如此膽大妄為,竟然鬧到了王府大門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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