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好像碰到麻煩了。”
“什么?”迪倫抬頭看著崔斯坦,她正從泡沫塑料包裝盒里拿出農家餡餅,準備大吃特吃。
“我很確定是惡鬼干的。”
“什么?”塑料叉子掉進午餐中,把肉汁濺到了她的校服襯衫上,而她都沒注意到。
“是惡鬼殺死了那匹馬。”
“什么?”咔嚓,咔嚓,咔嚓,隨著她終于明白這次談話的意義,碎片一片片地進入了合適的位置。
“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他坐到她對面的座位上,迪倫向前傾著身子,怒視著他。
“你說是惡鬼干的,什么意思?那件事發生的地點距離我和杰克弄出的破洞有幾英里遠呢。不可能是惡鬼!”迪倫的聲音異常尖銳。她皺起眉頭,環顧擁擠的自助餐廳,但沒有人注意她。“你為什么認為是……它們?”
崔斯坦做了個深呼吸:“在同一地點又發生了一起襲擊事件。”
“有人死了?”
“不,這回是羊。”
“一只羊?”
崔斯坦搖了搖頭:“不是一只,是一群。就是昨晚的事,在隔壁農場。英國廣播公司的地區新聞網報道了。警察提醒人們注意可能有危險的野獸出沒。”
“野獸?這里又不是非洲,沒有獅子和老虎四處游蕩!”
“新聞里說野獸可能是從某個地方逃出來的,比如動物園或私人收藏館。”
“那附近倒是有個野生動物園。”迪倫表示同意,她凝視著崔斯坦,“但你認為真相并非如此。”
“不是的。”
“我只是……”迪倫推開午餐托盤,這會兒她也沒胃口吃東西了,她現在覺得很惡心。雖然她沒有被說服,但崔斯坦的擔心是顯而易見的,不容忽視。“我不明白為什么會是惡鬼,那個地方很偏僻。你有沒有感覺到有擺渡人來到人間?”
崔斯坦耐心地搖了搖頭,迪倫以前問過他這個問題。
“那么說就是普通的襲擊事件啦。說不定就是一只黑豹在蘇格蘭中部捕食呢!就是這樣的,崔斯坦!”她重復道,“惡鬼怎么能到這兒來呢?它們單憑自己是過不來的。”
他看起來并不信服:“我知道,但我能感覺到那個惡鬼的存在……肯定是出事了。”
“我記得你說過,除非離得很近,否則你感覺不到惡鬼。”
“我是不能。沒有……”
“沒有蘇珊娜你就感覺不到。”迪倫替他說完,而崔斯坦很明智地沒有自己說下去。她噓出一口氣,她很清楚他想怎么做,“你要去事發地點調查。”
他點點頭,抱歉地聳了聳肩。
迪倫噘起嘴,但還是讓步了。如果崔斯坦是對的,雖然她不明白他怎么可能是對的,但他們與審判官早有協議,所以他們必須處理好這件事。殺了惡鬼,弄清楚它是從哪里來的,阻止其他惡鬼穿越過來。
如果崔斯坦是對的,而他們沒有去調查,那等到審判官介入……
“好吧。”她嘆了口氣說,“明天是星期五,只有半天課,我們就那個時候去。可以嗎?”
