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康總第二次聽到夏笙彈這六百萬的鋼琴。
    與上一次的感受完全不同, 上一次感受到萬物生長的溫柔，感受到的是生命在初始階段發(fā)出的輕微的顫音，讓人的靈魂跟著顫抖，蘇醒, 仿佛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的美好一般。
    而這一次, 康總被大塊頭爸爸抱著, 依舊能夠感受到這鋪天蓋地的壓迫感，他甚至想快點(diǎn)離開這里, 可又甘愿接受這壓迫。
    一聲又一聲, 如刀劍嚴(yán)相逼。
    越到后面，力度越強(qiáng)，仿佛要逼出所有生命的最大反抗，夾雜著生的渴望與死的苦痛，冷冽又瘋狂。
    康總的額頭都開始冒冷汗, 只覺得，這六百萬……買得值了，值了！
    而這個時候, 小鸚鵡終于睡醒了，從康總的帽子里飛了出來。
    康總直到回家, 還沉浸在那種生命在被壓迫發(fā)出的最強(qiáng)音的狀態(tài)。
    然而——
    和他一起聽了那聲音的大塊爸爸在廚房里哼著歌，準(zhǔn)備中午的羊肉火鍋, 本來說回家要吃螺螄粉。
    康總一想到那個味道就想吐了, 于是就拉著小鸚鵡給小兩口表演了一下——
    “小鸚鵡老師——螺螄粉——”
    只見小鸚鵡抖了抖翅膀，開始做嘔吐的樣子。
    康總：“咱們不能虐待老師，螺螄粉還是等我們倆都不在家了再吃吧。”
    還好還好，這個家里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聞不得螺螄粉的味道。
    康總看小鸚鵡的目光都充滿了同病相憐, 以后這個小家伙肯定還要經(jīng)歷無數(shù)次螺螄粉的洗禮。
    越秦想了想，覺得也行：“那中午吃羊肉湯鍋，好久沒吃過了，我跟你媽媽吃辣鍋，你吃清湯鍋。”
    于是，中午午飯就變成了羊肉火鍋，康總特別討厭羊肉，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障礙地接受大塊頭爸爸給他做除了螺螄粉以外的其他所有食物了。
    而小鸚鵡，正在大塊頭爸爸肩膀上一跳一跳的。
    唉，這都是生命，沒有被壓迫過的人，都沒有產(chǎn)生共鳴。
    康總走到媽媽的面前，媽媽正在寫曲子。
    康總只覺得對方的曲子，把他以前。心里的那種狂躁，對這個世界的反抗彈得淋漓盡致。
    他也不好意思打擾對方，就安靜地坐在旁邊。
    夏笙有一個很奇怪的習(xí)慣，她太累了要休息也好，她高興的時候?qū)懬右埠茫枷矚g在客廳里，而不是去更安靜的書房或者臥室。
    客廳里能夠聞到廚房里飄來的一陣陣香味，米飯在電飯煲里，從沸騰開始就會散發(fā)出一股股香味，仿佛那是稻米在雨水和泥土陽光的積累出來的味道。
    大塊頭爸爸輕輕地，完全沒有在調(diào)上的哼歌，和切菜的聲音。
    康總安靜地坐在小板凳上，看著認(rèn)真作曲的女人，她臉上的淤青被她老公貼了一個去淤青的膏藥。
    她今天一定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他的心里也一定有很多事情，可是在這個家里，她被完完全全接納了。
    整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舒服的氣味，舒服到讓人的每一個毛孔都像是張開了。
    康總坐在小凳子上，趴在了茶幾上，神經(jīng)由于太過于放松了，忍不住睡著了，哪怕是睡著了，好像還能夠聽到那些聲音。
    越秦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兒子趴在那睡覺，他走了過去，把兒子抱了起來。
    剛抱起來的時候，孩子就醒了，小孩睜開眼睛，看著他，又好像沒有完全醒過來：“爸爸——”
    “嗯？爸爸在。”越秦抱著小孩往房間里去。
    小孩子的困意來了以后擋都擋不住，軟軟地抱著爸爸：“爸爸……媽媽……”
    小孩的聲音夾雜著輕微的啜泣聲，越秦本來以為小孩在哭，結(jié)果一看又發(fā)現(xiàn)他好像又睡著了。
    邊睡邊哭？這是怎么回事？
    康總在床上也就睡了一會兒，很快就醒了，是被一股香味弄醒了，醒過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兒童房里，外面能夠聽到大塊頭爸爸在說什么，還能夠聽到歌聲。
    康總打開了兒童房的門，就看到了媽媽坐在沙發(fā)上，正在教小鸚鵡唱歌——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她唱一句。
    小鸚鵡就跟著唱一句：“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一個字都沒有錯，一個說吃飯都有障礙的小鸚鵡，他唱歌不僅一點(diǎn)錯都沒有，而且全部在調(diào)上。
    “老公，寶寶班上的這只鸚鵡跟我一樣，它有絕對音感。”
    康總不知道什么是絕對音感，但光聽這個詞就知道肯定是一種音樂上的天賦，暴力狂媽媽在音樂上是絕對有天賦的。
    那只小鸚鵡實際上是她的孩子，當(dāng)然也有天賦。
    小鸚鵡被夸了以后，開心的跳了起來，翅膀一揮一揮的。
    康總在房間里，透過門縫看著，他嘗試了一下，把剛才那一句兒歌唱了一遍——
    “一閃一閃亮晶晶——”可是都沒有唱完，就知道自己跑調(diào)了。
    越秦本來正在看老婆教小鸚鵡唱歌，小鸚鵡高興起來的樣子，就跟寶寶以前不會說話的時候一模一樣。
    開心的一跳一跳的。
    自從寶寶會說話了以后，他開心的時候就不會這樣了。
    就在這個時候出房里傳來了一個聲音。
    越秦看了過去，就看到兒子站在一個凳子上面，一手拿著勺子，一手拿著碗，自己給自己舀了一碗羊肉蘿卜。
    “寶寶？”
    小孩把那一碗羊肉蘿卜放在臺面上，自己從凳子上下來，然后端著碗往自己的兒童房走。
    越秦過來的時候，小孩依舊耷拉著腦袋，擺了擺手：“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越秦：“……”一個人和羊肉蘿卜待一會兒？
    小孩像一個青春期賭氣的少年，端著一碗羊肉蘿卜走進(jìn)了兒童房，關(guān)上了門。
    越秦回過頭和自己的老婆面面相覷，這個青春期來臨得是不是太快了一點(diǎn)？
    而這個時候房門又打開了。
    小孩繼續(xù)耷拉著腦袋從他們的身邊過，走到了廚房里，打了一碗米飯。
    4歲的小孩鬧起情緒來都這樣嗎？
    越秦敲了敲門：“寶寶？”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寶寶，爸爸有事情要跟你說。”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們繼續(xù)教小鸚鵡唱歌吧。”
    里面的小孩一邊說話一邊喝燉到了乳白色的羊肉湯。
    下一秒，小孩只覺得滿口辛辣，舌頭都是火辣辣的，因為在房間里又不能直接噴在桌子上，只能一下子全部咽下去了。
    外面?zhèn)鱽砹舜髩K頭爸爸的聲音：“寶寶，你舀的羊肉蘿卜是辣湯里的，你不能吃辣。”
    小孩辣得眼淚都出來了：“我能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