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心懷不軌之人
楊偉民一個人坐在軟乎乎的座椅上,雙眼被蒙住,看上去就像是個被剝奪了視覺的醫(yī)生。
作為一名普通的醫(yī)生,楊偉民今天的遭遇很顯然已經突破了95%以上的同行平均遭遇。臨床醫(yī)生的工作雖然糟心,但大多數(shù)時候也就是被情緒失控的患者家屬揍一頓,極其罕見的情況下可能要挨兩刀。
但是像今天這種遭遇,其他醫(yī)生大概還是沒有遭遇過的。
一開始被光芒照在臉上的時候,他確實是什么都看不見。在他被人“挾持”著離開酒店之后,一個黑頭套也就直接扣在了楊偉民的腦袋上,他還是看不見人。
但他非常清楚,“挾持”了自己的都是什么人。
楊偉民的岳父是一位自稱是家中“略有浮財”的企業(yè)家,金融家,或者說資本家。和其他的同行們不同的是,楊偉民的岳父對參與社會工作并沒有什么興趣。他一直都和聯(lián)合政府、學術委員會等機構保持著一定距離。
同時,他也對那幾位熱衷于批評監(jiān)督聯(lián)合政府的媒體大亨們保持著安全距離。除了每年按時投放廣告,為旗下的所有部門工作人員以及客戶免費贈送媒體訂閱服務以外,楊偉民的岳父和媒體大亨們幾乎不打交道。
作為全球第二大的鋼鐵制造商,第四大的石油化學品加工商,以及年加工產量第二,銷售額第一的氫儲能集團,重陽重工一直都和政商兩界保持著相當令人安心的距離。
由于一些大崩潰時期的歷史遺留問題,重陽重工保留了一部分護廠武裝力量。作為唯一一支合法由民營企業(yè)資助、招募、指揮的武裝力量,重陽重工的防務子公司也成為了“令人安心”感覺的重要來源。畢竟那些媒體大亨也知道——批判的武器永遠也無法代替武器的批判。
聯(lián)合政府對于重陽重工的態(tài)度要比那些整天在媒體上引導意見的大亨們曖昧的多——聯(lián)衛(wèi)軍的優(yōu)秀退役軍官和士官都會被優(yōu)先推薦到重陽重工內就業(yè),但由于編制規(guī)定,重陽重工的衛(wèi)隊規(guī)模被限制在3980人以內。每次有新的退役軍官和士官進入重陽重工,就必須有同樣數(shù)量的老衛(wèi)隊成員離開。
一兩百人規(guī)模的“換血”幾乎每年都要進行一次,外界對此解讀為聯(lián)合政府正在用和平方式,奪取重陽重工衛(wèi)隊的控制權。
別人怎么想,重陽重工的實際控制人湯瑪士·斯圖亞特控制不了,他也不想控制。他只是在自己女兒的婚禮上,對楊偉民非常鄭重地介紹了兩個人。
“這是我的衛(wèi)隊長,羅伯茨上校。這位是重陽重工的首席財務官菲爾德先生。”湯瑪士手里端著香檳杯介紹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兩人,隨后語速緩慢,表情憂傷地對楊偉民說道,“我也知道溫妮并不喜歡在層層護衛(wèi)中生活,但重陽重工的地位實在是太重要,我們周圍有太多打探的眼睛……”
那天湯瑪士說了很多話,有些發(fā)自肺腑,有些則是因為酒精作用。但無論如何,湯瑪士把整個重陽重工中,最關鍵的兩個人介紹給了楊偉民,并且囑咐道,“你們以后在中央大學里工作生活,應該不會有太多需要和羅伯茨先生打交道的地方。菲爾德先生會每隔兩個月給你們寄一封信,信里會說明最近兩個月重陽重工的經營發(fā)展情況,長期發(fā)展目標的實現(xiàn)程度,以及集團內需要高度關注的人和動態(tài)——這些資料能夠保證你們在我死后盡快把攤子接過來?!?br/>
“羅伯茨上校……羅伯茨上校不會和你們有什么單獨接觸的機會。”婚宴開始后已經喝完第六杯香檳的湯瑪士眼神迷離的看著楊偉民,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又像是在看仇人。令人發(fā)毛的視線盯得楊偉民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半分鐘后,湯瑪士看似不敵酒意地靠在了楊偉民身上。