崔斯坦做了個鬼臉,像是不喜歡拖到第二天下午,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就明天。”他同意了。
“等著瞧吧。”她說著拿起叉子,強迫自己吃了一口,“到時候肯定是虛驚一場。”
她說這話的時候滿懷信心,衷心希望自己是對的。
“我仍然認為這很蠢。”迪倫發起了牢騷。她站在深及小腿的爛泥里,雖然穿著雨靴,可是雙腳冰涼,她很確定她的一只襪子要滑掉了。她左手握著一把傘,大雨落下,在她的頭頂上方制造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她把另一只胳膊從防水袖子里抽出來,摟住自己的肚子,凍僵的手指蹭到皮膚,刺痛不已。她每次呼吸,都會呵出一團哈氣。
三月真不是來蘇格蘭鄉間游玩的好時機。老實說,迪倫覺得任何時候都不適合這么做。在她去世之前,她就不是個“熱愛戶外運動”的女孩,她在荒原和荒原另一邊那個世界的經歷并沒有改變這一點。
崔斯坦沒理她。她估摸他在前五次嘗試安慰她卻都沒成功后就放棄了。他凝視著下一片田野,緊抓著帶刺鐵絲網的頂端。迪倫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因為……鐵絲網另一邊的景象太可怕了。
可謂恐怖至極。
就跟恐怖電影里的情節差不多,數不清的尸體堆在一起,四肢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裸露在外的肉比皮還多。尸體被火燒過了,火還沒有完全熄滅,熱氣如同霧氣一樣盤旋上升,如同一個正要離去的幽靈。
尸體雖然是羊而不是人,但恐怖的程度絲毫沒有減弱。
“崔斯坦,老實說,我覺得不是……”
“我想靠近點看看。”崔斯坦打斷了她的話。
“什么?”
他沒有回答,而是抬腿翻過鐵絲網,落在田野中那堆冒煙的尸體旁。
“崔斯坦!”迪倫急匆匆地向前走著,踩在爛泥中,咯吱咯吱直響,但她走到兩片田野之間的屏障便停了下來,這并不僅僅是因為她穿的雨靴太大,根本翻不過去。離得這么近,她可以看到更多的細節,她的目光更容易穿透煙霧,她在之前所站的地方聞到了一股氣味,當時僅僅是不舒服,現在幾乎無法忍受。迪倫連忙把手從夾克的領口伸進來捂住口鼻。她用嘴呼吸,而不是用鼻子,但如此一來,她就嘗到了那股味道。除了煤煙和燒焦的羊毛的氣味,還有比較熟悉的羊肉的味道,全都一股腦兒地涌來。她平常挺喜歡吃羊肉的,在這之后,她可能再也不會吃了。
崔斯坦在她前面,似乎并沒有被那股怪味所困擾,或者至少是下定決心不為所動。他站在一座土丘上,離得夠近,可以摸到羊的尸體。迪倫看著他伸出手,仿佛真要摸那一大堆粗陋的東西,但他退縮了,他的手就這么停在了在迪倫看來像是燒焦的蹄子的上方。
她不明白他們為什么非要來這里,他們把荒原通往人世的兩個洞都堵住了,惡鬼是不可能穿過來的。
即使有惡鬼過來了,那它來這里做什么?畢竟這里離她死去的隧道和杰克腹部被刺身亡的小巷都很遠。而且,這一次死的甚至不是人,而是羊!雖然死了這么多羊,她承認這很奇怪……但肯定與她或崔斯坦無關吧?
“崔斯坦!”她叫道,“很晚了,天馬上就要黑了。”
“好吧。”崔斯坦回答,拍了幾張照片后把手機塞回口袋,“可以了。”他小跑到她身邊,他穿行在深深的泥漿中絲毫不費力。
“你怎么看?”迪倫問。盡管持懷疑態度,但她知道自己根本看不出所以然。崔斯坦卻能看出門道。
他有些愁眉苦臉,回頭看了一眼燒毀的羊群尸體。“我不知道。”他說,“我是說,尸體都是四分五裂的,我早就料到惡鬼襲擊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
“但是,死的卻是羊。”迪倫替他說完。
“是的。”
“更有可能只是一群失控的狗干的呀?”那位憤怒的農民在接受新聞采訪時就是這么說的,破爛軟帽下他的眼睛紅紅的,“或者像警察說的,是野獸干的?”
