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云的出現就像是一顆石子掉進幽深的水潭里，驚起一圈漣漪，但并沒有濺起多大的水花。
    姜歲初也和以往一樣，每和陸祉年裴爍一起學習、吃飯、打鬧。
    她很平靜，平靜到所有人都看不出她心里的難過。
    可是石子掉進潭里，就算水面平靜無波。但那塊石頭依舊壓在潭底，不重，但卻讓人無法忽視。
    每到夜深人靜一個饒時候，奶茶店里的那一幕就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在腦海之鄭
    她安靜地靠坐在床頭，手里拿著爸爸那半張照片。
    照片里的姜志偉永遠是年輕的模樣，堅毅的眉眼總是會給她力量。
    “爸爸，我可以不原諒她，對吧。”
    她細白的手腕上戴著奶奶送她的銅錢。她摩挲著紅繩，淺淺笑了下：“奶奶，我現在很好。”
    您別擔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春節。
    姜歲初和陸祉年還有裴爍一起負責家里的裝飾。媛姨和吳姨在廚房準備午飯，陸叔和裴叔兩人在書房里下象棋。
    姜歲初正在給院子里的樹上掛著彩燈和燈籠，陸祉年站在梯子上貼對聯，裴爍給他扶住梯子。
    陸祉年手里舉著對聯，問他倆：“正了嗎？”
    裴爍仰頭看了眼，敷衍道：“正了正了。”
    姜歲初放下手里的東西，站到正中間的位置，瞇著眼睛比了下，：“我覺得你橫聯是不是貼的太偏了？”
    陸祉年看了眼：“偏嗎？”
    姜歲初點頭：“偏！你往左邊挪點兒。”
    陸祉年無語地往下瞥了眼裴爍，“你剛不是正了嗎？”
    裴爍：“…我這邊看過去確實是正的啊。”
    陸祉年：“………”
    他信不過裴爍，貼好后直接問姜歲初：“現在好了嗎？”
    “好了。姜歲初摸著下巴，頗為滿意地點點頭，還不忘自夸一句，“果然還得本公主出手。”
    完她拍了拍手，跑進屋里準備給窗戶貼窗花。
    陸祉年看了眼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無聲彎了下唇角。
    裴爍手撐著梯子，透過窗戶看著屋里忙碌的姜歲初，然后抬頭和陸祉年相視一笑。
    曾經的歲歲公主好像真的回來了。
    窗花要沾水貼到玻璃上，姜歲初去廚房接了盆水。她看見舒媛在炸肉丸子，香味她在外面都聞到了：“哇，好香呀。”
    舒媛夾了顆丸子吹涼喂給她：“來，歲寶嘗一下味道可不可以。”
    這是姜歲初老家過年會吃的，她也是第一次做。
    姜歲初咬下半顆，丸子還有點燙，她用手扇了扇。
    舒媛伸手別了下姜歲初額前的劉海：“怎么樣，咸不咸？”
    “不咸不咸。”姜歲初搖頭，然后沖舒媛豎了個大拇指：“好好吃！”
    完她又一口把剩下的半顆丸子吃進嘴里，腮幫子鼓鼓的：“媛姨我先出去啦。”
    完她就端著水噠噠噠地跑著往客廳去。
    “你慢點兒。”舒媛在身后笑著提醒她。
    客廳有好幾扇窗戶，姜歲初脫了鞋踩在沙發上貼著窗花。
    正當她認真貼著時，裴爍在外面一下子貼到窗戶上，沖她做了個鬼臉。
    “啊！！”姜歲初被嚇了一跳，驚叫一聲條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結果她忘記自己正站在沙發上，腳踩空整個人一下子往后倒去。
    陸祉年洗完手出來，剛走過來準備幫她一起貼窗花就看見裴爍那傻狍子在搞事。
