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魯諾先生第一個提問的對象就是帕圖先生，這其實并不奇怪。
    沒有人能夠做到真正的公正和無私，就像聯(lián)邦終身大法官都做不到，他們也會因為一些“場外因素”偏離他們堅持的公平公正，更何況杰魯諾先生并不是一名秉持著公正的法官，他只是一個資本家。
    利益才是他追求的最終目標(biāo)，那么他就不可能那么的公平。
    他和帕圖先生都是一伙人，一樣的人，有著大致相同的身份背景，都屬于第一批移民，祖先都是通過屠殺土著建立起一個顯赫的家族，他們之間是有共性的。
    有共性，就意味著帕圖先生會和他站在一起，其實他們也沒有想著要在納加利爾搞什么滅絕行徑，他們只是想要在小范圍內(nèi)推動納加利爾的奴隸合法化。Ｍ.ＸζéwéＮ.℃ōΜ
    請注意一點，他們不是要在國際上或者聯(lián)邦內(nèi)重新推動奴隸重新走上臺面，而是想要讓納加利爾聯(lián)合王國政府許可蓄奴。
    瞧，他們準(zhǔn)備的詞匯多么的含蓄，沒有捕奴，沒有殺害，只是蓄養(yǎng)了被模糊了來歷的奴隸，這樣就能滿足以他們的需求。
    無論是普通的金屬礦藏開發(fā)，還是能源礦藏的開發(fā)，都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并且在開采的過程中始終是會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的。
    使用普通的勞工和使用奴隸完全是兩種成本，如果能夠讓一個愚昧落后的國家重新允許蓄奴，在道德問題上他們就沒有了污點，因為這是其他國家的內(nèi)政。
    而且納加利爾聯(lián)合王國本來就非常的落后愚昧，他們居然還相信“偽神”，那么為什么不可能開歷史的倒車？
    聯(lián)邦人從來不干涉其他國家的內(nèi)政，不提建議，也不抗拒，所以聯(lián)邦人會看著納加利爾聯(lián)合王國通過這條法律。
    作為外來者，聯(lián)邦人也會遵守這條法律，聯(lián)邦人都是道德楷模，都是法律的維護者。
    只要帕圖先生一開口，那么整體的局面就會傾斜，即便有些人的立場還搖擺不定，也會因為第一個開口的人鮮明的立場有所動搖。
    人們總是告誡自己不要被一些浮躁的，并不一定準(zhǔn)確的信息誤導(dǎo)，但人們總是會被這些信息誤導(dǎo)，比如說先入為主的信息。
    你知道那不一定就是對的，也知道不一定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第一個人表達了這種信息，立場，就會讓人覺得這可能就是大多數(shù)的想法。
    這就是杰魯諾先生要做的，不管他們這些人是不是大多數(shù)，他都需要人們認(rèn)為這是大多數(shù)，而且是強有力的大多數(shù)。
    他面帶著自信的，隱隱透著一種傲然的笑容看著帕圖先生，等待著一些他想要聽見的話從帕圖先生的口中說出來。
    帕圖先生瞥了一眼杰魯諾先生，雖然心里覺得有點對不起這位老先生，可為了那些有著迷人的油墨香味的小紙片，他只能從心了。
    “很感謝杰魯諾主席先生讓我來做第一個發(fā)言人，對于這個議題，我的確是有一些看法……”
    此時坐在離帕圖先生不遠(yuǎn)的沃德里克先生皺了皺眉，他瞥了一眼老老實實的林奇，心里正在猶豫是等輪到他發(fā)言的時候，他再談一談自己的想法，還是直接在帕圖先生發(fā)言結(jié)束之后，直接表明不同的觀點。
    前者不會讓他和這里的一些人太過于對立，更不會惹惱帕圖先生，打斷別人的發(fā)言，在別人發(fā)言結(jié)束之后立刻尖銳的反駁、攻擊，針對性太明顯，很有可能引發(fā)一些矛盾。
    但它不夠及時，等輪到自己發(fā)言的時候再討論，人們的立場其實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這個時候有些人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難挽回了。
    后者倒是能很快的把這些人的態(tài)度糾正回來，可他也會得罪帕圖先生，包括杰魯諾先生等同一立場的人。
    思前想后，沃德里克先生決定還是等到他發(fā)言的時候，他在說說自己的觀點和立場，其實對他來說納加利爾人死也好活也好，他都能賺錢，只要能賺錢，其他的就都不是事情。
    只是讓他無法想象的是，帕圖先生也被說服了。
    “社會的進步不是某一個人的覺醒就能做到的，這需要所有人的能力，我很感激我的父母和天主讓我出生在了聯(lián)邦，讓我能夠出生在一個文明的社會中?！?br/>     “可納加利爾顯然不是那樣一個文明的社會，它野蠻，殘忍，暴力，愚昧，落后……，我能夠把用來形容社會負(fù)面的詞匯都施加在納加利爾這個國家的身上?！?br/>     “但是我們不能因為它比聯(lián)邦落后，就放棄它?！?br/>     “在對納加利爾和那些土人的態(tài)度上，我建議在相對嚴(yán)厲的同時，也要保留著一份寬容，我們應(yīng)該引導(dǎo)他們發(fā)展成為一個興旺的文明社會，而這也是聯(lián)合開發(fā)公司的目的之一。”