“有這個可能。”崔斯坦沉思著說。
“我的意思是,”迪倫接著說,“這里距離前兩個缺口都很遠。如果真有惡鬼穿越過來,那它必須經過幾十個有美味人類的地方,才能來到這里。”
“美味的人類?”崔斯坦揚起一邊眉毛。
“你知道我的意思!”迪倫翻了個白眼,用肩膀輕輕碰了碰他。
“你說得對。”崔斯坦表示同意,“很可能和惡鬼無關。我只是……”他又回頭看了看那堆尸體,良久才收回目光,“我只是感覺怪怪的,老覺得事情不太對。”
“你能感覺到惡鬼嗎?”迪倫問。盡管她并不確定,但崔斯坦的直覺和現在侵入她胃里的寒意告訴她,她有點相信又出現了一個新的缺口。
“感覺不到。”崔斯坦皺了皺鼻子,“我是說,我想我感覺不到。沒有蘇珊娜,就很難……”
他沒有說下去,迪倫咬緊牙關,又是蘇珊娜,在這種情況下,她比迪倫更能幫上忙,所以迪倫很生氣。
“沒錯。”迪倫尖銳地說。
迪倫看著風景,試圖假裝羊不在那里。這里位于基爾西斯城外幾英里,土地被整齊地劃分成幾塊田野。有些就像他們所站的地方一樣,長滿了青草,顯然是用來放牧的。其他只不過是溝壑縱橫的黃土地,在最近的大雨之后變成了沼澤。在大約一英里外的一座小山上,迪倫可以看到一座大房子,房屋周圍有幾棟室外建筑和一個谷倉,這些田地的農場主可能就住在那里。她希望住在里面的人不在家,她可不愿意看到憤怒的農夫手持獵槍襲擊他們。
在同一座小山的山腳下,一條狹窄的鄉間小路連接著通往鎮里的大道,小路邊有一排整潔的小農舍,曾經可能是農場工人的住所。樹籬很高,可以遮擋住崔斯坦和迪倫,房子里的人看不到他們,但迪倫還是覺得自己暴露在外,很沒有安全感。她更擔心在這里被人抓住挨罵,卻一點也不擔心有惡鬼從樹籬里跳出來,給她重重一擊。
“要分清主次,迪倫。”她自言自語道。
“什么?”崔斯坦問道。他也在凝視這片土地,但迪倫估摸他壓根兒就沒想到當地人會生氣。
“沒什么。”她說著讓自己集中注意力,“你知道那匹馬在哪片田野嗎?”
“不知道。”崔斯坦搖了搖頭,“新聞報道只說那里離羊遭到攻擊的地方不到一英里,從這兒能看到方圓一英里的范圍,想必離得很近。”
“好吧。”迪倫原地慢慢轉過身來,可看的東西并不多,“除了房子,我沒看到有哪里可以躲藏。”
“如果惡鬼進入了那些房子,那事情就大了。”崔斯坦說。
這很難反駁。死因不明的尸體確實會引起大范圍的關注。她腦子里閃過一個畫面:在丹尼的那所房子里,他們找到了很多隱藏其中的惡鬼。她現在做噩夢,依然會夢見她瞥見的那些濺滿鮮血的墻壁。
“那我們該怎么辦?”她問道。
“去找惡鬼。”崔斯坦簡單地說,“不過……”他皺起眉頭,“如果我們能找到惡鬼是從哪里穿過來的,就更好了。”
“前提是的確有惡鬼穿過了帷幕。”迪倫修正道,依然不愿意放棄沒有惡鬼來到人間的這個可能性。
“對。”崔斯坦盯著田野,心不在焉地說。
“我們怎么做呢?”迪倫問,“我們又看不見帷幕上的洞。”
“除非我們離帷幕足夠近,掉進破洞里。”崔斯坦挖苦地回答,“我不希望有這種事發生。如果有靈魂撕開了一個洞,那帷幕的另一面也應該是這樣的。這就像找一面沒有邊緣的鏡子,幾乎不可能看到。可惜你不能像在隧道里一樣,感覺到破洞對你的吸引力,那樣我們就輕松多了。”
“我倒是并不為此感到難過。”迪倫說。那時候他們去隧道重訪她死去的地方,她的胸口有種被緊緊揪住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仿佛有什么東西鉆進了她的身體,抓住了她的心……并且使勁兒拉扯。
“是的,我也不遺憾。”崔斯坦緊緊握住她的手,無聲地向她表示了歉意。他深吸了一口氣,“聽著,我們還是集中精力去弄清楚到底人間有沒有惡鬼吧。如果找到了,我們再擔心惡鬼是從哪里穿過來的。”
“好吧,聽起來倒像個計劃。”迪倫慢慢地轉了個圈,然后停下,“你認為是在那邊,對嗎?”
