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是什么,其實也不難猜,那個該死的警察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他已經找上了我弟弟,我不能再讓他接近下去了。
話說回來,自從我拿到了木枝以后,也開始聽到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即便是在人群中也不例外。有次我故意去擠地鐵的最后一秒,但上了車,那腳步聲還在響,所有人都坐下時也不例外。這倒是讓我有了點興趣,這到底是什么?
我是個有行動力的人,也喜歡智力挑戰。既然它那么厲害,能把我們普通人當猴子一樣耍,那就讓我看看它的原型。
我不打算許什么愿,我不需要愿望,我可以想個計劃,看看這東西。
我選在了一個漆黑的午夜,凌晨一點,我從床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離開家,走進人跡稀少的小巷。
我沒有許愿,按照規則,它不能傷害我。
我的想法沒錯,那腳步聲不遠不近,聽起來有點重。我越來越肯定,這個“它”不管是什么,在人間行動總還是有個“代言人”,也許就是這個跟著我的東西。
我沿著巷口走,如果我沒記錯,這條巷子的盡頭有高懸的倒車鏡,是為了汽車在這里掉頭設置的,平時白天這里人流很大,所以我特地挑了晚上。
我越走越接近盡頭,心里開始隆隆錘鼓,我有種預感,一切都會很快水落石出——馬上,就讓我看看這個攪動我們生活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腳步聲非常清晰,只有我和后面的東西,我步伐平穩,也絕不提前抬頭看,我平復心跳,平平常常地向前走。
向前走、向前走,還有三米。
保持呼吸,到了再抬頭看。
還有一米。
先前走、向前走。
就現在!
我抬起頭看鏡子,鏡子里我的身影被鏡面扭曲,而在我身后,有個高大的、無頭的男人軀干僵硬地跟在我身后!
我頓時感到無法呼吸,那東西朝我快走幾步,它腳步沉重,我甚至以為大地在顫抖,我那時完全反應不過來,忘記了動作,呆呆地看著它,但它并沒有沖上來,反而在幾乎碰到我的時候,化成了一陣煙,忽地散在風中。
我又停了好幾秒,才終于想起來呼吸,眼淚不由自主地滾出來,那種我從未感受過的、由內感到的恐懼完全攫取住了我。
我不是個膽小的人,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東西竟能把我嚇成這樣。
我癱坐在地面上,大口呼吸著,腦海中反復回憶剛才那一幕。
其實真的沒什么可怕的,仔細想想它的塊頭也并不那么大,只是我害怕了,所以將它夸大了很多……它穿的什么來著?我沒注意,當時光顧著看他的脖子了,畢竟那里少了個頭……
只要一開始分析,其實也就并不可怕。
話雖然這么說,我還是有點腿軟,過了幾分鐘才撐著墻站起來。
我請了兩天假,這兩天我躺在床上,還能聽到腳步聲在門口徘徊,可這次不同,這次我再也不害怕了。因為我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也知道它確實不能把我怎么樣。
魯基烏斯來看過我,他氣色好了一些,他跟我承認自己確實做得不好,現在已經把木枝藏了起來,再也不會許愿,也不會去搶別人的,更不會把自己的給別人。
我問他他的代價到底是什么,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把手攤到我面前。
他手上用小刀畫了非常丑陋惡心的圖形,我看了一眼就想吐,魯基烏斯又掀開他的衣服,他身上也密密麻麻的畫了很多,我尖叫一聲讓他蓋住,實在是太令人反胃了。
也許他自己已經習慣了吧,他倒是沒什么所謂的樣子,“反正這圖案也簡單,只要畫兩下就好,不過要畫滿是有點麻煩……”他居然還有心思打趣,“臉上要不要畫呢……”
我厭惡地瞪了他一眼,“你蓋住,別讓我看見。”
他吐吐舌頭,蓋上衣服。
鑒于我勢必爭一口氣,又熬了幾個通宵,將我和滿分間的3-5分硬生生縮小到了1-2分,盡管我已經頭暈眼花,甚至胃病復發,但不管怎么說,人總要勝那些妖魔鬼怪。
成績揭曉的時候我也很緊張,我覺得這是我和它的較量,就算所有人都許愿,我也絕對不許。
我的排名,是36。
他媽的!
這已經毫無意義了,這些不知廉恥的蠢貨們許下了過分的愿望,那個坐在角落里從來不聽課、在化學課上喝啤酒公放音樂的學生,排名第9,他憑什么許這種愿望?他難道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他算什么東西?
他發現我看他,對著我恬不知恥地笑了笑,那張惡心的肥臉,我真想把他的臉燒掉。
那么多毫無付出的人,現在分享著自己的成績,仿佛在春游一樣快樂地鬧著,沒有壓力,沒有努力,沒有顧慮。
突然,班里一個靠墻的男生站起來,直挺挺地向窗邊走去,他的表情驚恐萬分,極其抗拒,但他的腳卻不由自主地走向窗邊。
這里,是12層。
他經過我的座位,他轉頭向我求救,他求我救救他,伸手拉他一把,那時他已經爬上了窗臺,靠窗的女生早已經嚇得跑開,只有我離他一臂之遙。
他奮力轉過頭,那脖子扭得已經不成人形,手臂卻堅定地抓著窗臺,腿往外邁,他轉過頭是為了看我,他擠出聲音:“求你……我錯了……我不該……”
我看都沒看他。
愿望是你要許的,你自己抵抗不了,就要付出代價,現在只是代價來了而已。
你活該。
他縱身一躍而下,我聽見一聲清脆的悶響,就像西紅柿摔在了地上。
有什么辦法,報應而已。
自作自受。
班里的同學慌張地驚叫起來,那些原本越糟糕的差生越緊張,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配得上什么,配不上什么。他們在慌亂中還不忘分享情報,說什么那個男生沒有聽到咯啦聲啊,聽到咯啦聲才會死。
我站起來,淡定地穿過人群,走出班級,他們看了一眼我。
我去我弟弟的班級,把他叫出來,他們班的學生也都慌得不行,但又湊在一起向窗外看。
我弟走出來,問我怎么了,我沒回答,牽著他的衣角把他拉到角落里。
他又問了一遍怎么了,我抱住他。
我渾身發抖,那跳樓的男生最后一眼看的可是我,我沒有伸出手,憤怒過后我才逐漸反應過來我做了什么,就那么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去死。
我弟弟問我,怎么了。我沒動,我想我應該是哭了,我抓著他后背的衣服,他現在稍微比我高一點。他身上有種潔凈劑的清香,還有太陽曬過的味道,他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讓我想起一些午后閑暇的時光。
他一動不動地任由我抱著,也不再問我,我的眼淚洇濕了他的胸口的一片地方,我蹭了蹭,他沒有動。我想我很害怕,我覺得我苦心經營建立的一切,都要被摧毀了,我有種不詳的預感,什么東西即將要崩塌。
大概過了很久,他把手放在我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魯基烏斯也聽說我們班上有個人跳樓了,他來我們班找我,沒找到,等了我一會兒,我回去的時候才看見他。
“你怎么樣?”
我搖搖頭,“沒事。”
我想我的預感沒有錯。
因為那星期的周五,我弟弟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