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蘇葳蕤的那些話讓他起了心理作用,這段時間好像真的沒有人來故意的找他麻煩。</br> 其實他不知道的事,有一天蘇葳蕤和沈安瑜聊天狀似無意的說到了這件事,沈安瑜知道了也就意味著靳擇琛知道了。</br> 按照靳擇琛的話來說就是,我弟弟我自己隨便欺負,你們其他人算那根蔥。轉頭就和蘇家律師一起,把那些人整了個夠嗆。</br> 大家瞬間明白了靳擇琛的立場,原來兄弟倆只是表面不和,這樣一來誰又干在繼續做什么,都知道靳承澤的背后還是整個靳家。</br> 一來二去的,蘇葳蕤總是有意無意的和沈安瑜聊起靳承澤來,問他以前問他日常問他一切。</br> 這樣的意圖太過明顯,沈安瑜笑吟吟的在那頭問,“你是不是喜歡上我家小弟了?”</br> 蘇葳蕤一時間愣住,她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只知道想多和他說話,想多了解他。所以她會時不時的給他發消息,如果可能還會想辦法約他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br> 但是今天被沈安瑜這么一說,她好像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他的。</br> 不然何必把時間和精力全放在一個人身上,這樣關注他,喜歡看他笑,看到他被人欺負就又是生氣又是心疼的,不是喜歡,還嫩是什么呢。</br> 蘇葳蕤忽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心里美的不行,高興自豪的溢于言表,“對啊,我喜歡他。”</br> “喜歡就喜歡唄,你忽然驕傲起來是怎么回事?”沈安瑜忍不住在一旁笑她。</br> 她簡直恨不得昭告天下,我蘇家大小姐終于有喜歡的人了!</br> 可是,靳承澤好像還不知道。</br> 她也沒追過什么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依舊每天看到好玩的就分享給他,遇到有趣的事情也說給他聽。</br> 靳承澤有時候會回,有時候沒什么反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都看了。</br> 其實他真的都看了,看的時候嘴角都帶著笑意。但卻不知道要回她些什么,不敢回應。</br> 蘇葳蕤從未就不知道失敗和退縮是什么,她依舊穩扎穩打的,甚至橫沖直撞。</br>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幾個月后。</br> 曾佩佩忽然去世了,死于自殺。</br>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忽然蘇醒,醒過來的時候靳承澤還在隔壁房間睡覺。靳承澤在睡夢中,隱約覺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臉,耳邊有著溫柔慈愛的低語。</br> 再之后便聽到了一聲悶響,過了不久樓下喊有人自殺時他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有人敲他的門,他才發現曾佩佩原本躺著的病床上,竟然空空如也。</br> 靳承澤只是覺得很震驚,竟然都沒來得及難過。他不懂,一個人究竟是多想死,才會在被救活好不容易醒過來的那一刻,繼續尋死。</br> 她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吧。</br> 靳承澤覺得,他應該尊重曾佩佩的選擇。</br> 葬禮是他一手辦的,辦的很低調。幾乎沒什么人知道,就連沈安瑜他們也是在下葬后一周才知道的。</br> 蘇葳蕤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哭的不能自已。</br> 找到靳承澤的時候,他一個人在靳家老宅里。那里長期沒人打理,僅僅才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竟然荒草叢生破舊又安靜的像個鬼屋。