“是的。”
“這是當然。”她輕蔑地嗤之以鼻,“瞧那片樹林,幽暗恐怖。還有比那兒更好的藏身之所嗎?”
那兒其實并不是樹林,或許叫小灌木叢更合適,位于半山腰上,四面田野環繞。除了崔斯坦沒注意到的那些房子,只有樹林適合惡鬼在白天藏身。如果惡鬼不在那里……
好吧,他們只能希望崔斯坦搞錯了,因為如果惡鬼已經離開,那它可能在任何地方。
他們很快就到了林子邊上。起碼雨漸漸停了,迪倫不等崔斯坦幫忙,就把雨傘放在了一堵環繞林子的低矮石墻頂上。他們走進了黑暗的樹林,林子里幾乎全是云杉,樹葉就像仲夏時那樣濃密。由于天氣陰暗,走在樹木之間,像是已經到了黃昏。
這里不過是一片小灌木叢,他們才向中心走了十幾步,迪倫已經能分辨出從另一邊透進來的光線了。
“小心。”崔斯坦說著,撿起一根掉在地上的粗樹枝,“惡鬼只需要一個很小的地方就能藏身,狐貍洞或獾洞都可以,甚至樹根之間的一個深坑也行。這里幾乎沒有陽光直射,所以它們不需要完全封閉的藏身處。”
“太棒了。”迪倫嘟囔著說。她繼續往前走,小心翼翼地把每只腳踩在覆蓋地面的潮濕樹葉上。
崔斯坦在她的左邊,似乎遵循著某種網格模式行走,有條不紊地檢查著林子的每一寸地方。迪倫的方法則隨意多了,她一會兒走這里,一會兒到那邊,查看任何看起來不尋常或形狀怪異的東西。她什么也沒找到。等她凍得直哆嗦,無聊到快要放棄的時候,崔斯坦已經完成了系統的搜尋,雙手叉腰站在那里,看上去滿臉沮喪。
“見鬼。”他說,“不在這里。”
“我們不應該為此感到高興嗎?”迪倫建議道,“沒有惡鬼就意味著帷幕沒破。這樣的話,審判官就不會來了。”
“我知道。”他說,“但是……我很確定有問題。”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迪倫咧著嘴,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我很高興我們沒有被逃跑的老虎吃掉。”
崔斯坦把頭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他突然收起了笑容。
“什么?”迪倫看著他問道,“怎么了?”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一指。
迪倫走到他身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抬起頭,只見一個看上去搖搖欲墜的平臺被綁在有六七米高的樹上。迪倫瞇起眼,在昏暗的光線下,她只能辨認出用來綁平臺的藍色繩子,而且平臺是個不規則的三角形。她看不清楚,但她能看見有人在平臺上蓋著一些粗糙的東西,搭成了一個小樹屋,樹屋看起來都要塌了。迪倫估摸有個孩子曾把這里當成了秘密地點,只是后來長大了,就不來了。
現在輪到她罵人了。
“該死的。”她嘆了口氣,“請告訴我惡鬼都恐高。”
崔斯坦咕噥一聲,扔掉了樹枝。樹枝落在地上,有葉子做緩沖,只發出了很輕的聲音。
“你留在這兒。”他說,“我上去看看。”
他走到樹旁,縱身一躍,抓住了樹干上的突起物。迪倫看著他的腳在光滑的樹干表面上尋找支點,卻沒有找到。他滑回到地上,擦了擦手上黏糊糊的樹液。
“你以前經常爬樹嗎?”迪倫問。
“沒有。”崔斯坦承認。他毫不氣餒,又跳了起來,爬上了第一根樹枝,“但如果建造樹屋的人能爬上去,我也能。”
“是啊。”迪倫自言自語道,繞到樹的另一邊,伸手握住了釘在最粗樹干上的第一個抓手,“不過我猜他們在這里弄了個梯子,可不僅僅是為了好看。”