然后,他用低的只有他和楊偉民才能聽到的聲音嘟囔道,“如果你和羅伯茨在總部以外的地方見面了,那就不要有任何遲疑——所有行動全都聽他的安排?!?br/>
——
雖然不確定從頭到尾被聚光燈照到睜不開眼能不能算是“見”面,但楊偉民非??隙?,正在安排其他人“進入預定位置”的這位指揮官就是羅伯茨上校。
說來也巧,如果是其他的什么人,楊偉民萬萬不敢光聽個聲音就確認對方身份——這種行為實在是太冒險了一點。但是羅伯茨上校的情況非常特殊。
由于軍旅生涯中的一次嚴重受傷,羅伯茨上校的聲帶毀損,完全無法發(fā)聲。而這個地方的移植手術難度過大,也無法保證聲音能夠回復的和受損前一樣。
<div class="contentadv"> 因此,羅伯茨一直都是利用貼在咽部下方的電子拾音器說話的。
電子拾音器因為是外接設備,并不被賽博電子人法案所限制。而羅伯茨用的電子拾音器型號尤其特殊——它是大崩潰前的純粹電子科技產物,并沒有內裝能夠修改聲線的AI系統(tǒng)。
羅伯茨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羅伯特”(Robot),強烈的電音合成風格配合上喉部疤痕撞擊拾音頭的摩擦聲,讓他的聲音成為了獨一無二的個人標志。
楊偉民被蒙上了雙眼,但他聽到了羅伯茨先生的聲音。于是,還記得岳丈叮囑的他決心什么都不做——一切都聽羅伯茨的安排就行。
坐在原地等了又等,等到楊偉民終于開始失去了耐心和信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壓力之下出現(xiàn)了聽覺異常——說話的也許根本就不是羅伯茨后,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
“楊先生,好久不見。”仿佛通電了的聲音帶著機械的磕磕絆絆動靜湊了過來,“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見面?!?br/>
“我覺得現(xiàn)在這個情況和環(huán)境可能不太適合社交敘舊。”在原地坐到屁股都開始疼的楊偉民這才松了口氣,“我是應該繼續(xù)坐在這里,還是要做些什么?”
羅伯茨顯然沒有預料到楊偉民會這么直截了當,他愣了一下,然后笑著說道,“既然這樣,那就請您宣讀一份聲明吧。”
脫掉了頭上的眼罩,楊偉民拿著手里的聲明打印稿,眉頭緊皺的看了兩遍,然后臉色大變。
上面說,重陽重工受到了來自特勤局和綜合調查局北美分局的攻擊。氫燃料制造系統(tǒng)崩潰,集團損失慘重。
重陽重工衛(wèi)隊將根據(jù)聯(lián)合政府授予的特別權利,對襲擊者展開攻擊。重陽重工已經獲悉襲擊者同時攻擊了學術委員會大樓,因此學術委員會大樓周圍五公里范圍內將被視為合法交戰(zhàn)區(qū)。
聲明要求此范圍內平民立刻撤離戰(zhàn)區(qū),并且還給出了具體的安全撤離路線。并且聲明里還痛罵了聯(lián)合政府一頓,要求聯(lián)合政府的核心委員對聯(lián)合政府的兩個重要武裝部門叛亂做出解釋。
并且賠償重陽重工遭受到的一切損失。
看完了聲明的楊偉民人都傻了,“我們就這么直接開罵?軍事行動不是應該出其不意,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嗎?”
“這不是軍事行動。”對楊偉民的提問,羅伯茨給出了一個誠實又略有些狡黠的回答,“我們只是在保護其他的工廠設備不受破壞罷了——嚴懲犯罪分子,也能同時威懾其他心懷不軌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