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秘密
四十二號下意識想要否定,但卻在酒精的作用下,沒能馬上說出否定的話語來。他心里一緊,迅速看向周圍,然后心里一輕。
這里沒有別人,只有他和S3C7罷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四十二號心里一松,隨之而來的就是更加深刻的擔(dān)憂……甚至憤怒。
那是自己隱藏在靈魂最深處的秘密被人發(fā)現(xiàn),而且還被人毫不掩飾地捅了出來的憤怒。一方面憤怒于對方竟然探知到了自己的秘密,另一方面,則是恐懼于秘密被公之于眾的現(xiàn)狀。
他是真理,是最接近原體的人。其他所有兄弟都無條件追隨著他的原因,是因為他有這層身份。如果剝?nèi)ミ@層身份,四十二號和其他任何一個復(fù)制體其實都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四十二號深知,自己必須盡一切可能去接近原體。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行事目的——他都必須完全拋棄自己腦子里的念頭,向著原體靠近。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從所有兄弟的包圍中活下來,然后……活下去。
教團的核心成員,最接近溫格·切克拉夫斯基的復(fù)制體,代號真理博士的四十二號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他不想死。
這種念頭放在任何一個地區(qū),它都不可能是“過分”的想法。這是人類本能,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沒有這個念頭的反而奇怪,就比如整個教團里的這些信徒們。
但放在教團里,這樣的念頭足夠殺死一百個普通教徒,并且順帶殺死他們的領(lǐng)路人以儆效尤。
教團吸引的信徒只有一個類型——自己已經(jīng)對生活徹底失去了希望和信心,只求死亡能夠結(jié)束自己痛苦的可憐人。
為了維持這樣的傾向,教團的各種“宗教”行為和集體活動都服務(wù)于“維持痛苦”的目標(biāo)。除了少量高級教士會被吸納到管理層長久存活下去以外,教團的目標(biāo)就是保證所有成員都會在加入教團五年之內(nèi)死去。
這個時間是經(jīng)過長久探索后得出的數(shù)據(jù),超過五年,幾乎八成的信徒都會失去對死亡的渴望。如果沒有宗教儀式的支持,他們自然的維持時間更短——大約就只有幾個月時間。
這樣的邪教組織,最核心的成員,最接近溫格·切克拉夫斯基的復(fù)制體卻是一個不想死的“懦夫”。這樣的消息一旦被他人得知,四十二號自己就會被那些兄弟們處決掉。
別說那些兄弟了,就連四十二號自己都不能接受他本人“不想死”這一念頭。
他多次身先士卒,陷入聯(lián)合政府勢力防守最為嚴(yán)密的地方,未嘗不是因為這種認(rèn)知差異所帶來的痛苦。既然自己怕死,那死于聯(lián)合政府之手似乎也不錯。
然而他的嘗試還是失敗了。
借敵自殺的行為失敗后,四十二號的痛苦到達了頂峰。但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個新的出路——主動觸發(fā)神的恩賜。
<div class="contentadv"> 教團對于神的恩賜現(xiàn)象早就有所了解,但這些了解僅限于一些非常表面的現(xiàn)象。比如高燒和高燒帶來的意識模糊,比如接受神恩者身體周圍不自然褪色的布料和衣物。
四十二號收到過兩個信徒的爆炸匯報,這些匯報都詳細提及了這些“神跡”的征兆。為了安撫人心,四十二號不得不編造出了一大段經(jīng)文,并且把它們?nèi)搅嗽w的遺物當(dāng)中,偽造出了“原體早就知道這事兒”的假象。
神恩被包裝成了神跡,而遺物中經(jīng)文的“發(fā)現(xiàn)”讓教團開始迅速發(fā)展,甚至超過了原體還在的時候的規(guī)模。為了發(fā)展教團,貫徹原體的“理念”,四十二號主動將教團分裂成了六個。六個教團具備有不盡相同的教義和儀式流程,但核心觀念仍然是“信徒在忠實履行了他/她對教團的義務(wù)和責(zé)任后,即可在死后升入天堂,等待最終之日與親屬團聚。不信教的人,則會在神失望的目光中永遠遭受烈火灼燒的痛苦。”
神恩也成為了四十二號不得不對外公布原體死亡消息的“理由”。畢竟這是直接來自于原體的要求——溫格·切克拉夫斯基要求四十二號不得對外透露他的死亡,除非繼續(xù)隱瞞他的死亡會導(dǎo)致教團遭到毀滅性打擊。
原體是一個奇怪的人,但他很聰明。不,單純用聰明來形容他都有些過于輕視他了。溫格·切克拉夫斯基是一位智者。
一位脾氣暴躁的智者。
他的許多決策在四十二號看起來都有些莫名其妙,或者反應(yīng)過度。但這些決策都在之后被一次又一次證實是明智的,是正確的選擇。這當(dāng)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聯(lián)合政府內(nèi)部,有原體安插的間諜——或者說是同情者。
一直跟在原體身邊學(xué)習(xí)的四十二號對原體的欽佩與日俱增,而原體則越來越憤怒,越來越暴躁。四十二號曾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過原體的酒后怒吼,似乎他正在和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搏斗,并且落在下風(fēng)。
搏斗失敗的代價,是原體的自主意志喪失。那個無所不能的原體也曾經(jīng)驚恐萬分,要求那個看不見模樣的恐怖敵人放過自己——“從我的腦子里滾出去。”
四十二號閉上了眼睛,似乎被那聲至今仍然盤踞在自己腦海深處的槍聲嚇著了似的。然后他又猛地睜開了眼睛,酒精的影響仍然無法排除,他看著S3C7,仍然不能下定決心。
要不要讓它自毀,然后把這一切歸咎給狡猾的聯(lián)合政府?
“我覺得你這樣也挺好。”S3C7找來一塊染上了番茄醬的白色餐巾,沾著啤酒擦起了自己的臉,“反正你們確定,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個人死亡后大家都能回到天堂重聚了,那其他人都死亡之后你自己慢慢老死是不是也行?”
喝醉了的四十二號眼神一凝,竟然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作何反應(yīng)。
“怕死不要緊,只要最后不耽誤事兒就行。”把臉上的兒童畫擦成抽象畫的S3C7放棄了抵抗,它對四十二號說道,“反正人在死了以后什么都沒有,就是時間多的用不完——那么讓他們多等個幾十年應(yīng)該問題也不大。”
四十二號晃了晃腦袋,然后“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S3C7搖著腦袋湊了過來,它指揮著其他機器人前來搬運的同時喃喃自語道,“到頭來還是忘了問了,他們今天晚上搞這么大的陣仗,是打算什么時候去死啊?拓展基地的任務(wù)要不要修改方案?死人應(yīng)該用不了這么大的基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