</br> 這里像是一座精美華麗的牢籠,困著貪婪沒人性的猛獸。如今猛獸已逝,這座精美的牢籠也失去了它的價值。</br> 靳承澤安靜的坐在自己的臥室里,安靜的就好像要和整個死宅融為一體。他比以前更加的更不易引起人的注意,好像和世界唯一的聯系都切斷了一樣。</br> “靳承澤。”蘇葳蕤顫抖的叫他。</br>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呆了多久,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聽到聲音時他下意識的回頭,還沒反應過來,懷里便多了一份柔軟。</br> 蘇葳蕤抱著他哭得直發抖,哽咽著說:“你別這樣,你難過就哭出來好不好。”</br> 他什么樣?</br> 靳承澤有些詫異,他其實真的不難過。</br> “你來了。”他抬手,輕輕揉著懷里女孩的頭,像是安撫般,“哭什么?”</br> 他直覺蘇葳蕤會來,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會來找他,那就應該是這個女孩了吧。</br> 蘇葳蕤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哭,她只是覺得靳承澤真的好難,他越是這樣和沒事人一樣,她就越難過。</br> 她心都快碎了。</br> 蘇葳蕤邊哭邊問,“你為什么在這啊。”</br> 這里安靜的太可怕了,她一路走來心里都在打顫,她不知道靳承澤在這里待了多久,又是怎么待下去的。</br> 靳承澤沒遇到過女孩哭,一時間有些無措。只是十分笨拙的輕輕拍著她的背,可是他的動作又卻是十分溫柔的,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樣。</br> 他似乎覺得好笑,可卻又因為長期的沒有進食和喝水,嗓子嘶啞的厲害,“我不在這,還能在哪兒呢?”</br> 這話又讓蘇葳蕤開始止不住哭了,對啊他沒家了,這就是他的家,他還能去哪啊。</br> 蘇葳蕤那句“你去我家”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靳承澤一句“我要回美國了”所打斷。</br> 她整個人愣住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像是失語了一樣,過了半天才吶吶的問,“那你還會回來么?”</br> 靳承澤輕輕抬手,擦掉了她的眼睛。那眼淚灼熱的,燙的他手不自覺的抖了下。</br> 他本想說“不回來了”,可是看著蘇葳蕤的表情,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有機會會回來的。”</br> 這句話敷衍的意思的太過明顯,蘇葳蕤大腦一片空白,一切只憑借下意識,說:“我和你一起去。”</br> 靳承澤身體不自覺的緊繃了下,隨后哭笑不得道:“你還要上學。”</br> 蘇葳蕤忽然覺得很無力,她為什么就只還是一個學生。她有些不死心的掙扎著,“你為什么要回去。”</br> 其實這個原因他們都懂,這里他沒有家沒有朋友。</br> 兩個人沉默的不說話了。</br> 可蘇葳蕤又想問,那我呢,你不能為我留下么。</br> 但她終于沒敢問出口,無法無天的蘇大小姐,第一次膽怯了。</br> 萬一靳承澤沒那個意思,或者……僅僅只是對她有那么點好感。可那些好感,可能完全不夠讓他留下來。</br> 萬一她這么一問,把話題挑明。他就徹底退縮了怎么辦。</br> 她還有半年就畢業,其實她有的是時間。如果在快一點,她其實下學期沒什么課,她到時候還是可以去找他。</br> 給彼此一點時間也好。</br> 蘇葳蕤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可靳承澤不知道。他是真的以為,他們就到這里了。</br> 靳承澤離開的那天,蘇葳蕤前來送機。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靳擇琛和沈安瑜竟然也來了。</br> 靳擇琛仍是不緊不慢的有些欠揍道:“國外的空氣那么清甜么?想回來就回來,我在這還沒人敢說閑話。”</br> 他整個人都驚呆了,沈安瑜又小聲和他說:“你哥還是向著你的,留在國內多少有個照應,總比在外面好。”