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這個噩夢我醒不了，不管我怎么睡，醒來都還是這個樣子，你娘她，是真的回不來了。”
    回想著跟劉麗芬在一起的這些年，楊老九的心底發酸得很。
    以前人在的時候，倒是不覺得多稀罕。
    甚至還老是因為她的兇悍，和偶爾的不講道理，另外也喜歡管著自己，心里有諸多的不滿。
    可是眼下人走了。
    他才感覺到：多好的一個人啊。
    怎么就丟下他，走了呢？
    楊老九拉著楊小妮，實在忍不住問道，“幺妹兒，你說你娘她，都還沒有罵夠我，怎么就丟下我走了呢，我想不通啊。”
    “爹，你別這樣。娘的事，都怪我，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你要是實在難受……你就罵我一頓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打我一頓也可以的。”
    楊小妮看著楊老九哭，也情不自禁的跟著哭。此時的她，十分能夠理解王小英當時的心情。
    真的。
    與其這樣看著楊老九去不吃不喝的悶著；
    還不如，讓他痛痛快快的罵自己一頓呢。
    楊老九吸了吸鼻子。
    閨女是劉麗芬一輩子的寶貝疙瘩，他又怎么舍得打和罵？
    看著楊小妮這樣難受，他也跟著不忍起來。
    抬手抹了臉上的眼淚，安慰道，“沒事，丫頭你放心，爹不會有事的，就是你娘這一走，爹心里不得勁，過段時間就能好了。”
    “嗯，爹，你一定要好好的，娘跟你在一起，吵吵鬧鬧一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她要是知道，她走了你就這么折磨自己，她一定不會安心的。”
    楊老九嘆氣，開口道，“幺妹兒啊，大道理爹都懂，只是我想不明白啊，明明好好的人，咋說走就走了呢，明明我都還沒有挨夠她的罵呀。”
    楊小妮的心里也發酸。
    強忍著眼淚，“爹，這事兒都怪我，要不是我在鹽城出了事兒，娘就不會去鹽城了。”
    不去鹽城，就不會有這么多的事情了。
    “唉，這事兒其實也怪不得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也許，這就是你娘的命吧，她命該如此，旁人也改變不了什么，倒是你，我聽你二嫂他們說了，你現在已經懷孕了，你要多注意身體才行啊，你娘這輩子，也就把你當成寶貝疙瘩了，你要是出事，你娘就算下去了，也不會安心的。”
    鄉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迷信的。
    楊老九也只能這樣在心里頭安慰自己。
    楊小妮也抹了眼淚，“是啊，爹，我們倆都是娘在這個世界上最放不下的人，所以娘走了，我們更要相依為命，照顧好自己，讓娘走得安安心心的，不是么？”
    “嗯。”
    “那，爹，咱們先吃點東西吧，我也答應你，我也會好好的照顧的自己，不讓我娘擔心。”
    “好。”
    楊老九忍著心酸點頭。
    最終，把楊小妮送進來的紅糖雞蛋給吃完了。
    天氣依舊炎熱得不行。
    劉麗芬下葬以后，整個楊家也陷入前所未有的壓抑，顧孟生有點擔心楊小妮的身體，于是提議道，“媳婦兒，娘的事兒已經辦完了，要不，咱們就回鹽城去了吧？”Ｘιèωèи.ＣoＭ
    在家里睹物思人；
    只會更加影響她的心情。
    而現在的楊小妮，本來身體就不好，更加不能太過抑郁。
    楊小妮想了想，搖頭，“顧孟生，我爹現在這個情況，我還是現在家里多陪陪他，我知道你單位上事情多，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現在的顧孟生，跟平時不一樣。
    復員申請都遞上去了，就等著批下來就可以走了，這個時候，的確是不太適合請長假的。
    “可是，我怎么能放得下留你一個人在這里。”顧孟生無比擔憂。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再說了，我有空間在身，如果有問題的話我可以第一時間就趕到你身邊去，方便得很。”
    剛開始確實是很難受。
    可是，她自己也是做醫生的，這個職業本來就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她比任何人都懂“逝者已去，生者如斯”的道理。
    “嗯，那我回頭吃晚飯的時候，跟家里人說一下，對了，周陽給我打電話，說近期小英可能會過來一趟，他也不太放心她，準備親自送她過來，我是打算跟著他的車，就返回鹽城。”
    “嗯，也是可以的。”
    家里還是胡美麗操持著。
    雖然胡美麗年紀也輕，很多東西都還在學，但是她為人好，不偏心，所以整個楊家里對她還是很相信的。
    家里的晚飯由她做。
    楊小妮跟顧孟生說完話，就去了廚房，幫她做飯。
    一家十來口人了，就指著她做飯了。
    “哎，你進來干什么？出去，出去，這里面油煙重，你聞不得這個味道的。”胡美麗將楊小妮進門，就開始把她往外趕。
    “美麗，我想跟你說說話。”
    楊小妮都這樣說了，胡美麗也不好再趕人了，于是，指了指廚房門口那塊兒太陽曬不到的位置，“你坐那兒吧，我給你搬個凳子。”
    這里是門口。
    曬不到太陽，也聞不到油煙。
    胡美麗的考慮，還是很周到的。
    “我幫你燒燒火吧。”
    “沒事，我忙得過來，你聞不得油煙就不要進來了，聽話。”胡美麗堅持著，雖然她的年紀其實也才二十來歲，跟楊小妮本尊差不多。
    但是自從她嫁給楊二龍以后，那就是楊小妮的嫂子了。
    這楊小妮沒結婚，她就是家里最大的嫂子，劉麗芬沒了，她就主動的承擔起了照顧和心疼楊小妮的任務。
    “幺妹兒，有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之前聽你二哥說了，說是顧醫生打算讓你跟他一起回鹽城去，你不肯，依我說啊，你就放心的去，家里有我照顧著了，不會有事的。”
    “我當然是相信你能照顧好的，我不去，只是舍不得爹。”突如其來的變故，她這個養女都覺得接受不了。
    更何況，對楊老九來說，劉麗芬是陪著他過了大半輩子的人，就這么走了。
    他一時間接受不了，也是常理。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爹，但是，你留下，我覺得對你也不好，既然孟生要帶你走，你就跟他一起走，家里你放心就是了，當然，我也不是趕你人，你要是愿意呆在家里，你就呆著，什么想走都可以。”胡美麗安慰道。
    “嗯，我知道的。”
    楊小妮點頭，想了想，忽然想起了胡美麗教書的事情，“對了，公社學校那邊有什么消息沒？”
    雖然開學要到九月份了，但是已經農歷八月，按照陽歷來算，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了，而且老師的安排肯定得提前。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鹽城，沒有時間過問這個事情，她就怕家里人沒有這個概念，到時候錯過了報到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