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瑜中午吃飯后,有些心緒不寧。總是不受控制的去想他那邊怎么樣了,是不是正在面對著不得不面對的惡心嘴臉。</br> 這么想著,到最后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br> 再醒來時,是被蘇葳蕤的視頻電話叫醒的。</br> 她接起電話時,還有些迷迷糊糊的。</br> “我想談戀愛了。”蘇葳蕤明媚青春的臉近乎貼著屏幕的出現在眼前,眉頭輕蹙著那一臉認真的表情像是在宣布什么生死攸關的大事。</br> 沈安瑜揉了下眼睛,聲音有些軟軟的,“怎么這么突然?”</br> 之前也沒聽她頻繁的提過哪個異性。</br> “啊啊啊啊啊沒天理啊,十月一我想出去玩都沒人陪。收男人,帥男人,志強知趣的男人。”蘇葳蕤悲憤的哀嚎著。</br> 沈安瑜打了個哈欠,“那你有看上眼的帥男人了沒?”</br> 蘇葳蕤這才反應過來,“你剛剛在睡覺啊。”</br> “嗯,睡了一會兒。”</br> “我吵到你啦。”蘇葳蕤有些抱歉,可想了想又問,“這都五點了,你怎么還在睡?”</br> 沈安瑜站起來喝了口水,讓自己清醒下來,“今天起的有點早,睡的忘記時間了。”</br> “那你快醒醒,不然晚上要睡不著了。”</br> 沈安瑜微微伸了下懶腰,全身都懶洋洋的。</br> 怕自己又睡過去,她想了想,還是走出了臥室,去了客廳。</br> 客廳的茶幾上,外賣袋子還沒有收。</br> 蘇葳蕤眼間的看到,打趣道:“難怪你跑了,看來是在我這天天螺螄粉這些喂不飽你。”</br> 沈安瑜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知怎么,有些不好意思,“他訂的。”</br> 中午的時候,她上了樓剛想給自己弄點吃的,便接到了靳擇琛的電話。</br>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迫不及待。電話才響了一下,便被她接起。</br> 沈安瑜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心跳的有些快,卻沒有率先開口。</br> 靳擇琛磁沉的聲音從里面緩緩的傳過來,“給你訂了番茄排骨湯,一會兒就到。要是餓了,先吃點水果。”</br> 沈安瑜感覺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泉水滋潤著,全身熨帖的不像話。心臟劃過了一絲絲暖流,格外的難以忽視。</br> “可是我想喝你做的。”</br> 她聽到自己有些發嗲的聲音如是說的,沈安瑜愣了下,眼睛微睜,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br> 難以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br> 還沒等靳擇琛說什么,她自己便已經臉上發燙。</br> 啊啊啊啊啊啊好不要臉啊!</br> 好羞恥啊啊啊啊啊!</br> 靳擇琛倒像是習慣了一樣,開口時十分自然平常,“那你等著,我現在就掉頭回去。”</br> “哎,”沈安瑜叫住他,“我和你開玩笑的。”</br> “就算是開玩笑的,你的愿望我也得幫你實現不是。”</br> 沈安瑜將臉埋進手掌里,感受到自己臉頰滾燙。</br> 同時想著,他怎么能這么自然的?</br> 還是說,自己在他面前一直都這樣矯揉造作?</br> 不會吧?</br> 沈安瑜一時間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br> “喂,你想什么呢?”蘇葳蕤打趣的聲音拔高了幾個的度的傳了過來。</br> 沈安瑜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她輕挑了下眉,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沒什么。”</br> “還說沒什么,你剛剛眼神都游離了。”</br> “……”</br> 蘇葳蕤也沒再逼問,反而換了個話題問道:“那你們現在什么情況啊,和好啦?”</br> “也不是。”</br> 沈安瑜輕垂著眼瞼,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br> “那是?”</br> 沈安瑜思索了下,有些遲疑的說:“就是……我還是忘不了當時我自己一個人在醫院那種……絕望的感覺。我知道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他,可是我每當想起來,就還是好難過。”</br> 這事大概只能靠時間去愈合,蘇葳蕤一時間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她靈光一閃,忽然劍走偏鋒的直奔主題,“那你是不是還想和他在一起?”</br> “我最近和他在一起相處,那種感覺很好。