    “我們正在培養(yǎng)這個市場，先生們，短短的三個月時間里，根據(jù)不完全的統(tǒng)計，納加利爾幾乎如同荒漠一樣的民間市場已經(jīng)開始初現(xiàn)繁榮的潛力，林奇先生的商品熱銷，也正說明了這一點，我們最初的決策是正確的！”
    “以上就是我的看法，主席先生，各位董事！”
    帕圖先生微微前傾了一下身體，略微收斂下巴，就當(dāng)做是致敬了。
    他沒有太明確的表明自己的立場，用了一個看似好像有點模糊的句子“在相對嚴(yán)厲的同時，也要保留一份寬容”。
    其實他已經(jīng)在話里話外把自己要說的話都說清楚了，還留了回轉(zhuǎn)的余地。
    他把土著變成了土人，土著和土人，這兩個詞不是一回事。
    用土著形容某些人時，其實已經(jīng)帶上了非常明顯的敵意，但土人不同，雖然也很不屑，卻沒有那么強烈的敵意。
    加上最后保留的“寬容”，帕圖先生的立場可以說完全偏向了杰魯諾先生的相反方向。
    后者也有些奇怪的看著帕圖先生，不久之前他們還通過電話談?wù)撨^這些事情，帕圖先生也表示對使用奴隸來節(jié)約已經(jīng)非常低廉的勞動力成本很感興趣，沒想到一轉(zhuǎn)眼就跳反了。
    但杰魯諾先生并沒有因此就暴跳如雷，在他活過的這幾十年里，他見過了太多的事情，該生氣的，該高興的，該憤怒的，該低沉，不管是怎樣的他都經(jīng)歷過。
    經(jīng)歷過，就能處變不驚，就像是有些人第一次找不到那扇門，但進去過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會找不到。
    他現(xiàn)在讓他覺得好奇的是什么東西居然改變了帕圖先生的立場，他對這個很感興趣。
    “很精彩的發(fā)言……”，杰魯諾先生點評了一句，然后他像是閑聊的問道，“今年宗教大典打算請你做發(fā)言人嗎，帕圖先生？”
    他可以理解，但他不會無動于衷，所以他諷刺了一句。
    帕圖先生笑了笑，“如果他們打算請我的話，我并不介意，我是忠實的信徒?！?br/>     大家都輕聲笑起來，不管是不是信徒，不管信不信有天主，不管信不信死后人會接受審判，所有的資本家都是最標(biāo)準(zhǔn)的“有神論者”。
    這并不是因為他們畏懼宗教團體的數(shù)量，或者需要迎合主流的宗教群體，純粹是宗教群體也是他們的顧客，他們也在賺宗教群體的錢，而且這部分人的錢更好賺。
    這就像是納加利爾之前的那些外國人，為了更好的把商品賣給本地人，更好的融入到本地群體中，他們會娶本地女性，生一個或者多個混血兒。
    想要讓宗教群體接納自己和自己的那些商品，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在周末的時候帶著圣經(jīng)找個教堂，認(rèn)真的過一個禮拜日，然后自己祈禱的畫面出現(xiàn)在宗教報刊的頭版頭條，那么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每個人都是虔誠的信徒，只是他們信仰的不是天主，是金錢。
    會議的氣氛不嚴(yán)肅，那些坐在尾席的股東臉上就多一些笑容，其實這些人才是最倒霉的。
    他們中的很多人連主動站隊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哪邊浪頭大，就跟著哪邊走。
    可一旦有人要遭殃，他們肯定跑不掉。
    現(xiàn)在好，氣氛那么的輕松，他們就笑的大聲些，似乎這樣就能維持住現(xiàn)在的局面。
    又有幾個人發(fā)言之后，沃德里克先生被點名了。
    他和杰魯諾先生，和帕圖先生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的家族沒有那么的顯赫。
    雖然他的家族也在很早就發(fā)跡了，但比起這些第一批移民的后代還是差了一點，這也導(dǎo)致他的家族沒有什么值得人們稱贊的“榮光”。
    沒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沒有各種令人驚悸的老相片，在財富和地位上和那些人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差距，但就是很難融入到那些人的群體中。
    其實大家都是一種人，就像是市面上有一種不道德的說法，說阿金爾家族的第一代家長其實并不是貴族老爺，只是貴族老爺?shù)拈L隨。
    在大海上時他殺死了貴族老爺并且取而代之，根本沒有什么貴族血統(tǒng)，只有一個長隨血統(tǒng)。
    可阿金爾家族，和鄧肯家族，這些人就是一批人，他們就是很難和后來發(fā)跡的資本家打成一片，他們認(rèn)為那些后來者缺少底蘊，就像后來者嘲笑他們刻板守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