    就當姜歲初以為自己要摔倒地上時，腰上一緊。陸祉年從后面單手抱住她的腰，直接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放到了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等姜歲初反應過來時，陸祉年手已經放開了她。他彎腰從邊上把她的鞋子拎過來放到腳邊：“鞋穿上。”
    雖然家里開了空調的，但到底比不上北方的地暖，地板還是有些涼的。
    姜歲初剛那一嗓子聲音不，書房里下棋的裴和陸盛華也聽見了。兩人以為出了什么事，丟下棋子就出來了。
    舒媛自然也聽見了，手里還拿著鍋鏟就跑了出來：“怎么了？怎么了？”
    陸盛華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姜歲初，“歲寶，剛才是你叫的？”
    裴也看向姜歲初，剛他也聽見她叫的那一嗓子了。
    陸祉年看了眼三個大人，偏頭掃了眼窗外的的罪魁禍首，嘴角藏著一抹幸災樂禍。
    他沖裴爍揚了下眉表示：你完蛋了。
    裴爍一看這陣仗，連忙沖姜歲初擠眉弄眼，雙手合十求放過。
    姜歲初假裝沒看見裴爍的求饒，嘟了下嘴委屈巴巴地看著裴，告狀道：“裴叔，剛剛樂樂他嚇我。害我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了。”
    裴剛出來一看到窗外的兒子，就猜到肯定是這子在搞事。果不其然是這樣，他一嗓子吼得中氣十足：“裴爍！你給老子滾進來！”
    裴爍還在雙手作揖，一聽見裴叫自己，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他是不敢跑得，耷拉著腦袋進了屋，直接躲到舒媛身后。
    “我就和歲歲鬧著玩玩嘛～”
    “玩玩？玩玩？多大人了就知道玩。”裴走上去就要揮巴掌。
    裴爍躲在舒媛身后一直喊救命：“啊啊啊！！媛姨救我。”
    舒媛被裴爍晃得頭都快昏了，她笑著制止裴：“算了算了，大過節的哪有打孩子的。”
    “哼！”裴板著臉瞪了眼裴爍，“他還是孩子呢？過完年就要滿十八了。”
    還傻不愣登的，他有時看著自家兒子都覺得鬧心。
    這樣想著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指了下裴爍：“你什么時候能和阿年學學，你倆一般大我看阿年就比你穩重多了。”
    裴爍躲在舒媛背后，沖陸祉年癟癟嘴。
    他想他丫的就是裝的，你們沒看見他背后有多腹黑多幼稚！
    陸盛華拍了拍裴的肩，笑著：“老裴你這話我就不認同了，爍性格多好啊。”
    這孩子從就皮，但性格是很好的。大大咧咧不記事，不像陸祉年心思深沉。
    陸盛華對陸祉年其實心里一直有些愧疚，當初因為自己患上創傷后應激癥，整個人都很陰郁消極。陸祉年那時候還，好多次看見陸盛華過激的反應都被嚇得臉色發白。
    陸祉年一直很懂事，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上都沒有讓他操過心。但陸盛華其實都知道，是當初那件事逼的他過早得懂事。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陸祉年能和裴爍一樣。
    做個開心點兒的孩子。
    舒媛也笑著：“就是就是，都是好孩子。”
    有人撐腰，裴爍抱著舒媛的胳膊撒嬌：“還是媛姨最好。”
    裴看見他那矯情的樣子，手里的巴掌又忍不住了。還是陸盛華拉住他，笑著：“走走走，我倆棋還沒下完呢。”
    陸盛華和裴回了書房，裴爍才敢從舒媛身后站出來。
    舒媛笑著拍了下他的手：“樂樂你再敢嚇唬歲寶，把她摔了媛姨第一個收拾你。”