</br> 兩口子說完,便自然而然的退到了一旁。把空間留給蘇葳蕤。</br> 他有點緊張,怕小姑娘哭。</br> 可蘇葳蕤只是撅了下嘴,有些不高興。就像只是送他出去度假似的,說:“快走吧,要趕不上時間了。”</br> 靳承澤覺得,一定是今天的打開方式不對,怎么每個人都怪怪的。他又不確定的問了一遍,“你就……沒有別的想和我說的了?”</br> 他以前怕她說,現在也是有點怕的,但是……</br> 只見蘇葳蕤想了想,說:“一路平安。”</br> 靳承澤:“……”</br> -</br> 之后的日子里,蘇葳蕤仍是像以前那樣,有什么好玩的就分享給他。</br> 慢慢的他習慣以后,也會把咖啡廳里有趣的事將給她聽,或者拍到好看的景物發給她。</br> 其實這里才是他的大本營,很多好朋友。可是心里總有一絲牽掛,留在了國內。</br> “Jin,笑的這么開心,又在和你美麗的小女朋友發消息么?”</br> 靳承澤仍垂著眸子,只是嘴角蕩開抹笑意,糾正他,“不是女朋友,只是……好朋友。”</br> “得了吧,哥是過來人,你臉上的那種笑,只有對著喜歡的人才會有。”</br> 靳承澤不在反駁,他喜歡,可她值得更好的。</br> 他剛剛只是在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距離上一次聊天已經過去十好幾個小時以前。</br> ——她說她媽媽難得下廚,醬鹵牛肉好好吃。</br> ——他回了句,他也想吃了。</br> 很普通的一句對話,他卻看得有些出神。就在這時,Jon忽然喊了句,“Jin,有個美麗的中國女孩找你。”</br> 他心臟一緊,像是怕失望可卻又迫不及待的回頭,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人。</br> 蘇葳蕤笑著對他擺手,“不是吧,才兩個月沒見就不認識了?”</br> “你怎么來了?”</br> 蘇葳蕤不答,而是舉著手里的東西,“拜托,幫我一下,我快要累死了。”</br> Jon早已識趣的離開,靳承澤這才如夢初醒般幫她將行李拿過來,自然而然的帶著她去了離這里不遠處,自己住的地方。</br> 靳承澤在房間里吃到了醬牛肉,吃的時候他吶吶的問,“怎么這個也帶來了。”</br> 蘇葳蕤笑的有些狡黠,“你不是想吃了么,這么點愿望我當然要滿足你。”</br> 他看著她笑,忽然嗓子有些發干,他的愿望或許不僅僅只是如此。</br> 蘇葳蕤就在這里住下,這是間單身公寓,靳承澤去和Jon擠住。</br> 兩個人在各個景點游玩,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可是卻比每次玩的都快樂,因為旁邊的人不同。</br> 她沒說什么時候走,靳承澤也沒問,但卻每天處在不安之中。他忽然好像懂了中二時期聽得那些歌,歌名都帶著時代獨有的非主流——死了都要愛。</br> “把每天都當成末日來相愛,一分一秒都美到淚水掉下來。”</br> 他當時覺得可笑,可現在……</br> 雖然沒那么夸張,他卻真的每天都投入全部的精力與熱情,和蘇葳蕤在一起。陪她瘋,陪她玩,陪她做一切刺激或幼稚的事。</br> 兩個人在街道上自由的奔到,在山頂看日出,在海中游泳沖浪。</br> 靳承澤這才知道,原來生活可以這樣有意思,他也可以這樣有激情。</br> 他晚上正想著明天要去哪玩時,蘇葳蕤站在門外忽然告訴他,自己要回去了。</br> 靳承澤也只是愣了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手攥成了拳頭,然后輕笑著說:“好,我明天去送你,早點睡。”</br> 他后背一僵,因為他好像聽到了蘇葳蕤若有似無的嘆息聲。</br> 蘇葳蕤走了進來,站在他面前,還是用著以前的那種語氣,“都和你說啦,笑不出來就不要笑了。”</br> 靳承澤嘴角有些僵硬,還沒等他說什么,唇上便落上了一抹柔軟。</br> 他大腦空白,只覺得那唇好軟,在他想要更多的時候,蘇葳蕤卻又驟然離開。</br> 輕輕的在他耳邊說了句,“我喜歡你。”</br> 靳承澤真的懵了,手腳呼吸都不是自己的,當他堪堪冷靜下來時,卻又見剛剛那個把他撩撥不行的人,悠悠然的走了。