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鸞搖搖頭，喝了口渴水——這是姬束做的，自打知曉她的來歷后，這家伙變得分外細心。細心之一，不讓她喝茶，因為茶苦。那喝什么呢？
    涼漿、渴水和熟水。
    其中渴水的制作方法最是麻煩，需要找一堆荔枝或者橘子楊梅葡萄等水果，洗凈去皮去核，留果汁和果肉倒進鍋里，加上清水，大火燒開，改成小火慢熬。熬到快要黏鍋的時候，再過濾一遍，繼續熬，一邊熬一邊攪，直到把水全部熬干。鍋里只剩下果膠。
    把果膠盛出來，裝入小辭官，密封嚴實，什么時候想喝冷飲就從瓷罐里舀一點出來，和冰水混合均勻，就是渴水。
    如今是冬日，不能喝涼的，便用了溫水。
    酸酸甜甜，味甘無窮。
    在現代制作這東西不算什么，可在古代，這些水果幾乎都是貢品，達官貴人才吃得起。
    葉飛鸞再次慶幸自己重生借的這軀殼不錯，若是投身普通人家，沒準兒她還得想方設法賺錢養家呢。
    “小丫頭，我看你是話本子看多了，成天就想著那些什么傳奇故事。現實里哪有那么多山盟海誓刻骨銘心？”
    嘴上這么說，其實前世葉飛鸞在姬玉瑤這個年紀的時候，有何嘗沒有一腔少女夢？小說影視劇也沒少看，偶爾也會幻想一番。不過歷盡千帆后，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就被現實一一打破，撿都撿不起來。
    “令尊年輕的時候，懲奸除惡仗劍江湖，也頗具傳奇色彩。但從你口中說出來，他也只是個普通的父親和丈夫。所以啊，人就是人，不是神。那些什么傳奇啊，不凡啊，都是旁人的評說。再是膾炙人口，終是悅了他人。自己嘗到的，仍是這世間的酸甜苦辣，百味人生。”
    姬玉瑤聽得一愣一愣的。
    葉飛鸞又喝了口渴水，慢條斯理道：“有時候，活在傳奇中的人未必快活。街頭瓦巷里的炊煙裊裊，沒準兒才是他們最向往的呢。”
    姬玉瑤歪了歪頭，“你說的有點像我家老頭子。”
    葉飛鸞失笑。
    剛才還一口一個爹，現在又老頭子了。
    “所以啊，傳奇的人未必一生都是傳奇，世人不過只窺得一星半點，便以此相誦。這些不凡的人，私底下是什么樣子，誰又知道呢？”
    “那你和我二哥呢？”
    說了這么多難得這丫頭還沒帶偏，仍舊記得剛才的問題。
    “我和他，自然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葉飛鸞想到去年宮中花宴時她問姬束的第一個問題。
    何為人？
    “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覺，生病受傷了要吃藥，會蹦會跳會哭會笑…”她說到這，突然頓了下，“瑤瑤，你見過你二哥哭么？”
    姬玉瑤正聽她講呢，冷不防被這么一問，又是一愣。
    “沒有。”她后知后覺的眼里浮現些微茫然，“二哥大我四歲，從我記事開始，他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人前人后總是面帶笑容。夏日三伏冬日酷暑，他練功也從不喊累。我娘不在家的時候，都是他照顧我的。我記得有一次，大概是我四歲的時候，調皮搗蛋，把灶里的還沒燃盡的柴掏出來，險些把廚房給燒沒了。那時太小，嚇住了，站在那忘記了逃，火燒起來才知道害怕，一直哭，二哥抱著我就從窗戶跳了出去。我那會兒還是哭，后來才知道二哥為了救我，燙傷了手臂。他還笑著對我說，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