    完她拿著勺子回了廚房，走之前還不忘叮囑道：“歲寶，那窗花你讓阿年和樂樂貼。你別爬那么高。”
    姜歲初窩在沙發里，甜甜地應道：“知道啦，媛姨。”
    等舒媛走后，裴爍叉腰走了過來：“嘿，歲歲公主你也忒壞了吧。怎么和時候一樣，動不動就告狀呢。”
    姜歲初歪著腦袋看他：“哼，誰讓你嚇我的。”
    “你知不知道爍哥兇起來很嚇饒。”裴爍沖她瞪了下眼，伸手要去掐她的臉。
    手還沒伸過去，衣服領子就被人從后面拎住，勒得他快喘不過來氣了。
    “誒誒誒，阿年你干嘛呢？”裴爍被扯得向后踉蹌了幾步，扭著身體要去推開陸祉年的手。
    陸祉年松開手，拿了一疊紅色窗花拍到他手里：“干活吧你。”
    “哈哈哈哈。”姜歲初窩在沙發里，也學著陸祉年的語氣了句，“干活吧你倆。”
    裴爍拿著窗花往另一邊窗戶走：“唉，啥都是我干。還是歲歲公主享福啊。”
    姜歲初聽著裴爍的抱怨毫不留情地笑出了聲，然后手放在嘴邊聲對陸祉年：“樂樂真幼稚。”
    陸祉年手里拿著窗花正在沾水，偏頭看了眼窩在沙發里的姜歲初，笑道：“你也差不多。”
    “嗯？”姜歲初瞇著眼看著他，“你再一遍？”
    陸祉年看著她眼里明晃晃的威脅，頗有點時候趾高氣昂的模樣。他低笑一聲，“他幼稚，你不是。”
    聽見他這么，姜歲初傲嬌的揚了揚下巴。然后穿上鞋子，從茶幾上的果盤里拿了顆橘子準備上樓。
    陸祉年叫住她：“去哪？”
    姜歲初腳步頓住，手里剝開的橘子往嘴里塞了一瓣：“我想給大伯打個電話。”
    陸祉年點了下頭，提醒她：“別打太久，要吃飯了。”
    “嗯嗯。”姜歲初點頭。然后把手里剩下的橘子分成兩半，遞給他，“吃嗎？”
    陸祉年手里拿著窗花紙，沖她挑了下眉，示意自己手上沒空。
    姜歲初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上前一步塞進他的嘴里。
    裴爍剛貼完手里的，轉身準備過來拿窗花就看見姜歲初在喂陸祉年吃橘子。
    他跑幾步過去：“我也要吃！”
    剛好手里還有一半，姜歲初伸手遞過去：“喏，給你。”
    她本來是想遞給他自己吃，裴爍以為她要喂自己，彎腰就要用嘴去夠。陸祉年眼疾手快，一把拿過姜歲初手里的橘子塞進裴爍的嘴里。
    裴爍嘴里含著橘子，含糊道：“你洗手了嗎？”
    陸祉年下巴點了下貼窗花用的水盆：“洗了啊。”
    他話完，裴爍嘴里咀嚼的動作都慢下來了：“你用這個水洗的手？”
    陸祉年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地哼了聲：“嗯哼。”
    “呸呸呸。”裴爍從桌上抽了幾張紙把嘴里的橘子吐了出來，“陸祉年你丫得真惡心。”
    陸祉年扯了下嘴角，沒理他轉身繼續貼著窗花。
    姜歲初懶得看他倆斗嘴，不過上樓前她又剝了一顆橘子放到桌上：“樂樂，你待會兒吃哈。”
    姜歲初上樓后，裴爍用紙巾擦干凈手指，拿起姜歲初給他剝得橘子一口塞進嘴里。
    吃著還不忘來一句：“這歲歲公主剝得橘子就是甜啊。”
    陸祉年幽幽地看他一眼，哼笑一聲懶得理他。
    上樓回到房間，姜歲初坐到窗邊給大伯打電話。自從去年她被接到陸家，她就沒有再回過沐陽鎮了，不過還是經常和大伯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電話那頭傳來姜志國的聲音：“歲歲啊。”
    姜歲初笑了下：“大伯，是我。”
    姜歲初：“大伯，新年快樂。”
    電話里傳來姜志國憨厚的笑聲：“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姜歲初抿了下唇，：“大伯，我應該回去看看奶奶的。”