</br> 只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br> 他想了一個晚上,告訴自己按捺住心思,等第二天早上再問。</br> 可是第二天過去的時候,卻只發現了一張字條,人早走了。送機都沒用上他。</br> 靳承澤這幾天過的,哪哪都不對。微信消息也沒了,無論他說什么,她都不回復。</br> 再得到她消息時,是從沈安瑜那里。</br> 只是問他十月要不要回來,大家一起過個節。</br> 他原本沒有回國的打算,可是現在他哪里還呆的下去。他覺得一切全都亂了。</br> 沈安瑜又說了兩句,隨后又無意間說了句,“十月就是象征著團圓吶,連結婚的人都那么多。”</br> 靳承澤眉心直跳,誰要結婚?值得沈安瑜去參加婚禮的人,還能有誰?!</br> 沈安瑜掛掉電話后,又給蘇葳蕤撥了過去。贊嘆了一聲,“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個小姑娘這么有手段的。”</br> “怎么樣怎么樣,他什么反應?”</br> 沈安瑜想了想,“好像是被嚇傻了,我后面又說了幾句,他只會嗯。”</br> 蘇葳蕤有些得意了,“我要是再不出擊一下,我們要僵到什么程度。”</br> “那你不怕他被嚇的,就這么算了?”</br> 蘇葳蕤嘆了口氣,“他要是算了,我就在想想別的辦法嘛。”</br> -</br> 蘇葳蕤每天都在等,強迫自己不去回他消息。</br> 但是靳承澤沒讓她等太久。</br> 兩天后,她的微信里再次收到靳承澤的消息,和之前的有些不太一樣。</br> ——蘇小姐,不知道有沒有幸,做我的向導帶我游一下津城。</br> 蘇葳蕤輕咬著唇,當時他們見面,加微信時,他就是用的這個理由。</br> 她那個時候,是想利用他打探一下靳煒業的情況。而他大概也是想知道沈安瑜的情況。</br> 大家相互利用。</br> 可是時隔一年多在看,一切都變的不一樣。</br> 像是冥冥之中,又像是早有安排。</br> ——沒空!忙著結婚!</br> 她回了過去,受不了這個時候他還在跟她打太極。</br> 靳承澤看到知道她要結婚的消息時,就一直忐忑到現在。他處理好了在美國的一切,趕回來。</br> 兩天沒怎么睡覺,竟然還是來不及了。</br> 他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房子,明明那么近又那么遠。</br> 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蘇葳蕤忽然從床上爬起來往下看。</br> 這一看,剛剛的那些矜持和矯情全都拋到了腦后,連衣服也沒換的就那樣的沖了出去。</br> 蘇葳蕤一出去,就看到人耷拉著腦袋往回走。她沖過去把人抱住,埋怨道:“被拒絕了一下你就要走,你就不能為我多堅持一會么?!”</br> 靳承澤愣了下,感受到懷里的柔軟,然后說:“沒想走,想找個地方先睡一覺。兩天沒怎么合眼,我得養足了精神去搶婚。”</br> 這句話半真半假,搶婚那步他還不想走,但他是真的得睡一覺,想想要怎么做才可以。</br> 蘇葳蕤被他這回答打的措手不及,整個人愣住了,“啊?”</br> 靳承澤斜睨著她,揉著她頭問,“不是忙著結婚么?”</br> 蘇葳蕤輕錘了他一下,“我這不是怕你真的嚇跑了么!”</br> “在你心里我就這么愛退縮?”</br> 蘇葳蕤點頭。</br> 靳承澤揉了下鼻子,“看來我以后得好好表現了。”</br> 兩人含笑對視著,在街上旁若無人的擁吻著。</br> 早就喜歡上她了。</br> 當時沈安瑜陪外婆檢查身體,她跟在一旁。</br> 她出來買東西喝,剛巧遇到了他。</br> 那個時候他沒精力寒暄,只是沖著她點了點頭,便去拿旁邊的咖啡。</br> 蘇葳蕤將他手一擋,隨后往他手里噻了瓶牛奶,“好晚了,喝點牛奶早點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br> 那是出事以來,他得到的唯一安慰。</br> 也許那個時候,他就喜歡上她了吧。</br>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br> 他的太陽終于升起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