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除了偶爾在籃球場見到靳擇琛——她還搶不到第一排以外,竟然沒有在其他地方偶遇過他一次。</br> 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班。</br> 沈安瑜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不知道為什么她便篤定了靳擇琛會選理科。</br> 她的文理科成績相對均勻,選什么都沒什么影響。反正最喜歡的服裝設計因為開銷過大,她也不會有希望上。</br> 倒不如去追著那一道難得的亮光。</br> 整個暑假,沈安瑜過的都有些不踏實。</br> 想著自己會分到哪個班級,靳擇琛又會被分到哪里,他們有沒有可能成為一個班的同學。</br> 那樣在“很多年以后”回想起,他們還有個寒窗情意,是一起并肩努力過的戰友呢。</br> 比起陌生人來說,那樣的感情多深啊。</br> 那時的沈安瑜,并沒有太大的貪念,只想著離他近一點點就好了。</br> 那種和溫暖的人近距離接觸的感覺,實在是太具有吸引力。</br> 可是開學的時候,沈安瑜看著公告欄上的名單分布有些沮喪。她在自己所在的三班從上到下來來回回看了兩三遍,也沒找到靳擇琛的名字。</br> 倒是最后在隔壁的四班找到了靳擇琛的名字。</br> 也許他們之間的緣分,真的是差了那么一點,總是多了些陰差陽錯。</br> 靳擇琛打籃球其實沒什么規律可循,似乎也并不像其他男生那樣熱衷,每天不出出汗打一把就全身精力無處宣泄。</br> 他總是隨機的,像是看心情一般。</br> 后來沈安瑜才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去打籃球,像是發泄一樣。</br> 就是這樣絲毫沒有規律可循的“遇見”,讓沈安瑜心里像是長了草一樣,沒事扯她兩下,抓心撓肺的。</br> 這樣實在是太痛苦,像時不時的發病似的,藥也不一定能不能及時送到。</br> 這樣的痛苦也并沒有持續太久,臨班的任課老師都是一樣的,通常這節課在這班講完就要去下一個班級。</br> 化學老師帶著實驗器材有些多了,便找人幫忙。而這個任務自然落在了年級第一的學委身上——本來老師怕耽誤沈安瑜學習,想找別人,可是環視了一圈發現人不是睡覺就是急著出去上廁所。</br> 沈安瑜當時不知道怎么想的,嘴的反應已經快過大腦,“老師,我幫您吧。”</br> 學生時代,學習好又聽話的學生總會得到老師的青睞。</br> 化學老師一邊笑著說好,一邊問著她最近學的怎么樣,是覺得他講課的進度快了還是慢了;一般的習題可以不用做,如果有余力試探著做些拔高題也可以;沒事放松放松,別把自己繃的太緊等等。</br> 化學老師說的恨不得把沈安瑜當成是自己的女兒用心,卻絲毫沒有發現她有點心不在焉。</br> 沈安瑜雖然一一應著,可是眼睛卻像是不經意般的瞥了兩眼貼在四班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單。</br> 隨后她輕眨著眸子,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快速的掃過教室。</br> 可是座位上的同學人頭攢動,再加上她本就心慌的厲害,只覺得眼前黑壓壓一片,什么都看不清。</br> 饒是這樣,沈安瑜也像是做賊心虛一般,心砰砰的跳著。只來得及和老師打了聲招呼,便急匆匆的向著門口走去。</br> 她低著頭,像是逃一般。</br> 沒想到沒逃出門口,卻逃到了一個溫暖又結實的懷抱里。</br> 沈安瑜被忽然的阻力撞得,身體不受控制的后仰了下。一切發生的太快,她完全來不及調整身體。</br>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跌倒時,手腕突然一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力道便順著手腕傳來同時帶著溫熱的觸感,將她的身體又拉了回來。</br> “抱歉,撞到你了。”</br> 清潤的聲音同時從耳邊響起,沈安瑜全身一緊心劇烈跳動著。</br> 她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人,一時間竟然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只是有些愣愣的輕張著嘴。</br> 靳擇琛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見她不說話,又問了句,“沒事吧?”</br> 沈安瑜做了兩下吞咽的動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十分輕聲的說了句,“沒……”</br> 她覺得自己被他握過的手腕,連帶著那一截小臂都在隱隱發燙,燙的她連臉都開始發紅發熱。</br> 鈴聲在此刻適時的響起,沈安瑜像是終于清醒過來,看都沒在敢看他一眼,快步離開。</br> 靳擇琛看這個人幾乎落荒而逃的人,目光不自覺的順著她離開的方向,又多看了幾眼。</br> -</br> 沈安瑜壓住自己砰砰的心跳,那節課都沒聽好。</br> 直到過了一周,才下定決心的去和人換一下值日時間。</br> 到了新的班級,大家對她也沒什么太大的便見了,再說平時班里的人沒少和她問過題,而且只是換值日這種小事,說了一句便成了。</br> 沈安瑜一時間還有點恍惚,去年的這個時候,別人還和自己換過的,可是她沒答應。</br> 這次竟然換成了自己。</br> 去年一年,即使和靳擇琛一天值日也沒見到過他。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沒答應別人請求的懲罰。</br> 所以在那之后,同學對她有所求時,她能幫的都盡量幫。