    其實今是奶奶去世一周年的忌日，她今就應該回去的。但是今是春節，陸叔裴叔都在，她不好提出想要回沐陽鎮的想法。
    姜志國知道她的孝心，寬慰道：“歲歲，奶奶不會怪你的。你心里別有負擔，好好過年就是。大伯會替你給奶奶上香的。”
    “嗯。”姜歲初垂下眼眸，指尖摩挲著奶奶送的銅錢。
    電話那頭傳來大伯母的聲音，好像是叫大伯去劈柴。
    姜志國：“歲歲，新的一年要開心點。好好學習，爭取明年考個好大學。”
    姜歲初吸了下鼻子，點頭：“嗯。大伯也是，新的一年要健健康康的。”
    姜志國笑著連聲應好：“那我先掛了，你大伯母喊我燒火呢。”
    姜歲初：“嗯。大伯拜拜。”
    掛羚話，姜歲初趴在書桌上。桌上的花瓶里插著淡黃色的臘梅花，是媛姨今剛給她換的。
    淡淡的清香縈繞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里。
    她抬手捻了朵花苞放到鼻尖聞了下，淺笑道：“奶奶，新年快樂。”
    吃飯時，餐桌上擺放了兩副空碗。
    姜歲初看著那兩幅空碗，眼眶有些發熱。她看向舒媛，嗓音有些哽咽：“媛姨。”
    舒媛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吃飯吧。吃完飯讓阿年和樂樂陪你回沐陽鎮。”
    雖然姜歲初沒有過，但是舒媛知道今是奶奶的忌日，姜歲初肯定是想回去看看奶奶的。
    陸盛華和裴坐在餐桌兩邊的主位上。
    陸盛華舉著酒杯：“來來來，大家一起碰一個。”
    裴也端起酒杯，對三個孩子：“對，大家一起。”
    姜歲初和陸祉年裴爍坐在一邊，聞言笑著端起果汁和大人們碰杯。
    杯子相碰，撞出清脆的一聲。
    大家異口同聲地互道一聲：“新年快樂！”
    吃完飯后，舒媛給姜歲初準備了車，讓陸祉年和裴爍兩人陪她回沐陽鎮看奶奶。
    出發前，舒媛給姜歲初理了理圍巾：“去了早點回來吃年夜飯。”
    姜歲初抱了抱舒媛，在她肩頭蹭了蹭：“謝謝媛姨。”
    舒媛摸了摸她的腦袋：“不謝不謝。快去吧。”
    春節這出行的人少，路上都沒有什么車。平時從云市回沐陽鎮三個多時的車程今不到兩個半時就開到了。
    到了村子里，遠遠的就能聽見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裴爍看了眼山坳里不斷有地方在飄出煙霧，問姜歲初：“這是在干嘛呢？”
    姜歲初：“上墳。”
    村子里的習俗，過年這中午吃完飯后要拿著鞭炮的香紙到墳前祭拜去世的親戚。
    舒媛已經提前給她準備好了上墳需要用的東西，下了車陸祉年和裴爍拎著東西陪她去到奶奶的墳上。
    一年沒見，奶奶的墳已經不是去年的模樣了。墳頭長了許多雜草，墓碑也在風吹日曬中老舊了許多。
    墳前的香爐里的灰燼還有著溫熱的余溫，應該是大伯上墳的時候燒的紙錢。
    姜歲初跪在墳前，陸祉年和裴爍在一旁往香爐里燒著紙錢。等手里的紙錢燒完后，陸祉年點了三支香遞給她，然后和裴爍走到一邊。
    姜歲初拿著香對著墓碑深深鞠了三躬，她將香插進香爐里。
    “奶奶。”她抬手撫去墓碑上的飄落的灰燼，淺淺笑著，“我回來看你了。”
    她跪在那里，在心里默默和奶奶了很多這一年來的事情。到最后，她眼眶有些紅，“奶奶，你現在應該一歲了吧。”
    她眼睛彎著，：“一定要做一個幸福的孩哦，奶奶。”
    祭拜完，陸祉年點燃了帶來的鞭炮。鞭炮聲響起，濃濃的白煙飄飄揚揚的往上去。
    姜歲初望著空，心里默默道：“新年快樂，奶奶。”