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束眼睫微垂,不語。
葉飛鸞看著他,輕輕嘆了聲。
“何必呢?”
最初的荒誕和憤怒過后,她漸漸平靜下來,也能理解姬束的有口難言。
那畢竟是他的兄長。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三年前。”姬束沉默半晌后終于開口了,“我要入京為質子,頭一晚去看他,看見賀承業在照顧他。”
他點到為止。至于看到了什么畫面,葉飛鸞大概能想象。
姬少卿身體羸弱,就算跟賀承業斷袖情深暗度陳倉總不可能不要命。姬束大概看見兩人舉止較為親昵,再結合日常種種,猜出來了。
“所以當時你沒戳破?”
姬束又沉默許久,道:“從小他們倆就親近,以至于我一度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畢竟當時大嫂還懷著孕。”他說到這,頓了頓,“兄長不是涼薄之人,他脾性溫和,待誰都好,從不愿麻煩別人。他和大嫂少年夫妻,一直相敬如賓。他不可能…”
這些事壓在姬束心里很久了,越來越清晰的答案如鯁在喉,令他有口難言。在時間的沉淀中,以為就能煙消云散。到頭來,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但我又想起很多事,大哥與大嫂成婚不久后,賀承業也娶了妻。很快,他就去了邊關。那時我還小,只覺得賀家斂權,沒想過別的。直到那次偶然撞見,才恍然大悟。”
姬少卿和蕭氏成親的時候,姬束才九歲,也就是個孩子,一心學文習武,把賀家當眼中釘肉中刺。而且姬少卿和賀承業本身就是表兄弟,自幼親近,就算來往過密,也是尋常事,不會有人懷疑。
“我以為你會直接問你哥。”
姬束露一抹苦笑。
“想問的,我甚至想殺了賀承業。”他眼底冷光一閃,復又湮滅。
“但那時他病得很嚴重,若此事戳穿,父親和母親要如何接受?還有大嫂,她嫁過來七年,上孝公婆下敬丈夫,又身懷六甲,受不了這個刺激。”
姬束神色倦怠,又說了句,“他是我哥,我不能讓他這樣難堪。”
三年前,驟然撞破兄長不為人知的秘密,姬束震驚又憤怒。但他無可奈何。
那是他的親哥哥。
本應是天之驕子,卻從小纏綿病榻受病痛折磨,不曾一日快活過。或許對他來說,皇室宗親的出身,錦衣玉食的生活,都比不過一個賀承業。
所以年少的姬束在憤怒過后,選擇了包庇兄長的過錯。
他閉口不言,把這個秘密死死的鎖在記憶里。他甚至想過,興許等大嫂生下孩子,兄長為人父后,會看清身邊這個女人多年來無怨無悔的付出,他會回頭。
至于賀承業,就該隨著賀家一起,灰飛煙滅。
一切都會步入正軌。
可他還是太過天真。
兄長并未悔悟,以至于天長日久,終于被那個安靜溫柔的女人發現。
從此伉儷情深成了笑話,然而最悲涼的不是同床異夢貌合神離,而是陰陽相隔。
人的底線總是在無限放寬,彼此相安無事的時候可以自欺欺人的裝聾作啞。可他們誰都沒想到,蕭氏會選擇自縊來結束這段早已名存實亡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