</br> 只希望,這種懲罰能夠消失。</br> 大概她的誠意連神明都為之動容,再換了值日一周后,她竟然真的見到了靳擇琛。</br> 沈安瑜雖然在掃著主席臺前面的落葉,可是視線卻一直悄悄的打量著靳擇琛。</br> 靳擇琛單手拿著掃帚,就那樣半耷拉著腦袋,整個人像是沒睡醒一樣。</br> 事實上,他確實沒怎么睡。</br> 昨天去掃墓遇到了靳煒業,打完一架還是沒解氣。回到外公家,就覺得心口堵著一團火,上不來又下不去燒的他又疼又燥,睜著眼睛一夜沒睡。</br> 本想著到教室補補覺,可是卻又被拉來做衛生。</br> 確實沒怎么勞動過,應該檢討一下自己,再說出來透透氣站在升旗臺前大概心底還能被這神圣的地方整的陽光一點。</br> 但是他手越機械性的掃地,那樣一下劃過來又帶過去的,就越煩躁。</br> 掃著掃著竟然有點瘋魔的狀態,就當他想撂擔子的時候,一道輕且柔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br> “同學?”</br> 像是一道清潤的青春,將他剛剛的那些躁動和戾氣吹散。</br> 靳擇琛下意識的掀開眼皮,他便見到一雙怯怯的卻又十分干凈明亮,好看到不像話的眸子。</br> 就這么一眼,就猶如飛鴻踏雪泥般,在心底輕輕劃下了什么痕跡。</br> 他下意識的輕輕打量著面前的女孩,便見女孩手攥緊了衣擺,然后聲音都帶著些顫的說:“同學,你的手受傷了,我這里有創可貼,你包扎一下好不好。”</br> 她沒問自己為什么受傷,也沒問自己需不需要包扎。</br> 而是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讓他包扎一下,愛護一下自己。</br> 那一刻,靳擇琛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是被人關心著的。</br> 哪怕,只是一位陌生的女同學。</br> 靳擇琛那已經有些麻木的心,忽然被人輕輕揉了一下,溫柔的他眼眶都有些發酸。</br> 過了幾秒鐘,他聽到自己聲音有些微啞的說:“好。”</br> 沈安瑜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br> 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靳擇琛的身上,以至于過了好一會才發現他的手受了傷,到現在還在流血。</br> 那些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白皙的指縫滴落下來時,刺的沈安瑜眼睛和心口一起泛著疼。</br> 沈安瑜一時間有些無措,下意識的揪著自己的衣擺。</br> 忽然便摸到了薄薄的一片東西,沈安瑜心中一喜。</br> 因為畫畫,手指會時不時的被紙張或者削筆刀割破,她向來有隨身攜帶創口貼的習慣。</br> 此時她也顧不得緊張和羞赧,只想著將靳擇琛受傷的手簡單包扎,緩解他的傷痛。</br> 于是她怯怯的上前,充滿不安和不確定的問他。</br> 好在,靳擇琛沒有拒絕。</br> 沈安瑜不自覺的輕扯了下嘴角,那一笑溫柔恬靜的連冰雪都要被她消融。</br> 靳擇琛那如魔障般近乎暴虐的情緒,忽然被安撫。</br> 她將紙巾和創可貼遞給靳擇琛,就見靳擇琛十分粗魯的隨便擦了擦他已經傷的血肉模糊的手指。</br> 沈安瑜看著都疼,下意識的皺眉,仗著膽子試探道:“同學,不如我幫你吧,你自己不太方便。”</br> 靳擇琛輕垂著眼瞼,看到她因為緊張而快速眨動的睫毛時,心里像是被什么忽然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br> 然后他半拖著調子,不緊不慢的說了句,“好啊,那就麻煩——”</br> 他聲音一頓,輕聲問了句,“同學,你叫什么。”</br> 沒想到他會這么問,沈安瑜拿著紙巾的手頓了下,怕他聽不清一樣然后聲音輕且慢,說:“我叫,沈安瑜。”</br> “沈同學,麻煩了。”</br> 靳擇琛的笑意難得的到達眼底,原來這個比升旗臺還要神圣,暫時將他心底的陰霾驅走照亮的人——</br> 叫沈安瑜。</br> -</br> 兩個人之間的交集并似乎因為那一天的“偶遇”而變得稍微有點不同——當然這只是對于沈安瑜來說。</br> 因為之后的每周三,靳擇琛都會來做值日。</br> 他們也會偶爾的點個頭,全當是打招呼。似乎比陌生的同學多了那么一點點熟稔。</br> 這個變化,讓沈安瑜每次想起,都會忍不住的偷笑。</br> 讓他們關系又進了那么一小步的,其實是一個意外。</br> 不久后的莫一天,沈安瑜照常的拿著口袋單詞書坐在石階上背單詞。她背的很用心,只有場內發出尖叫聲時才會抬起頭。</br> 因為她知道,每當這個時候就是靳擇琛投籃或者是別的什么高光時刻。</br> 忽然間,有叫喊聲從場內發出,和平時激動的叫聲不太一樣,這次好像還帶著些驚慌。</br> 沈安瑜下意識的回頭,便見一個放大的籃球打著旋的沖向了自己。一切像是慢鏡頭一樣,她甚至都能看到籃球轉動的軌跡,在自己的眼前越來越放大。</br> 那一刻,她整個人都有點懵。知道眼睛酸痛的,不受控制的流出生理性淚水,聽到耳邊有各種嘈雜的聲音——大概是有不少人圍了過來,她這才堪堪清醒過來。</br> 但她的眼睛實在睜不開,眼睛鼻子都很酸澀,連帶著另一只沒有被擊中的眼睛也視線模糊。</br> 沈安瑜忽然有些緊張和無措,那種世界嘈雜而你站在人潮涌動的中間,卻不知道如何躲避的不安。</br> 就在這時,她的肩上一沉。像是將她從潮水中托起,讓她有了支撐,帶著難以言喻的心安。</br> “上來,帶你去醫務室。”</br> 沈安瑜半睜著一只眼睛,模糊的看到靳擇琛寬大又有力的背微供的擋在自己面前。周圍的一切都成了背景,而他像是天降奇兵般,將她從害怕無措中帶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