我好像很久沒這樣輕松快樂過了……”沈安瑜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內心。</br> 她的眼睛有些閃躲和不安。</br> 蘇葳蕤也沒去催她,就默默的在屏幕的那頭陪伴著。</br> 最后,沈安瑜輕嘆了口氣,像是放棄掙扎般坦然道:“我還是喜歡他。”</br> “這樣啊。”蘇葳蕤想了下,忽然不按常理出牌的建議道:“要不然,等他生病住院的時候你也把他自己丟到醫院里,不要管了。”</br> “啊?”</br> 沈安瑜忽然發現這小丫頭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運用的還挺爐火純青的。</br> 她吞咽了下,忍不住問,“那什么,我之前沒有做過什么得罪你的事吧?不如你說出來,我給你賠禮道個歉?”</br> “……”</br> 蘇葳蕤翻了個白眼,瞥著嘴道:“你等我給你數數啊。”</br> 她說著,還就真伸出了手指,看上去十分認真道:“你之前偷吃了我的辣條,偷吃也就算了,等我再買的時候你還攔著不讓。說什么‘這個不健康,不要吃了。’那你吃開心的時候怎么沒想起不健康這事呢!”</br> 蘇葳蕤說的非常真情實感,說到最后聲音都不自覺的變大了。可想而知那一袋忽然消失的辣條,是讓她多么的傷心。</br> 沈安瑜不自覺的向后躲了躲,底氣明顯有些不足,“我給你買十包……”</br> 她說著,見蘇葳蕤嘴角帶著冷笑,馬上改口,“一百包!我現在就下單,你等我。”</br> 蘇葳蕤勉強點了下頭,又說:“還有啊——”</br> “夠了夠了!”沈安瑜支付完,抬起頭,猛地阻止她。“我們還是一點點來吧,我怕你一次性說完我錢包都要空了。”</br> 蘇葳蕤笑,“開什么玩笑,銘銳集團還買不上我那點東西了。”</br> “我不想用他的錢嘛。”</br> “受不了你。”蘇葳蕤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自然不會懂這種感覺。卻也沒在意,又提了一嘴,“我說真的,你把他也仍醫院自生自滅一回,你們就當是扯平了。完事之后他們就該咋咋滴,正常談戀愛唄。”</br> “……”</br> 還能這樣?</br> 沈安瑜被她這種獨特的,卻十分邏輯完整的想法給整的一愣一愣的。</br>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響起。</br> 沈安瑜向門口看了一眼,說:“你等一下啊,我去開門。”</br> “你外賣到了?”</br> “沒有,我還沒訂。”</br> “那這個時間會是誰——”蘇葳蕤話音未落,眼中便帶著些狡黠和曖昧的笑,半拖著調子道:“哦,我知道了。那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拜拜哦。”</br> “哎——”</br> 沈安瑜都沒來得及叫她,便見屏幕那頭已經黑了。</br> 她站起身走過去開門,本來沒什么的,可被蘇葳蕤說的竟然還有些期待。</br> 她在門口停了下來,透過貓眼往外看。</br> 在看到靳擇琛輕垂著眼瞼,看不出什么神色的站在門外時,沈安瑜忍不住愣了下。</br> 蘇葳蕤是開了天眼了嗎?</br> 她沒想到靳擇琛回來,畢竟如果真是,那回去處理起來應該會很麻煩。</br> 至少這幾天都脫不開身。</br> 沒想到……</br> 沈安瑜快速將門打開,靳擇琛似乎在想什么事,看到門開時竟然愣了下。</br> 眼中閃過瞬間的茫然,可緊接著眸子便一亮,連帶著氣成都變得柔和不少。</br> 沈安瑜看著他,心跳的有些快,“你怎么來了?那邊……都處理好了?”</br> “老頭子頑強,又挺過來了。”靳擇琛的眉目淡淡的,隨后話鋒一轉,含著些笑意道:“再說,不是有的人等著吃番茄排骨湯么。”</br> 沈安瑜這才發現,他手里還提著個袋子,里面裝著些排骨和兩顆番茄。</br> 她輕抿著嘴,心口暖洋洋的,連嘴角的笑意都開始掩飾不住。卻還是要口是心非的說:“哪有中午才吃完,晚上就又吃的。”</br> 靳擇琛垂眸,微微彎腰,和她平視著。像是恍然大悟般,故意拖長了調子,“哦,我是考慮不周,那不吃了。”</br> “唉,那都買了。”沈安瑜連忙改口,目光在他的袋子上掃了掃,悄悄吞了下口水說:“不做多浪費啊!”</br> 靳擇琛站直了身,淡淡道:“沒事,一百塊錢而已,丟了就丟了。”</br> “哎,你……靳擇琛,都說了你不要這么敗家。你也不能仗著家大業大就隨便浪費吧,”沈安瑜板起了臉,表情嚴肅道:“農民伯伯種番茄不累么,小豬就這么白死了!你怎么可以這樣!”</br> 靳擇琛忍不住輕笑了下,“聽你的,家還是需要你持,不然家大業大也會讓我敗光的。”</br> 他說完,故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br> 沈安瑜被這一眼看的有些怔愣,隨即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話里的深意,臉不自覺的開始有些發燙。</br> 靳擇琛垂眸看著她有些泛紅的耳朵,眼中的笑意更甚,也沒再繼續逗她,揚了下手里的袋子說:“那我繼續做?”</br> 沈安瑜點了點頭,頭低的更深了,隨后往側邊讓了大大的一步,讓他進去。