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簫不喜歡湊熱鬧,婉拒了同事們一同去K歌的要求,她從公交車下來后,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家。</br> 小區內,有個民辦幼兒園,她今天下班的早,經過的時候,還能聽到園內孩子們的嬉戲聲。笙簫在外面站了會,剛要提腳,里頭就傳來了鋼琴的聲音。</br> 她禁不住走進去,鋼琴曲很簡單,就是歡快的《兩只老虎》。笙簫走過操場,她聽著,只覺得曲調似乎有些高低,彈奏者雙手的力好像并不一致。</br> 來到教室門口,幼兒園老師是名男子,背對著她,正專注地彈著琴。</br> 她只覺那背影有些熟悉,對方身材挺拔,黑色的短發顯得很有精神,乖乖坐著的孩子們見到笙簫站在門口,一個個都笑了出來,“咯咯……”</br> 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要轉身離去,那老師便停下手里動作,扭過頭來。</br> “笙簫……”</br> 她只覺恍如隔世,細碎的陽光蒙住了眼睛,她穿透那雙黑亮的眸子,仿佛看見了當年那個在華爾意氣風發的陶宸。</br> 陌笙簫鼻子一酸,抬腿就要跑開。</br> “笙簫,”陶宸急忙起身,由于動作過急,身后的椅子發出與地板摩擦的尖銳聲,他追她出了教室,“陌笙簫。”</br> 她還是跑,陶宸幾步追上,大掌毫不猶豫扣上她的手腕,掌心內,觸及的卻不是細膩的肌膚,而是凹凸不平的痕跡。他急忙將笙簫的袖子拉上去,腕部,兩條錯綜復雜的疤痕,像是猙獰的蜈蚣,貫穿整個手腕。</br> “你的手怎么了?”他問的急切,嗓音不由拔高。</br> “廢了。”笙簫將手抽回,把袖子拉回去。</br> 她說的很輕,很淡,好像這一切都只是發生在別人身上。</br> “廢了?”陶宸嗓子哽下,滿面難以置信,“你不是和聿尊結婚了嗎?他怎么會讓你落到現在這個地步?”</br> “我們離婚了。”笙簫故作輕松,滿以為云淡風輕,可提起的時候,還是將那未來得及長好的傷疤,又一次狠狠撕開,“陶宸,你一直就在這嗎?當初,我找了你好久。”</br> “我先后去過很多地方,后來就打算在這定居,不止是因為這兒環境好……”更因為,這兒離她很近。</br> 他一直都有關注陌笙簫,知道她和聿尊結了婚,只是他們離婚的消息,還沒有散布出來。</br> 他知道,笙簫過的并不好。</br> 陶宸視線落在她右手上,“再也不能彈鋼琴了,真可惜。”</br> 笙簫左手環住右手手腕,輕輕揉了幾下,“當初要不是我,你本該有大好的前途。”他也用不著淪落到這般地步,受傷的手,再也奏不響肖邦的協奏曲,只能窩在這個小地方,教著這些孩子。</br> 她眼眶酸楚,強忍著想哭的沖動,只是將身子別向一邊,不讓陶宸看見她眼里的淚水。</br> “其實,到了這兒我才知道,這兒很適合我,真的……”很多孩子見老師不回來,一個個溜到門口,睜著一雙雙大眼睛好奇地盯著二人,“我最最可惜的,就是你。”</br> 笙簫垂著頭,“我對自己都不抱希望了,沒有鋼琴,我還是要活著的。”</br> 陶宸沒有說話,他回到教室,笙簫見狀,也就自己離開了。</br> 剛走出學校,陶宸又再度追上,“笙簫,你住在哪?我送你。”</br> “不用,我走過去就一小段路。”</br> “沒事,我讓他們放學了。”</br> “你真自由。”陌笙簫淺笑了下,眼角拉得又細又長,很是好看。</br> 陶宸推著電瓶車,笙簫拗不過,只得坐在后面,他開得很慢,小區內,到處都是尋常不過的人,笙簫戴著頭盔,涼風拂面,發絲蹭在臉上有些癢意。跟了聿尊后,住著豪宅,出入有豪車,心里卻從沒有這般愜意過。</br> 陌笙簫無奈地揚下嘴角,因為她知道,她面對的是一個不肯對她掏出真心的男人。</br> “陶老師,下課了嗎?”買菜回來的老奶奶挎著菜籃打招呼。</br> “李奶奶,今天下課早。”</br> “哎,陶老師,我孫子在學校乖嗎?你不知道他在家皮的跟猴子一樣,屁股都坐不熱板凳,可不知道為什么就愛彈琴,每次回來在窗戶上亂敲,昨天還把一塊玻璃給敲下來了。”</br> 陶宸停住電瓶車,“李奶奶放心,小寶在學校很乖,我喜歡彈琴是好事。”</br> “對對,我也這么覺得。”李奶奶一個勁點頭,可想起買鋼琴的昂貴費用,不由輕嘆口氣,再轉念一想,反正孩子還小,不用操心這么多,“陶老師,這姑娘是你女朋友嗎?長得真漂亮。”</br> “她……”</br> “姑娘,有空和陶老師過來玩,巧了,我們都住一個小區。”</br> 面對李奶奶的熱情,笙簫只得同陶宸一道點點頭。</br> 待她走遠后,陌笙簫才開口,“你也住這個小區嗎?”</br> “對,我離開華爾后就在這教書,后來我爸媽湊些錢,就在這貸款買了套二手房。”</br> “陶宸,”陌笙簫望著男子耳廓處細碎的黑發,“你的手,是不是也不能彈琴了?”</br> 那種行云流水,發自靈魂深處的演繹,恐怕她和陶宸這輩子都不會再擁有。</br> “笙簫,你看到的時候,我不正在彈琴嗎?”</br> “可是……”那種力不從心,她能聽出來。</br> “笙簫,你別這么想,總有一天,你也會再次坐在鋼琴前,又能回到在巴黎音樂節上的那種傲氣。”</br> 陌笙簫撫著右手腕處那道猙獰的傷疤,她微抬起頭,眸光透出晶潤的堅韌,剛離開白沙市的時候,她誰都沒告訴,就連舒恬也是瞞著的。她并沒有回醫院掛水,來到臨水鎮時人生地不熟,她當晚就住在80塊一晚的小旅館里面。她拿著盒飯坐在窗口,雪在窗棱上積起挺厚的一層,陌笙簫手腕痛的像是被割掉一般,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旅館內的空調不知死撐了多少年,發出轟隆隆的響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