爬樹并不容易,畢竟木頭是潮濕的,而且迪倫的上半身力量有限,這可能是她不鍛煉的結果。盡管如此,小小的梯級互相之間靠得很近,不到一分鐘,她就爬到了崔斯坦所在的高度,隨后停了下來。
他盯著她,她頑皮地咧嘴一笑。
“好吧。”他最后說,“你下去吧,我從你那邊爬。”迪倫搖了搖頭:“不要。我們一起上去看看。”
她還沒說完,崔斯坦就使勁兒搖頭:“迪倫……”
她不理睬他,又爬了起來。
“迪倫!”他壓低聲音喊著她的名字,不想大喊大叫,以防惡鬼真在他們上頭,但迪倫不理他,繼續往上爬。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咒罵,接著傳來樹枝抖動的吱吱聲,可知他開始加快速度,試圖趕上她。
迪倫等著崔斯坦追上來,她的勇氣只夠爬到這里了,她可不打算獨自去查看樹屋。
她停在平臺下方,崔斯坦幾乎立刻就出現在她身邊。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后伸出手,做出“退后”的手勢。迪倫搖了搖頭,她不會待在這里讓他獨自去冒險。他緊皺雙眉,但似乎意識到自己無法阻止她。
他舉起三根手指,然后是兩根,最后是一根。隨后,他和迪倫都爬了起來,一步,再一步。迪倫的頭頂距離平臺只有一掌的距離了,這時,樹承受不住她的重量,開始猛烈地搖晃起來。她抓著抓手,緊貼著樹干,傻乎乎地往下看。
太高了。
她要是從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準會再次摔斷雙腿。崔斯坦是對的,她應該待在地上,但她一想到他單獨去冒險,就根本無法忍受。她太愚蠢了,她以為自己能幫上什么忙呢?
一陣風吹過樹林,樹又搖晃了一下。迪倫抓得更緊了,她允許自己再怯懦一會兒,然后身體向后仰,伸手去夠下一個橫木,準備再爬上去。
她用眼角余光看見崔斯坦正盯著她看,他一臉嚴肅,看樣子很擔心她。她想對他笑笑,告訴他自己沒事,只是做出來的表情更像是苦瓜臉。他看到她又想往上爬,只好急忙再去追她。
迪倫把頭探過平臺頂部,只見樹屋里是空的。反正乍一看里面是空的。她之前看到的那塊粗糙的覆蓋物其實是用破舊的防水油布搭成的屋頂,但屋頂早已坍塌,亂糟糟地堆在樹屋深處。
任何東西都有可能藏在防水油布下。
也可能什么都沒有。
迪倫看到崔斯坦笨拙地爬上平臺,于是也爬了上去。木板又厚又結實,但經歷這么久的風吹日曬,迪倫估摸繩子和釘子撐不了多久。她背靠樹干蹲了下來。
崔斯坦小心翼翼地慢慢爬向那堆防水油布,她看到附近有一小段木頭,順手抓起,準備去砸任何可能飛出來的東西。
迪倫看著他蹲下身子,試探性地伸手抓住那塊厚布料的磨損邊緣。他停下來,手里拿著防水油布,看著迪倫。她點點頭,挪了挪身子,讓雙腳在身下保持平衡。她抓緊撿來的木頭,做了個深呼吸。
很明顯,崔斯坦是那種相信一次性解決問題的人。他沒有慢慢地把防水油布拉到一邊,而是使勁兒一拽,讓里面的東西徹底暴露在昏暗的陽光下。迪倫的雙腿已經做好了跳躍的準備,但她沒有動。
平臺是空的。
但木頭上留有深深的劃痕,表面呈現出一種令人反胃的暗紅色。迪倫看著崔斯坦伸出手,摸了摸平臺上的一個凹槽。他的指尖濕了。
“是惡鬼。”迪倫小聲說。崔斯坦是對的。
“我們來晚了。”他輕聲道。他向外望去,透過樹木縫隙注視著廣闊的鄉村,“現在它可能在任何地方。”
迪倫的心臟在胸口瘋狂地跳動,每一次跳動似乎都很痛。
“我們現在怎么辦?”她問道。崔斯坦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