</br> 在靳擇琛擦身而過的時候,沈安瑜身體一僵。</br> 因為她聽到。</br> 靳擇琛笑了!</br> 是那種極力忍耐,卻沒忍住的笑聲。</br>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br> 如果不是因為胎教!</br> 她現在!真的!好想!爆!粗!口!啊!</br> -</br> 沈安瑜關門的功夫,便見靳擇琛已經走進了廚房,開始十分有條有理的做著準備。</br> 他穿著白襯衫,袖子被他隨意的向上折了幾道,堆在臂彎處,露出緊實有力的小臂來。</br> 小臂線條流暢,一直連到手腕處。</br> 手腕外側有個好看的凸起,靳擇琛的手指修長,骨節偏細,他本就白皙,在水的沖洗下顯的更加冷白。</br> 修長的手指輕輕搓洗著紅透了的番茄,沈安瑜靠在門邊,不由的看的有些發呆。</br> 靳擇琛微微側頭,看著她聲音有些低,“先進去,一會兒味道大,做好了叫你。”</br> 沈安瑜站著沒動,她覺得自己現在還好。</br> 故意在這磨著時間,問他,“你知道調味都放在哪里么。”</br> 沈安瑜走進了點,指著他斜前方的柜子一一說:“那里放著蔥姜蒜還有花椒大料。那里是平常的鹽味精和糖什么的。”</br> 靳擇琛輕“嗯”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br> “排骨是不是要先腌一下?”她看著泡在盆子了的排骨說,隨后便走了進來想要幫忙。</br> 這其實是他們第一次共同出現在廚房里,沈安瑜覺得新鮮總想著參與一下。</br> 靳擇琛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別動,我來。”</br> “哦。”沈安瑜又乖乖的站在了原地,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靳擇琛說話時有些虛弱。</br>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應該是在水聲的遮蓋下,聽錯了。</br> 可下一秒,靳擇琛抬著胳膊去拿蔥姜的手竟然頓了下,隨后又緩緩的落了下來,兩只手撐在了料理臺上。</br> 頭微低著,背有些彎。</br> 沈安瑜有些不安,走過去問,“怎么了?”</br> 離的近了,這才發現靳擇琛的臉色有些不好,本就偏冷白的皮膚此時白的有些透明,唇上也沒了什么血色。</br> 額前垂著一些碎發,看上去整個人都有些頹敗,額頭上還沾了些細汗。</br> 沈安瑜心中一緊,想去扶他,卻又發現自己現在竟然不敢動他。</br> 她喉嚨有些發緊,連帶著聲音都不自覺的帶著些顫,“你哪不舒服啊?”</br> 靳擇琛聽出了她的害怕,微微側頭,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沒事,就是胃有點疼。”</br> “什么胃疼能把你疼成這樣啊,你冷汗都出來了。”沈安瑜有些語無倫次,“你怎么胃疼了,你吃什么了?”</br> 靳擇琛想了想,道:“應該是被那群人氣的。”</br> “你開什么玩笑。”沈安瑜又氣又急,“你疼多久了,你胃疼你做什么飯啊。”</br> “沒多久。”</br> 他這話說的不假,在醫院的時候他是真的被氣的胃疼。開車回來的一路,也不知道是心有牽掛還是什么,竟然也沒在覺得痛。</br> 等他站在門外敲門時,才又感覺到了疼痛,但也沒多嚴重。</br> 但就從剛剛開始,連帶著呼吸都開始疼。</br> 沈安瑜真的又被他氣到,她輕輕扶在他胳膊上,“走吧,我們去醫院。”</br> 他的臉色真的好難看,不像是一般胃疼的樣子。</br> 靳擇琛也覺得這次胃疼來的有點厲害,怕自己是急性胃炎什么的,便沒有拒絕。</br> 但又怕她太過緊張,于是輕輕笑了下問,“那排骨不做了?”</br> “丟了丟了,不要了。”沈安瑜煩躁的說。</br> 靳擇琛又忍不住逗她,拖腔帶調的,“那多敗家啊。”</br> 沈安瑜氣的想踹他,但又不敢現在對他動手,值得自己輕輕剁了下腳,沒好氣道:“靳擇琛,你好煩。”</br> 她邊抬手扶住他的胳膊,邊問,“還能不能自己走了。”</br> 靳擇琛眼皮輕垂著,眼睛轉了下,嘴角微微勾了下,“好像不能。”</br> “那我扶著你。”沈安瑜說著,便將他的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肩上。她抬起頭,看著他額前的細汗,有些心疼的說了句,“你堅持一下。”</br> “好。”靳擇琛眼中帶著笑,“我堅持的住。”</br> 懷里是瘦瘦小小的身軀,他忍不住輕輕低頭,鼻息間全是沈安瑜身上獨有的淡淡檀香。</br> 明明最近她已經不燃香了,可是這個味道卻還在。</br> 是他內心平靜又祥和,靳擇琛忍不住又將人往懷里輕輕緊了緊。</br> 沈安瑜本以為托著他這么個大個子會很沉,可是奇怪的卻并沒有覺得十分費力。</br> 甚至覺得這人只是搭了下自己的肩膀,竟然有種被他環抱住的錯覺。</br> 溫熱滾燙,兩個人的步伐逐漸一致,連帶著心跳的頻率都相同。鼻息相纏,相互依偎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